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見媚兒醒來,含笑問道:“姑娘醒啦?”
媚兒有些發懵,這個陌生男子何時來的,來了多久?
她垂眸看了一眼覆蓋在身上的斗篷,一股好聞的乾爽氣息從那斗篷上飄入鼻端,這味兒與方纔纏繞在睡夢中的氣味如出一轍,她困窘起來,將斗篷一手扯開,擡眸望向青衣男子,訕訕道:“這是你的嗎?”
青衣男子頜首一笑,道:“在下碰巧路過,見姑娘在此歇息,此地陰氣較重,山風襲人,生怕姑娘受寒,故斗膽爲姑娘披上斗篷禦寒,請姑娘勿要見怪。”
媚兒哦了一聲,這番解釋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但她心中總是隱隱約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猛地憶起貫穿在睡夢前半段的悠揚笛聲,還有那個佇立在薄霧煙霞中的青衣人影,不由的留意端詳了那人的臉容一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人的外貌輪廓和夢中那個影像竟是一般無異!
青衣男子見她臉色驚變,和聲問道:“姑娘心中有疑惑?”
“你,你是何人?”
這地方充斥着邪氣,而這青衣男子出現的也突兀,媚兒防禦之心已起,她用手撐着地面,不着痕跡地往後挪動了一下。
青衣男子一撩衣袍,施施然走近她身邊,他目光柔和地望着臉色沉鬱的媚兒:“姑娘心中是否有爲難之事?緣何於夢中嘆氣哭泣?在下一時好奇,以幻笛入你夢中,驚擾姑娘了。”
媚兒的秀眉立時蹙起,額上青筋突突歡跳起來,這真是豈有此理,我的夢怎能任你窺視?
她將手中的斗篷一把擲回給他,慍道:“你,你好生無禮!”
青衣男子接過斗篷,對她的詰問毫無反應,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斷崖上的青銅門。
片刻,他斂回眸光,似笑非笑道:“我若非如此,姑娘恐怕已成爲孤雲野鬼去了。”
媚兒一躍而起,怒道:“好大的口氣,天域裡我處處可去,你究竟是何人?窺人夢境,實非君子所爲。”
青衣男子低笑一聲,也不爭辯,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怒容滿臉的媚兒,媚兒向旁滑開數步,被一個陌生的男子這樣肆無忌憚的看着,她既感怒火又覺羞澀,青衣男子倏爾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柔聲道:“姑娘生氣時的樣子真好看!”
媚兒別開頭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怒道:“你......轉過頭去!不許這樣看着我!”
青衣男子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聲音溫潤而又優雅:“夢中日月長,既入夢中,爲何不去遊覽名山秀水,江海莽林,偏偏要對着一片荒蕪死域掉眼淚呢?我只是以笛聲引導姑娘觀賞世態萬象,領略自然風光,以舒展愁懷,並無它意。”
媚兒一噎,過了一會,才悻悻然道:“那是我的事,我做我的夢,與你何干?”
青衣男子呵呵一笑,忽而彎腰向她深深一揖:“是我魯莽,冒犯姑娘了,這廂向姑娘賠罪了。”
媚兒一愣,她心性嫺靜,平日裡甚少動怒,今日給一個陌生男子窺盡心中隱秘,只覺羞窘難當,自是氣怒不已,此時見人家服軟賠禮,一時之間那股怒氣也不好再發出來,只得堵在心裡,默不作聲地挪開幾步,不受他的大禮。
青衣男子見她依舊沉着臉,他摸摸挺拔的鼻樑,嘴角輕挑:“這禮我賠給姑娘了,如果姑娘仍不解氣,大可趁我睡着時,潛入我夢中,爲所欲爲一番。”
媚兒板起臉,道:“你好無賴,你能驅動幻境入夢,我可不能,就算我真有這個能耐,也絕不會效這偷窺之行。”
青衣男子面無愧色,湊近她身邊,輕聲道:“既然如此,姑娘可以揍我一頓,這定能消去你心中惡氣,我保證不會還手,來吧!”
他靠的太近,溫熱的氣息在媚兒臉頰上流轉着,媚兒臉上發燙,快步退向青銅門邊,道:“你站好了,別亂動,要不然我馬上就......狠狠湊你一頓。”
青衣男子朗聲大笑,眉眼間溢滿了異樣的光彩:“如是那樣,在下求之不得。”
她悻悻然地剜了他一眼,這人既敢肆無忌憚,定是有恃無恐,這地方詭異得很,這幾年,她的性子更加沉穩了,不到生死關頭,亦不願出手招惹土著,免得自找麻煩。
青衣男子見她垂頭思索,也就斂了笑容,他慢步踱到青銅門邊,臉色奇異地觀摩着門上紛繁的紋路。
一股透骨的寒風穿透濃濃的白霧襲向媚兒,她不覺瑟縮了一下,此時天宮正處在春暖花開的怡人季節,想不到相隔了一條隧道的距離,時節已轉爲隆冬,透骨的冷風毫不憐香惜玉,直灌入她單薄的裙裾內,她全身立時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心感詫異,她在冰天雪地裡長大,體質陰柔不畏嚴寒,但這股陰寒仿如細線般潛入五臟肺腑中,絞纏在內,她的臉色漸漸發青,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無奈之下,只得暗吸一口氣,調運氣海內的元氣護住心田,抵禦着源源不斷撲來的詭異陰寒。
青衣男子回頭望了她一眼,將手上的斗篷遞給她:“此地是上古遺蹟,內裡陰寒之氣纏結數十萬年,姑娘不習慣這氣流,恐會着涼,若不嫌棄,還是披上吧。”
媚兒微蹙秀眉,搖搖頭,低聲道:“無妨,我尚可抵受。”
青衣男子皺着眉望了望她泛青的臉色,轉身走到巖邊,雙手一拍,一層青光自掌內快速溢出,顫動的青光似漣漪般四散蕩開,瞬間已將斷崖層層圍蔽起來,他撣了撣那層通透的光幕,回眸笑道:“好了,我把這冷風格擋在外面,你感覺可好?”
媚兒一愣,她伸手在空中隨意一抓,風確實止了,她輕輕吐了口氣,散去凝聚在氣海內的內息。
她微微抿抿嘴,這人先前的所爲雖是逾越了,可現在人家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於是彎腰向他斂衽一禮:“謝過公子。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