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吳老六的背僵住了,迅速地把齊石放下來,跑步上前,齊石拉拉衣服:“這小子還不錯,至少知道擔心大哥,大哥眼光毒,這一回沒看錯人。”
楊硯卿與兩人回到家中,推開門,楊硯卿便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氛,“屋子裡好像有一股生人味。”楊硯卿說道。
吳老六抽了抽鼻子:“我怎麼沒有聞到。”
“不是用鼻子聞的,是用感覺。”齊石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這是大哥的感覺,走,到處看看有沒有異樣。”
一樓沒有異樣,所有的東西都在原處,這是齊石的看法,他正想上樓,回頭就看到楊硯卿停在搖椅邊上:“大哥,怎麼了?”
“這椅子動過。”楊硯卿說道:“你們看地毯上的壓痕。”
這椅子長期放在地毯上,因此留下了清晰的壓痕,現在,這條壓痕微微露了出來,楊硯卿說道:“只是一點,可是出門的時候還不是這樣。”
吳老六有些不信:“大哥確定?”
“你就有所不知了,對於熟悉的環境,大哥的細緻度超過你的想像,就拿櫃子裡的瓷器來說,你動一下,大哥就能看出來。”齊石毫不懷疑楊硯卿的結論。
楊硯卿又往樓上走,《氣運錄》,兩本《氣運錄》都在書房裡,走到門口,他更加堅定了:“的確有人來過。”
掛在門把手上的頭髮絲還在,不過是重新纏上去的,楊硯卿看着髮絲的走向,不由得笑了,悶哼一聲:“這些人倒做得細緻,闖進來以後還物歸原處,這人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吳老六說道:“那些死的手下,刀傷就是用左手劃出來的,難道是同一個。”
“清水武功高強,前田槍法精確,兩人中若是一個的話,就是清水了。”齊石說道:“大哥,你果然被盯上了。”
“其實是一直被盯上了吧?”吳老六說道。
楊硯卿不吭聲,推門進去,那頭髮飄飄然地落到地上,書房一如既往地整潔,齊石已經迫不及待:“大哥,快看看《氣運錄》還在不在。”
楊硯卿走到書櫃前,吳老六正想說這個位置太容易暴露了,一般人都會將東西藏在書櫃後面的暗格裡,楊硯卿看着吳老六的眼神,笑道:“怎麼,以爲我會藏在這裡?”
“一般人都會在書架後面設置機關。”吳老六說道:“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所以纔要超出一般人的想像,這樣纔夠安全。”楊硯卿說着,走到書櫃旁邊的桌子邊,桌子上面擺着一些畫盒,一盒盒堆在那裡,這些盒子也被翻過了,又重新擺放在一起,可惜,這兩幅張大千的仿作,盒子的順序是錯誤的,“連這裡也檢查過,看來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這樣的對手有些意思。”
“大哥,你就不要賣關子了,東西還在嗎?”齊石問道。
楊硯卿看着桌面,那裡依然平坦坦地,便笑了一下:“沒事,還在呢,可惜。”
“還在,怎麼會是可惜?”吳老六不解:“難道大哥希望這兩本《氣運錄》被帶走?師父在世的時候,爲了《氣運錄》費盡心思,可惜,擦肩而過,這書就有這麼重要?”
吳老六雖然跟着楊硯卿這麼久,關於內情卻毫不知情,楊硯卿覺得,這是告訴他的時機了,“也好,今天可以讓你知道一切了。關於《氣運錄》的一切。”
吳老六嚥下一口口水:“一切?”
齊石給了吳老六一下:“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以後,你不再是簡單的小跟班,而是和我們一條船上的人,是兄弟,是家人。”
吳老六愣愣地,齊石笑道:“怎麼,是不是幸福傻了,大哥,要不由我來說?”
楊硯卿擺手:“讓我親自來,只有從多年前的事情講起,老六才能明白髮生了什麼,我們爲什麼要和那羣東瀛人對着幹,爲的是什麼,齊石,去泡茶,今天是有話慢慢講。”
楊硯卿將《氣運錄》與江城四傑的事情一一講來,吳老六是個粗漢子,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現實,他費解地說道:“所以,大哥是爲了揭開楊家當年家破人亡之謎才與孔家合作的,並不是爲了什麼國脈。”
“不止,爺爺的遺命中提到自己曾經犯了一個錯,這個錯誤可能需要我去彌補。”楊硯卿說道:“這個錯究竟是什麼?我現在仍沒有弄清楚,楊家家破人亡之謎,我奶奶和母親死之謎,這些都是我一直在追逐的,只是,在這個過程中,《氣運錄》將越來越多的人牽扯進來,先是魏士傑,然後是四大家,接下來就是你的師父陳阿七,東瀛人,出現了江城四傑,還有一個身份莫名的無名,事情越來越複雜,甚至……”
“甚至什麼?”吳老六問道。
“還有人曾經接觸過我,他們似乎也在插手國脈的事情。”楊硯卿說道:“這些人與孔家是截然不同的立場,我雖然拒絕了,但是,他們似乎並不會放棄,我們從登州回來的這些天,有件事情沒有告訴你們,那個叫鐵男的,經常出現在戲院時,雖然只是坐在那裡看戲,而且做了喬裝,但我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這個人和何大夫一樣,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場,讓人不能忽視。”
“他們仍想拉大哥入夥。”齊石說道:“大哥說得對,在這個世道,能夠活下來已經福份了,爲什麼還要牽扯到這麼複雜的事情中?對吧,老六?”
吳老六正色道:“大哥的決定沒有錯,查清真相以後,我們就功成身退,找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開墾幾塊地,自給自足,十里洋場的浮華,就滾到一邊去。”
楊硯卿沒想到吳老六的心思與自己一致,不由得感慨道:“老天爺安排我們三個人相遇,不無道理,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我們恰好是一羣。”
吳老六說道:“大哥,師父的野心讓他喪了命,無名是我的仇人,也是大哥的……關鍵人,我只有一個請求。”
楊硯卿說道:“但說無妨。”
“若是抓到無名,不要馬上殺他,我想知道他爲什麼要殺我師父。”吳老六說道:“除了這一點,老六別無它求,所有的一切都聽大哥的。”
“好。”楊硯卿站起來,伸出手:“以後三人就是一家人,我的性命,可以交付到你們的處,也請你們相信,我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齊石與吳老六伸出手,與楊硯卿的手緊緊地抓在一起,楊硯卿說道:“今天清水過來倒是件慶事,他沒有找到《氣運錄》,不會放棄,但好過他們縮起來,以免讓我們抓不到馬腳,更何況,這兩本《氣運錄》不過是贗品,就算拿到了又如何?籌碼始終在我們手上。”
吳老六深感佩服:“大哥真是了不起,早就預想到了這一切。”
“好了,馬屁就不用拍了,去戲院吧。”楊硯卿說道:“這些天,戲院又來了新班子,去聽聽,看看夠不夠格進榮豐戲院。”
楊硯卿許久沒有正經聽過戲了,坐在戲臺下,聽着臺上的旦末淨醜,手裡不由自主地和着拍子,嘴裡還輕輕吟唱,齊石對聽戲向來興趣不高,此時他才發現,原本尚未正式營業的戲院裡多了一個人,那人一直坐在那裡,毫不吭聲,他正要告訴楊硯卿,楊硯卿擺擺手:“現在是試聽戲,一會兒要給人家一個答覆,其它的事情一會兒再說。”
看來大哥早就發現那人了,齊石嘀咕道:“看着臉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經理真是的,有人偷溜進來也不知道。”
臺上的戲繼續唱着,楊硯卿的手終於停下來,揮手叫來經理:“這個戲班子不錯,進來吧,其餘的,水平尚且不行,不過,可以介紹其它戲院給他們,不要斷了人家的活路,也讓人家有個臺階下。”
經理點頭:“老闆想得周全,我這就去安排。”
經理剛走,身後那人突然開口道:“楊老闆真是宅心仁厚。”
這個聲音響起,楊硯卿站起來:“舊人相見,卻是生面孔,這易裝術真是高明。”
齊石和吳老六同時一愣,看着坐在後面的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長袍,頭戴禮帽,髮型梳得一絲不苟,一幅商人的派頭,吳老六說道:“舊人,我們認識嗎?”
“樓上請吧。”楊硯卿說道:“好久不見,一定有不少話想說。”
幾人一起走向二樓,到了門口,楊硯卿一個眼神過去,兩人便守在門口的左右,這份默契讓那人微微一笑,尾隨楊硯卿進去以後,那人悠閒自在地坐下:“楊老闆,近日可好?”
“可好,可不好。”楊硯卿說道:“最近經歷了一場喪事,一場喜事,看夠了人間喜悲,不知道你又如何?”
“和以前一樣,四處逃命,讓自己隱於世。”這人微微一笑:“多謝楊老闆掛念。”
楊硯卿倒茶奉上:“喝茶,只是看到你這幅打扮,當真是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