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原本在打瞌睡,聽到楊硯卿的腳步聲,馬上清醒過來,側頭看過來:“還有人沒睡?”
“你不也是一樣麼。”楊硯卿脫口而出:“我們見過。”
“楊老闆是十里洋場的風雲人物,見過一次就足以讓人記得了。”姓唐的算命先生吸了一口氣,說道:“哦,好酒,竹葉青。”
“好靈敏的鼻子。” 楊硯卿突然清醒了,或許是外面的風,也有可能是因爲眼前出現的算命先生:“先生這麼晚還擺攤嘛。”
“這麼晚不也等到客人了嘛。”算命先生笑道:“你眉心鬱結,心事頗重。”
楊硯卿一屁股坐下來,事後他也不知道爲何對這個算命先生格外地信任,在瞬間卸下了心防,算命先生側頭看着他,笑眯眯地說道:“我們算命的人從不給自己算,因爲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結果,這一輩子就沒什麼意思了,我就等着看人家怎麼過的,你今天要算嗎?”
“如果說每個人有自己的命,是獨一的,有沒有可能,一個人可以分成兩個人呢?”楊硯卿說道:“可是明明是一個人,一樣的臉,一樣的身體,也不是雙胞胎,這是怎麼回事呢?如果我了了所有的心事,她卻找不到自己……”
楊硯卿說着說着就將頭靠在牆上睡着了,算命先生看着他的臉,長嘆一聲,默默地收拾攤子,將所有東西裝在一個袋子裡,正準備扶起楊硯卿,一個人影跑了過來:“別動!”
算命先生舉起手,無奈地搖搖頭:“好人難當啊!”
衝過來的人手裡握着槍,正是何大夫,見算命先生舉起雙手,不禁說道:“你是什麼人?”
“空長了一雙眼睛是不是?”算命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是個算命先生。”
何大夫警覺地靠近,感覺情況正常後鬆了一口氣,一把將楊硯卿拉起來扶住:“楊老闆,你醒醒。”
楊硯卿原本只是睡着了,何大夫一叫他就睜開眼睛:“你怎麼來了,一直盯着我們的動靜嗎?”
“楊老闆。”何大夫無奈地說道:“我必須保障你們的安全。”
楊硯卿冷笑道:“倒不如說你們怕丟了我們不好交差吧,因爲目的無法完成。”
何大夫長嘆一聲:“是有目的不假,但是……”
何大夫看着算命先生,說道:“我們回去再說,楊老闆,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
“等等。”算命先生叫住正要轉身的他們,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手裡拿着一張紙:“難得相遇,送你一言,聽與不聽全在於你自己。”
楊硯卿接過來,那算命先生雙手背在身後,走過拐角,聽着兩人的腳步聲遠去才嘆了一口氣,此時,他身邊突然出現另一名男子,男子看着算命先生說道:“何必多此一舉呢,妹妹遲早要回去的。”
“雖然結果不會改變,但是過程大可以不同。”算命先生說道:“她回去後是抱憾終身,還是回味有韻,這兩者可是截然不同,好了,提點給過了,就看這小子如何領會了,走。”
另一邊,楊硯卿被何大夫攙扶進房,楊硯卿坐在牀上冷笑着,何大夫說道:“楊老闆,你可知道,今年十里洋場我們死了多少人嗎?你可知道我們的同志爲了送一封情報出去不惜自毀容貌,更有的夫妻永遠分離,爲了保護家人不得不忍受離別之苦,必要的時候爲了保護老百姓甘願把自己送到敵人手裡受盡酷刑,我們當中也有些敗類當了叛徒,毒害自己人的性命,但是絕大多數是有信仰的人,如果讓我在和楊老闆的性命面前二選一,我會自己犧牲。”
楊硯卿微微閉上了眼睛,何大夫說道:“我們撤離十里洋場是因爲隊伍內部出了叛徒,只有少數人成功撤離……”
楊硯卿睜開了眼睛,露出疑惑的眼神,何大夫說道:“只能用重創兩個字形容。”
何大夫見楊硯卿沒有反應,只有苦笑道:“楊老闆,你好生休息。”
何大夫推門離去,楊硯卿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陷入沉思,不知爲何眼前浮現當初清水與鐵手生離死別的一幕,楊硯卿頓時覺得煩躁,一股腦地坐起來,不妨那名算命先生留給自己的紙條掉下來,楊硯卿展開來,只見上面寫着一句話——縱是繁花已凋零,仍有芬芳撲鼻來。
“縱是繁花已凋零,仍有芬芳撲鼻來。”楊硯卿打了一個激零坐起來:“這人好厲害,到底是什麼來頭?”
楊硯卿反覆念着那句話,若有所悟,再想到楊世間之間所講,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可笑,真可笑,我楊硯卿居然讓自己給絆住了!”
楊硯卿掏出謝七送自己的手帕,放在鼻子下面狠狠地嗅了一把,心滿意足地倒下去,悶頭大睡,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才被吳老六搖醒:“大哥,快醒醒,快醒醒!”
他勉強睜開眼睛,好久沒睡這麼死了,眼前吳老六的臉從模糊變得清晰:“發生什麼事?”
“有消息傳來了,疑似無名的人出現在川省。”吳老六說道:“大哥,我們現在怎麼做,要不要直接殺過去?”
“疑似?”楊硯卿馬上清醒了,“騰”地坐起來:“是情報販子傳來的?”
“是的。”吳老六迫切地說道:“我們找他這麼久,好幾次讓他遛走,這回不能錯過了。”
楊硯卿說道:“不,不急,辨辨真假再說。”
楊硯卿倒是清醒過來,馬上起牀,楊世間留了些清粥小菜給他,宿醉後沒什麼胃口,清粥小菜剛好合適,楊世間說道:“聽老六說你要真辨情報真假再決定是否出手?”
“爹,情報販子賣的是情報,有時候也靠一張嘴過活,無名的長相特徵明顯,就是臉上的火燒傷。”楊硯卿說道:“我們給的情報也是如此,很容易混淆視聽。”
楊世間若有所思:“你恐怕還擔心是無名知曉,反過來給我們設個套?”
楊硯卿放下手裡的碗:“聽了外公的話才知道無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他明明可以認自己的兄長卻因爲爺爺隱忍不發,此人的心機與忍耐性很強,我從來不低看任何人以免自己栽個大跟頭,對無名,更是如此。”
“也好,我和老六先去探探底。”齊石說道:“情報說個戴帽子臉上有傷的人一直在我們這附近打轉,我們就去瞅瞅。”
楊硯卿當下答應,兩人馬上喬裝打扮一番往茶葉小店去,假裝買客進了茶葉店,先是一番探詢,吳老六突然用胳膊肘拐了齊石一下,用眼神示意過去,茶葉店的外邊有三張桌子,平時是用來路人品茶的,其中的一張桌子上坐着一個人,穿得很嚴實,一頂帽子壓得低低的,臉上還蒙着一個口罩!
齊石的心一緊,故意衝着小店的夥計說道:“穿這麼嚴實不怕捂出痱子呀。”
夥計一樂:“嘿,這兄弟不怕熱。”
“你怎麼是個兄弟?”齊石毫不擔心自己被認出來,出門前舒易已經將他們改頭換面了,他現在就是一個典型的公子哥兒,身上還流露着幾絲痞氣:“萬一是個娘們呢?”
吳老六哈哈大笑:“我看你是想姑娘想得邪氣了,這明明是個大男人。”
小夥計說道:“得了吧,怎麼可能是個娘們,我剛纔聽到他說話就是個男人的聲音。”
吳老六與齊石對視一眼,他們都見過無名,此人的身材更壯碩一些,身高倒是一般,臉上故弄玄虛地蒙個口罩很可疑啊,齊石小聲說道:“老六,得想法子把他的口罩和帽子揭下來。”
“你有什麼法子?”吳老六問道。
齊石的目光落在一邊的茶壺上,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他塞給夥計一點錢,打上一壺溫水,裡面胡亂地塞了點茶葉,故作爽朗地說道:“走,我們也到外面坐着喝茶去!”
齊石輕佻地用一根筆指挑着茶壺,吳老六小心翼翼地護在下面:“哪有這樣拿茶壺的,小心落在地上,唉!”
在吳老六的驚呼聲中,齊石已經邁了出去,手裡的茶壺晃晃悠悠地,他本是一幅紈絝子弟的模樣,樣子輕佻也十分得宜,吳老六則成了他下面謹慎言微的下人,兩人一搭一和,足以讓路人信以爲真,齊石故意往一邊一歪,腳直接絆在板凳上,手裡的茶壺飛了出去,壺嘴一歪,裡面的茶水流出來正好落在那個傢伙的身上,縱然那傢伙身手矯健,也被打溼了胸前的衣裳,連帶着臉上的口罩也溼了,茶壺落在地上,“撲”地一聲,裡面的茶水也流了出來,在地上兜兜轉轉地流動着……
“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吳老六馬上衝過去在那人身上胡亂拍着:“對不住啊。”
那人馬上惱怒道:“沒長眼睛嗎?”
聽到這個聲音,兩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不是,這根本不是無名的聲音,那傢伙氣惱地扯下口罩,臉上的燒傷是畫出來的,現在澆上了茶水狼狽不堪,那傢伙便氣怵怵地往外跑:“倒黴死了,奶奶的!”
吳老六與齊石相視一笑,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