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七突然愣住了:“有件事情很奇怪,我下意識地相信人有魂魄,更有來世,奶奶信佛,或許是和她長大所以有這些認識吧。”
謝七頓了一頓,說道:“這些東西就像在腦子裡根深蒂固,到了,硯卿。”
獄卒打開站,楊硯卿問道:“不怕他逃走嗎?”
“不可能逃了。”獄卒吊兒郎當地走開,楊硯卿走進去看到眼前的無名,不由得搖搖頭:“無名,你也有今天。”
無名的雙腿都折了,腿部的關節徹底斷掉,僅靠上半身託着身子的重量,聽到有人開門時就撐着上半身,惡狠狠地盯着進來的人,聽到楊硯卿的聲音,他如同霜打的茄子,沒有一點精神:“是你……”
“許久不見。”楊硯卿說道:“我們送的禮物還喜歡嗎?”
無名發了一陣怪笑聲:“我知道你還會來的,一定會來,我一直等着你呢。”
“我只是看你最後一眼。”楊硯卿說道:“你很快被處以極刑。”
謝七默默地站在一邊,無名的目光像飢餓的野狼掃過謝七的臉,他怪笑一聲:“楊家的男人喜歡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這算什麼,命?”
楊硯卿默默地擋在謝七面前,冷冷地說道:“沒錯,這是命。”
“你的奶奶是晚清的格格,固山格格,你的娘是堂堂哥老會白老大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們的命不好。”無名冷笑道:“愛上了楊家的男人,這是一條不歸路,打從開始,她們的命就註定了,她會怎麼樣?”
“你沒有命替別人操心。”楊硯卿說道:“我來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我的大哥是否早就知道我的存在?”無名一點就通:“你果然放不下。”
謝七默默地看着兩人,她有些恍然,眼前並非楊硯卿與無名在對話,而是楊三年再現,兩人隔空相望的樣子就像楊三年與當年的納蘭若……
無名的眼淚涌出來,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他任由身子倒下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想知道你爺爺的結義兄弟是否間接害死你母親和奶奶的兇手?我不會告訴你答案的,哈哈哈,我要讓你永遠記得我這個人。”
楊硯卿說道:“隨意。”
無名一愣,萬沒想到楊硯卿會如此反應,他一骨碌地坐起來,扯動了傷口,表情越發扭曲,楊硯卿說道:“人皆有好奇之心,但楊某正好有拋卻好奇之心的勇氣。”
謝七愕然地擡頭,看着楊硯卿的側臉,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楊硯卿說道:“入了黃泉,希望逝去的人不會見到你這張臉,因爲你不配。”
楊硯卿招下這句話拉起謝七的手往外走,無名扯着嗓子說道:“這個女人太像你的奶奶和母親了,她和她們一樣,一定沒有好下場,一定沒有!”
楊硯卿握緊謝七的手,站定,捂住謝七的耳朵,謝七宛然一笑,推開楊硯卿的雙手:“放心,聽到又如何,我的命並不是他定的,走吧。”
兩人離開,身後的無名無力地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頭倒在地上,昔時大哥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無名伸出手,觸到的不過是空氣,但納蘭謹分明就在眼前,“大哥,沒有兄弟相認,對不住爹孃啊,遇到楊三年是我的命,避不過去,大哥,我這就去黃泉找你,我們兄弟終於可以團聚了。”
無名掙扎着起身,用盡全身的力氣撞向牆壁,楊硯卿二人還未走出去,就聽到身後的騷動,獄卒吹着口哨叫嚷着,兩人對視一眼,依然往外面走,走到門口,一輛汽車停在兩人面前,裡頭的人衝兩人揮手,謝七疑惑道:“孔小姐?”
來人正是孔家大小姐孔令儀,她爽朗地說道:“去哪裡,我送你們。”
謝七說道:“我們想盡快趕回十里洋場,孔小姐呢?”
“請你們去我家。”孔令儀往後看去:“那是你們的車,跟過來吧。”
孔令儀依然是大小姐的做派,兩人並不覺得不快,反而乖乖地跟過去,孔令儀在南城有自己的住處,這一點兩人都沒有想到,見到兩人詫異的表情,孔令儀說道:“我和母親原本住在一起,爲了我的婚事最近鬧得不大愉快,所以我索性搬出來住,落一個清淨,走吧,令錚應該等急了。”
“他也來了?”謝七驚訝道。
“你們兩個來南城他放心不下,打電話讓我盯着情況,擔心姨父對楊老闆不利,後來更是直接跑過來。”孔令儀看看謝七,又看看楊硯卿,微微一笑:“他擔心謝七小姐倒是說得過去,可是對楊老闆如此上心,倒要問問原因了。”
“沒什麼原因,現在姓楊的好,就是謝七好。”孔令錚說道:“姨父沒有爲難你吧?”
孔令儀看着孔令錚,嘆息一聲,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咱們真是難姐難弟,以後互相扶持,看着你,姐姐的心裡纔好受一些。”
孔令錚眉頭也沒皺一下,盯着自己的姐姐:“我和你不一樣。”
“真是的,這傢伙和我真是一個孃胎出來的?”孔令儀無奈地聳聳肩:“不要站在這裡說話,進去吧。”
孔令儀表面上與弟弟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卻在自己單獨的住處替他準備了房間,知道他們有話要聊,孔令儀藉故去打麻將離開了,三人坐在桌邊喝着茶,楊硯卿首先打破沉默:“我和你姨父暫時達成一致,只要我不越雷池一步,就能獲得安寧,暫時如此,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等我回到十里洋場,《氣運錄》已毀的消息會散播出去,江湖上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也要斷了念頭才行,眼下我只有一件事情上心。”
“何事。”孔令錚問道。
“謝七的身世。”楊硯卿說道:“她也會同意告訴你。”
謝七當下將自己身上的異狀以及那位陌生男子的事情一一講來,孔令錚說道:“若是有照片的話,好說,只是,爲何不請戴局長出面查找?”
“是爲了藍老太太着想。”楊硯卿說道:“如果謝七執意尋找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親人,老太太心中難免有些想法,興許會難過,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
“沒錯。”謝七說道:“奶奶也早看出我身上的不對勁,她若想深究,不用我開口就向叔叔提出要求了,但她一直隱忍不說,可見她的心思。”
孔令錚搖搖頭,又點點頭:“我輸得心服口服。”
“什麼?”謝七問道。
“剛纔一個問題得到兩個一致的回答。”孔令錚說道:“我自認爲無法辦到,好,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照片可以給我嗎?”
謝七一愣,掏出懷錶:“送你。”
孔令錚一愣:“送我?這東西對你很珍貴吧,你不送姓楊的,送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謝七說道:“送朋友一點禮物很尋常吧,令錚,以後不要叫硯卿姓楊的了,楊老闆也好,楊硯卿也好。”
“我和你是朋友,可沒承認和他也是朋友。”孔令錚正色道:“我所做的一切和退讓都是爲了你,與姓楊的無關。”
孔令錚看着手裡的懷錶,打開,見到裡面的照片嚇了一跳:“謝七,此人……”
“氣宇軒昂,不是尋常人。”謝七說道:“你是不是這麼想?”
“這個生得這麼出衆,一定好找啊。”孔令錚說道:“包在我身上。”
孔令錚湊到楊硯卿耳邊,輕聲說道:“咱們最好希望此人與謝七有些親緣關係,否則,這樣的人想追求謝七,你我就徹底沒希望了。”
“眼下沒希望的人是你。”楊硯卿一針見血:“與我何干?”
孔令錚自討沒趣:“你們今天晚上住在這裡,昨天我們一起回十里洋場,一週之內,我一定給你們個交代。”
楊硯卿突然面紅耳赤:“這裡有其它房間嗎?”
孔令錚上下打量着楊硯卿,突然湊到他跟前,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姓楊的,我小瞧了你。”
說完這句話,孔令錚馬上走出去大聲叫着丫環的名字,讓他們儘快去準備兩間客房,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謝七忍不住笑出聲來,楊硯卿輕咳一聲,第一次講話結巴起來:“我,我……我以爲只有這一間多餘的房間。”
“硯卿,這間房是令錚的。”謝七小聲提醒道。
楊硯卿越加無語,一張臉完全紅透,謝七低頭輕笑,楊硯卿如坐鍼氈:“我,我出去看看孔小姐的宅子。”
待楊硯卿倉惶而逃,謝七趴在桌上大笑,她只覺得許久沒有開懷大笑過了,彷彿全身所有的不快都透過笑聲傾泄而出,周身都變得輕快,楊硯卿站在外頭聽得清清楚楚,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現笑容,孔令錚遠遠地看到,低頭若有所思,緩緩地閉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一起返回十里洋場,楊硯卿覺得身上的擔子輕了一些,但未完全放下,老頭子有一出是一出,將來自己不能有一點閃失,若有,老頭子便可拿昨天南城之約發作,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父親、三爺爺,還有老六和齊石,他們會如何?
楊硯卿的心並不敢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