媚兒愣了愣,留在這裡?
我爲何要留在這個陌生詭異的空間中?
她擡頭望了冥皇一眼,他眸色清亮,正目不轉瞬地看着自己,這灼熱如火的眼神令她心生怯意,忙垂下頭來, 聽他言道這片斷崖是上古遺址,莫非畫中的那個小花園也是上古之物?
我竟會無意中闖入這個和天域同樣浩瀚遼闊的陌生空間,可事實上我連天域有多大都不清楚,嗯,對了,我並不是害怕他,而是......而是害怕這個詭秘的空間,想到這裡,她心下頓覺釋然。
她神色愣忡,自顧沉溺在思緒中,羽睫輕輕顫動着,在眼簾下投落一圈淡淡的陰影,靜默間不經意盪漾出脈脈的嬌柔。
冥皇不失時機地細細端詳了眼前佳人一會,方莞爾一笑:“媚兒,想清楚沒有?”
媚兒聞言呆了呆,訕訕道:“你叫我什麼?”
冥皇湊近她,笑道:“這裡沒有別個,我叫的當然是你啦,你不是叫媚兒嗎?姑娘?”
媚兒的臉紅了紅,這些年直喚她名字的人除了舅舅一家,再無別人了,對面那個青衣君子吃吃低笑道:“你若覺得吃虧了,日後你直呼我明琛便可,我許你在這裡隨意遊玩,你就是我幽冥尊貴的客人,那些繁文縟節就免了罷,媚兒,你說這樣可好?”
媚兒不禁嫣然微笑,她不以爲然地搖搖頭,櫻脣開合時說出的卻是另一套口是心非的說辭:“謝過冥皇......寬宏大量。”
冥皇明朗的臉色陰沉起來,低喝一聲;“你既然尊稱我爲冥皇,我可要按祖宗的家法行事了,妖孽,你違反兩界約定,擅自進入我幽冥地域,論罪當誅。”
媚兒撲哧一笑,支頤感嘆道:“你既不喜我尊稱你爲冥皇,客隨主便,我也不勉強,可你也犯不着擡出那些黴爛多年的規矩來嚇唬我,我孤身一人,無財無物,自然也無懼生死,是不是,明琛公子?”
冥皇哈哈一笑,眸光頓變柔和:“這個例外,我這一生只給一次,既然許了給你,就萬萬不會收回來。”
媚兒垂眸望着杯中青幽的茶水,輕輕噓了口氣:“幽冥的風光,留待我日後有時間再慢慢觀賞也不遲,今天我想到一個地方去,呃,就是你剛纔提及的那個西方,你說那裡叫金陵世家?你對那裡很熟悉吧?”
冥皇臉色微變,淡淡嗯了一聲,沉聲道:“你爲何一定要去那裡?"
媚兒心如轆轤一轉,想到他剛纔提及西方時的神情語氣,似乎在幽冥地域裡,有路可達金陵世家中。
此人若肯助我,何愁尋不到出路?
如希冀他施以緩手,就必須坦承以告,念及至此,她擡起頭,臉容一端,道:“我想到那兒,其一是爲了尋找我與那個地方是否有牽連,因爲從小到大,我總是夢到一片荒蕪的廢墟。”
她明亮的眸光黯淡下來,低聲道:“這麼大了,我連爹孃的過往都不知道,這個莫名的夢困擾我多年,所以我必須要到那裡去,就是去看一眼也好。”
冥皇執起酒壺,一邊倒酒一邊問:“入你夢中的那片廢墟,你肯定就是西方嗎?”
媚兒託着頭,將那年見過的廢墟和夢中的景象一一印證,是的,同樣的荒涼,同樣的蕭索,這錯不了,她望着冥皇,輕輕頜首。
冥皇望了斷崖上的青銅門一眼,放下酒壺,不置可否地問道:“其二呢?”
媚兒遲疑了一下,臉頰微微發燙,低聲道:“我,我想到那裡找一個......朋友。"
冥皇目光閃動,饒有興趣問道:"朋友?那裡爲天域的禁地,人人避如蛇蠍,你的興致倒好,跑到那裡找你的朋友?”
那個白衣飄揚的影像如一陣柔風掠過媚兒迷茫的眼眸,她的臉泛起一片緋紅,冥皇銳利的眼光快速掠過她含羞的臉龐,不禁低嘆一聲:“可惜啊!可惜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媚兒心頭撲通一跳,忙側頭避開他驟染黯然的眼光。
冥皇的臉容瞬間回覆雲淡風輕,他的聲音轉爲鄭重:“你自天宮的秘道而來,卻要到金陵世家去,這可古怪了,嗯,難道你不知,金陵世家與天宮,是不死不休的冤家對頭嗎?而且----”
媚兒大爲驚訝,她在天宮裡待了兩年有多,智者和她談及天域的趣聞典故時,從沒有提及“幽冥地域”和“金陵世家”這兩個字眼,幽冥地域是一個化外空間,智者不知道那倒也罷了,可金陵世家和天宮之間的恩怨糾纏,他也是隻字不提。
天宮貴爲天域至高無上的主宰,內裡萬物的生死榮辱皆在其掌握之內,想不到竟有人敢拂逆它的威嚴,與他作對。
不死不休?那得累積多大的恨,趟過多深的血海,才能讓只作壁上觀的幽冥之皇總結出這個令人不寒而慄的結論?
她望着眼前沉靜若水的冥皇,囁嚅道;"這個,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冥皇頗爲意外,他深深凝望了她一眼,沉聲道:“你來自天宮,連這個都不知道?”
媚兒搖搖頭,老老實實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宮裡那位老先生從沒和我提起過。”
冥皇哦了一聲,不再追問下去,他站起來走到斷崖邊,揮手掠去那層格擋冷風的光幕,外面的風早已停了,雲團糾結成不同的形狀懸掛在半空中,景觀看上去甚爲有趣。
媚兒見狀也走到斷崖邊,她隨手捉了一把雲團,道:“這裡的雲好漂亮,像......各種不同的禽鳥走獸。”
冥皇望着流瀉在她纖纖玉指內的薄雲,眸內彩光流轉,低聲道:“比起天域的如何?”
媚兒淺淺一笑,轉過頭沒有答話,天域明媚秀氣的地方比比皆是,而這裡,至少到現在,她看到的還是一片灰暗的雲霧。可當着主人的面,總不能口無遮掩的說:“那可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