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內傳來頻密的嘞嘞聲響,合興着急起來,催促道:“苾玉姑娘快快動手,光幕未破時修復可以事半功倍,姑娘也可以省點力氣,待烈火燒熔了光幕後再行修復,可要費大力氣了。”
苾玉拍拍手,懶洋洋笑着:“不急,不急,在我眼中,開裂和閉合都是一樣的。”
她心念一轉,心中已是有了計較,回頭道:“苾玉這就去了,麻煩各位老人家搬幾框千年寒冰來斷崖上,待會苾玉修補回來,可能和上次一樣,會熱昏過去的。”
合興一拍胸口,大聲道:“姑娘放心好了,我早已吩咐黑甲武士前去極北雪山掘冰去了,片刻後寒冰便即送到。”
苾玉抱拳道聲謝謝,腳尖一點,向懸於半空的光幕掠去。
她在半空中俯瞰着那層光幕,只見光幕上出現了十來個色澤焦黃的光圈,光圈內薄如蟬蛻,一觸即破,內裡的烈火霍霍燒得正旺,看樣子隨時會燒熔光圈噴薄而出,苾玉秀眉微蹙,上次修補時,光圈只有六七個,這次憑空多了七八個,看來這次修復真的有點棘手。
她深深吸了口氣,將丹田內的氣流慢慢導向全身,護住心脈,徐徐落在光幕上,腳步輕巧如貓,動作快如閃電,將臂上鮮血一滴滴落在焦黃的光圈內,滋滋聲中濺起一層粉紅色的雪霧。
在光幕上繞了一個圈,苾玉只覺心跳如雷,全身熱汗淋漓,幸好這七年她的修爲提升了不少,否則真是抵擋不住這般大規模的滴血修補,待得最後一個焦黃光圈轉成淡淡的青色,她不敢在光幕上多作停留,提起最後一口氣便往斷崖邊上掠去。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腳尖剛剛離開光幕,苾玉竟然一個倒栽蔥,摔向下方幽深的溝壑。
斷崖上諸人皆是驚叫一聲,光幕把整個姬芮山脈籠罩了起來,苾玉這一摔肯定掉不到火海中去的,可斷崖下面全是崎嶇的尖利石筍和涌動的瘴氣,這一下如果摔實了,苾玉不死也得重傷吐血了。
東源等人紛紛躍下,希望能在苾玉墜地前將她接住,可兩處相距甚遠,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苾玉像一塊大石頭似的往下急墜。
苾玉閉上眼眸,身邊的風像刀鋒一樣呼呼掠過臉頰,她心中忽而生出驚懼之心,這一場賭博,如果輸了,極有可能就是命喪當場。
就在這一瞬間,一抹柔和的力度捲上她的腰肢,將她凌空提起,那力度在半空快速一個轉折,把她往斷崖上拋去。
砰的一聲,苾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幾筐一字排開的千年寒冰上,苾玉只覺得全身火辣辣地痛,可這灼熱感瞬間被寒冰麻痹掉,冷熱兩股氣流在她身上一撞,她痛哼一聲:“好......痛!”還來不及睜開眼看一看身邊的情況,已是昏迷了過去。
冥皇踩着白霧站在斷崖外,他的眸光在苾玉臉上一掠而過,轉身對腳下正在往上跳躍的東源等人道:“把苾玉送回剎鄔後殿養傷,東源,你到宮中尋雲起,拿一瓶寒冰露給她。”
東源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冥皇腳下,俯身行禮道:“帝尊你來了,幸好帝尊及時出手,不然苾玉姑娘可就危險了。”
冥皇擡眸眺望着前方青光幻變的光幕,上面的細微裂縫果然閉合了,他擺擺手,示意東源等人退下。
東源低頭應了,躍上斷崖,吩咐黑甲武士把苾玉放在擔架上,往剎鄔殿擡去。
冥皇腳步挪動, 躍上光幕上的遠端,俯首細細觀察着這張以青冥神劍幻化出來的劍氣凝結而成的光幕,姬芮山脈其實已是淡然無存,光幕下面就是一片洶涌滂湃的烈焰火海,他的眸光在光幕上來回移動了幾圈,神情倏爾凝重起來,冷冷哼了一聲,轉身遁入雲霧中。
東娘望着滿臉赤紅的苾玉在抹着眼淚,自苾玉被東源急衝衝喚走後,她的心就高高懸起,生怕公主像上次一樣,半死不活地被那羣粗魯的黑甲武士擡着回來,果然五個時辰後,站在柵欄前的東娘聽到一陣喧譁聲,兩個黑甲武士擡着她的心肝寶貝穿過竹海向小院奔來。
一番手忙腳亂的安置後,下壑寬慰東娘道:“婆婆不必擔憂,帝尊已令東源到內宮拿寒冰露去了,此乃神物,待會你把寒冰露直接灌入苾玉姑娘的口中,最多三天,苾玉姑娘就會安然無恙。”
一臉痛淚的東娘把千年寒冰用毛巾裹了,放在苾玉滾燙的額頭上,她抹抹眼淚,道:“真有如此靈驗?那上次爲何不用?寒冰露呢?寒冰露在哪裡?”
正說着,東源滿頭大汗從殿外跑入,他高舉着一個小小的青玉瓶子,叫道:“寒冰露,寒冰露來了。”
東娘劈手結過,擰開塞子,抱起苾玉,把一瓶子寒冰露全部倒入了苾玉的嘴裡。
寒冰露果然是神物,盞茶功夫後,苾玉臉上的赤紅便慢慢褪去了,合興等人噓了一口長氣,東源笑眯眯地對東娘道:“苾玉姑娘體內的火毒已被寒冰露吸收,婆婆只需每天爲她更換寒冰便可,帝尊說了,等姑娘養好身子,讓她上蒼莽閣一趟。”
東娘手微微一顫,想問個究竟但終是忍了下來。
這寒冰露確實靈光,苾玉當晚便醒了過來,除了四肢乏力,心口感覺有點鬱悶外,和上次昏睡十七天,奄奄一息的可憐模樣已有了天淵之別。
一直瞪大眼睛注視着苾玉的東娘看見了,馬上撲上來,抱着她又笑又哭的,苾玉皺皺眉,道:“輕點輕點,我的骨頭快給你揉斷了。”
東娘哎呦一聲,叫道:“苾玉我的兒啊,每次你都是豎着走出去,被人橫着擡回來,奶孃我心痛啊!”
苾玉輕輕一笑,撐着牀榻坐起,順手往嘴裡塞了一塊寒冰,她一邊咀嚼冰塊,一邊含糊着道:“下一次我必定會豎着走回來,你信不信?”
東娘忙不迭地點頭,又給她懷裡加了一塊冰,道:“信,我當然相信,不過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了,萬一一個失足,摔到那片火海中,你就變成灰燼了,這樣多危險,爲何那些老頭子不去修補,硬要你一個弱女子去幹這等苦差。”
苾玉傲然一笑,那些老頭子若能修補,又怎會萬里迢迢跑到西南之地,把我接引上來?
東娘取過放在桌子上的青玉瓶子,在苾玉面前晃了晃,一臉歡欣道:“玉兒,你猜這瓶子裡的藥是誰送來的?”
苾玉眸光閃閃,伸手接過青玉瓶子,只覺觸手升溫,她秀眉上揚,道:“是帝尊?”
東娘呵呵笑道:“自然不是帝尊親自送來的,而是他令人送來的,這寒冰露比起你身旁那些笨重的千年寒冰好使多了,你服下不過七八個時辰,便醒來了。“
苾玉暗暗吸了一口氣,雖覺丹田空空,但氣流卻是通順無阻,她喜道:“果然是好寶貝。”
東娘呵呵笑着遞給她一碗熱湯,道:“玉兒,你執着多年終於有所回報,帝尊在贈藥之餘還還傳來懿旨,說是等你身子大好了,就上蒼莽閣走一趟。”
苾玉身子搖了搖,灰白的臉色瞬間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暈紅。
東娘笑眯眯地望着她,又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苾玉忽而一手搶過湯碗,咕嘟咕嘟幾口將湯喝了,她放下湯碗,捉住奶孃的手臂,急道:“奶孃,我如今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奶孃愣了愣,馬上一臉堆歡道:“不難看,不難看,將養數天便好。”
苾玉握拳在胸,閉目喃喃禱告着,她依稀記得即將墜落在尖利石筍上那一瞬間,有一股柔韌的力度將自己托起,能在這間不容髮的關頭如此準確無誤把她撈住的人,放眼幽冥宮闕,除了帝尊,還能有誰?
我贏了......苾玉只覺狂喜無限,帝尊雖然不在斷崖上看着,可他一定是通過別的通天神鏡在暗暗窺視着斷崖上的情況,看到我在光幕上“失足”摔下,終於屈尊降貴,現出真身將我救了。
她扯了扯被子,嘴角彎彎地對東娘道:“奶孃,我好高興,嗯,我想好好睡一覺,把這些冰堆在我的旁邊,我要儘快好起來。”
半月後的某個傍晚,合興屁顛屁顛地跑來,樂呵呵地對她說道:“苾玉姑娘,你不是一直希望覲見帝尊麼?今天午後帝尊傳來口諭,令你明早辰時到蒼莽閣,帝尊要親自嘉獎你修復光幕的功勞。”
苾玉自是喜上眉梢,她忙把合興留下一道用膳,席間旁敲側擊希望能從合興嘴裡吐出有關帝尊的喜好禁忌,合興這次倒也爽快,兩杯落肚後呵呵笑道:“苾玉姑娘,我以往提點過你不要急,安心修煉等候機會,這不,上次你在修復光幕後體力不支失足摔向萬丈深淵,帝尊馬上就現身將你救起,其實啊,我們做奴才的一舉一動,帝尊心裡清楚得很,他這次特意召你入蒼莽閣,定是感念你爲幽冥竭力辦事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