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使館對面的樓上,這樣的場景怎麼可以放過?”孔令錚說道:“你是沒看到裡面狼籍一片的情況,那名記者的膽子也夠大的,要不是巡捕房的人及時趕到,真不知道會怎麼樣,說不定我還要出面去救他,不過,很奇怪的是……”
“是什麼?”楊硯卿說道:“孔少爺也學會賣關子了?”
“我用望遠鏡看得清楚,那些人居然是一臉輕鬆的模樣,其中有一個傢伙更是奇怪,臉上還帶着笑意,好像很樂意見到這樣的場景,看來井上在使館裡也不怎麼受歡迎,他這一死,衆人歡慶,我們倒是無所謂,只要鈴木香織知道井上死了就可以。”孔令錚說道:“你們知道嗎?最離譜的事情是什麼?”
“如果我沒有猜錯,沒有人辨出井上的身份吧?”楊硯卿說道:“他們一定講,這是一具無名男屍。”
“沒錯,使館上下沒有人承認認識這個人,屍體沒有身份,使館的人員甚至暗示低調處理,埋怨巡捕房過來的時候大張旗鼓引來了報社的記者,”孔令錚說道:“居然把記者過去的事情賴到巡捕房頭上,這羣人真是讓人無話可說了,這樣也好,我們的目的達到了,他們也擺脫了井上這個麻煩,大家的目的都達到了。”
“他們倒是坐享其成了。”吳老六說道:“大哥,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見過曹瘋子了,他手上掌握的南北兩派的秘密拿到了,是價值一百根金條的秘密,”楊硯卿看着孔令錚和謝七:“這是我們眼前能做的事情,讓名單上的人消停下來,不要到處攪風攪雨,這件事情希望由我來辦,兩位協從即可。”
孔令錚沒想到楊硯卿又走在自己前頭,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此時他也生出一些不滿來:“每次都是你主導,你在哪裡見到的曹瘋子,又從哪裡知道井上是躲在東瀛使館裡,這些消息的來源是什麼,你從來不告訴我們,姓楊的,你是不是揹着我在做什麼?”
“何來揹着你一說?”楊硯卿不以爲然道:“從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的,不是嗎?信息共享是最終結果就足夠了,孔少爺,你還想奢望什麼,祈求我像方副官一樣,對你言聽計從,一切聽從你的調派?別忘了,你是你,我是我,你代表的是四大家,我只代表我自己,走在一起是因爲共同的利益,終有一天,這利益沒有了,我們的關係怎麼樣,還不一定呢。”
孔令錚終於沒忍住心裡的氣憤,他剛站起來,就被謝七攔住了:“令錚,楊老闆說得沒錯,洪門與這件事情本來沒有關係,是礙不過中間的人情關係才被扯進來的,你本來也不想參與,是礙於家族的利益才參與進來,楊老闆也沒有選擇,同樣是因爲家族的情仇捲進來,令錚,大家是如何捲進這事件,從一開始就是各有原因,但這些不重要,至少我們現在在一條船上。”
“我,連你這麼也講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了。”孔令錚重新坐下去:“也好,找到所有《氣運錄》,我們就分道揚鑣。”
“好,這正是我所想的。”楊硯卿說道:“迴歸正題吧,事情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不如現實一些,先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名單上的人,就按我剛纔說的,先讓這七個人放棄尋找百江湖或殺害百江湖的念頭,讓曹瘋子儘快脫身,再由洪門青幫出門保他,這一點,請謝七小姐回去與大姐商量一下,如何說服兩幫幫主。”
謝七點頭答應:“我會與大姐商量。”
孔令錚說道:“我幹什麼?”
話剛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剛纔還在埋怨只能聽從楊硯卿的安排,現在還像個乖孩子一樣主動發問,他沒好氣地縮到一邊,說道:“我會迅速尋找無名和鈴木香織、刺青連的所有消息,盡全力!”
“那樣就好。”楊硯卿衝齊石招手,附在他耳邊耳語幾句,齊石點頭答應,馬上離去,他又叫吳老六過來,一番耳語以後,吳老六也先行離開,安排妥當後,楊硯卿冷冷地說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各自忙去吧,不送了。”
謝七站起來,見孔令錚還一動不動,馬上將他揪了起來:“先走吧。”
兩人步出楊硯卿的家門,孔令錚惱怒道:“這小子今天是吃錯藥了,一會兒晴,一會兒陰,給我們看臉色哪。”
“他有心事。”謝七說道:“楊老闆有些事埋在心裡,看得出來,這讓他內心很焦灼,他剛纔的話雖然過分了一些,也算是實話,令錚,當下還是追查線索要緊,就不要在乎這些旁枝末節了,送我回去,可以嗎?”
孔令錚這才露出笑容,與謝七離開。
楊硯卿獨自坐在客廳裡,伸手扶着自己的頭,因爲動搖了,所以纔講出剛纔的狠話嗎?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楊硯卿啊楊硯卿,郎心如鐵,不能讓鐵男亂了你的心神,別人過得如何與你無關,奶奶與母親的死還不明瞭,就連……”
楊硯卿突然想到了井上的話,玉扳指,對了,玉扳指內有玄機,當時礙於大家都在,他不好看,回來後因爲家中被盜又將這件事情放到了一邊,他迅速取出玉扳指,看向內側,卻只能隱約看到字的邊緣部分,不管怎麼調整角度,也是如此。
這個玉扳指是一氣呵成的,沒有接口,也就是說,這字是先刻在玉板上,再製成了玉扳指,這是完整的一個,倒抽了一口氣,楊硯卿終於下定決心,找來錘子,輕輕地敲下去,玉扳指從中間斷成了兩截,裡面的刻字一清二楚——蘇梨淺!
這個名字讓楊硯卿雙眼泛紅,這是奶奶的名字,這是爺爺賦予奶奶的新名字,玉扳指爲一對,這個裡面刻着奶奶的名字,難道是屬於奶奶的?如果是,這東西怎麼會落在無名的手裡?難道……楊硯卿抓住斷成兩截的玉扳指,緊緊地握在手心裡,尖利的邊緣刺進手心裡,連血涌出來也不覺得痛……
另一邊,巡捕房裡,黑皮垂頭喪氣地站在長官面前:“這事兒有些棘手。”
“你不如說自己沒用?”對面的人將桌上的一疊文件扔過來,正中他的胸口,黑皮的胸口疼,心裡更是有一團火在燒,對面的長官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孔少爺的朋友家被盜,東瀛使館裡多了一具莫名其妙的屍體,這要是傳出去了,我的臉要往哪裡放?”
“這兩樁案子,東瀛使館的是沒有辦法了,屍體的身份都不清楚,就是樁無頭案,眼下能夠追查的只有楊老闆家的失竊案。”黑皮小心翼翼地說道。
“啪”,又是一疊文件甩過來,黑皮倒抽了一口氣,只是無可奈何,低下頭說道:“我說的是實話,使館也沒有追查的意思。”
“既然這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要讓我替你去查案嘛,還不快滾出去!”
黑皮先是在楊硯卿那裡受到了孔令錚的壓力,之後又在東瀛使館受了一肚子的氣,沒料到第二天,滿街的報紙都是這件無名屍的消息,黑皮只是個小人物,被上頭的人叫過去罵了好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剛走出去,便有警員過來,說有人找。
看到齊石,黑皮咂巴了一下嘴巴:“這小子……”
齊石嬉皮笑臉地走過去,伸手搭在黑皮的肩膀上:“喲,瞧這臉色,捱罵了?”
黑皮撥開齊石的手,越發沒有好氣了:“混小子,你也在這個時候來氣我?”
“你這人真是,我也是今天一早纔看到消息的,一看,喲,這不是我們黑皮的管轄區域嘛。”齊石說道:“話說你現在連管兩區,應該神氣了纔是,怎麼灰頭土臉的?”
“今天一早?”黑皮沒好氣地說道:“報紙剛出來,這才幾個小時,你就跑過來了,說吧,是過來問楊老闆家被盜的案子的?”
“是,也不是。”齊石說道:“這不是中午了嘛,怎麼樣,我請你?”
黑皮看着齊石老半天,見齊石的手指伸出來比劃了一下,這才點頭答應:“看在這個的份上,我和你出去,我要喝好酒,不要想着糊弄我。”
“誰敢糊弄你啊。”齊石拉着黑皮出去,進了一家不錯的酒飽,黑皮的臉色才放鬆了一些,等飯菜上齊了,齊石這才進入主題:“我來是想問你打聽一件事情,曲老大,知道不?”
“北派的曲老大?齊石啊,這盜墓其實是大罪來着,可是怎麼壓也壓不下去,再加上上頭的人也心裡有鬼,力度一直不大,不然的話,陳阿七,曲老大之流早就進了牢房,說不定被槍斃了,之前的井大就是最好的例子。”黑皮說道:“齊石,咱倆是兄弟,勸你一句,你現在跟了楊老闆了,衣食無憂,又有孔少爺撐腰,不要和這些江湖人攪不清楚了,這些事情不要摻和了,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