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午夜,她似乎又拿起了鋼梳開始爲模特們梳頭,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可是她卻渾然不覺,當被夏桐和張春雁制服在牀上的時候,鍾子衿才又回過神來,她感到了無比害怕,她極力忍着內心的恐懼並將夏桐請出房間,鍾子衿又悄悄從牀上爬起來。
看着滿屋子的碎髮和模特頭,鍾子衿有些驚訝,她將身體重重靠在牆上,一時間腦子裡無比紛亂,怎麼都無法安靜不下來。她打開牀頭燈,拿出一摞紙開始勾勒圖片,一個禮拜之後就是杭州服裝展,還有好幾個思路沒有定下來,現在,也許只有工作纔是最好的驅逐辦法。
她將身體靠在牀上,一筆筆的開始畫起來,畫畫的速度很快,她一張張的畫下去,甚至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快感,午夜裡,只有筆尖沙沙作響的聲音,她變得越來越興奮,手都有些微微顫抖,畫好之後,她終於心滿意足的睡着了。
自從爸爸和繼母結婚之後,鍾子衿就沒了睡懶覺的習慣,只要稍稍晚起一會,就會遭到繼母的謾罵和責備,這麼多年在繼母的威迫下鍾子衿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天矇矇亮她的眼睛必然睜開。
房間裡還略微有些黯淡,牀頭燈竟然開了一夜,手裡還緊緊攥着一支畫筆,身體沒有舒展開,有些疲乏和痠痛,鍾子衿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她就這麼睜着眼想事情,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她才坐起來。
隨即她卻愣住了,牀上、地上到處都是素描紙,不過上邊卻並不是自己需要的服裝模特,而是一個個恐怖異常的女人,她們的形態各異,手上塗滿了鮮紅的指甲,頭髮將整張臉全都蓋住了,一張張詭異的女人鋪滿了整個牀鋪。
鍾子衿條件反射般站起身體,眼睛裡閃着驚訝,並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屋裡靜悄悄的,燃燒着令人窒息的味道,牆上奶奶的照片卻肆意笑着,嘴裡沒剩下幾顆牙齒,有些黑洞洞的感覺。
鍾子衿瘋了般將那些圖紙全都收在手中,一張,兩張……她慢慢地查看着,總共101張圖片,難道這是昨晚自己畫的素描圖?
鍾子衿的身體冰冷,她再也不敢看第二眼,慌忙將所有圖紙塞到了枕頭底下,並匆匆忙忙離開了家。她一個人走在清冽的大街上,風兒吹着略有些凌亂的頭髮顯得異常單薄,她不想以這個狀態去上班,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公寓。
裡邊有她的一張牀鋪,鍾子衿將身體狠狠摔在牀上,隨着沉悶的“咯吱”聲,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爸爸的頭,媽媽全身插着管子的模樣,奶奶慈祥的笑容,致遠的眼睛……一幕幕如過電影般閃在腦海裡,她的心越來越痛,全身如着了火般難受,她在牀上打着滾,臉色變得青紫異常,公寓裡僅剩下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雙手抓在牀單上,發出滋拉的聲音,鍾子衿的身體似暴烈般難受,蒼白的指甲,蒼白的臉龐……不過,當她拿過一瓶倒葫蘆型的指甲油後,她終於得到了一絲平復,她輕輕塗沫在腳趾上、手指上,越塗越開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方式成了鍾子衿解除痛苦的最好方式。
她一遍遍的塗抹着,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至於怎麼會到了窗臺上,又怎麼會拉着夏桐摔下樓房,這都不得而知了。
鍾子衿渾身冰冷,她雙臂環繞,臉色有些發青。夏桐憐惜地抱住她的身體,輕聲說道:“子衿,我們回家吧,啊,回家。”這次她沒有反駁,任由夏桐拉着她的手,乖乖地回家了。
“哎,你別走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設計總監在後邊喊住了夏桐。
“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在每晚的十一點收聽我的節目《聆聽》……”夏桐和鍾子衿走遠了,留下設計總監驚訝的臉龐。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張春雁早已經等得心急如焚,隔一會就趴在窗臺去看,她的雙手來回揉搓着,坐立不安,女兒的手機也打不通,怎麼這麼晚都沒個動靜,這可急死人了。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張春雁慌忙迎過去,才發現是鍾子衿和夏桐回來了,張春雁的心終於落了地,來不及責備女兒,卻看到了鍾子衿蠟白的臉色,她急道:“這是咋回事啊,哎喲,這孩子的臉白的跟紙似的。”
“媽,您先拿塊毛巾,然後再端一碗粥過來。”
“唉,好,好”張春雁忙不迭失地去了廚房。
夏桐小心翼翼地將鍾子衿扶到牀上,並在她身後夾了一個大枕頭,將母親遞過來的熱毛巾敷在她臉上,又隨手拿起張春雁遞過來的皮蛋粥,就這麼一口口的喂她吃,鍾子衿也不說話,勺子放到脣邊就張口,不一會功夫將整碗粥全都喝了下去。
夏桐將空碗放在一旁,把鍾子衿的身體平覆下來,又替她蓋好被子,熄了燈,這才和張春雁悄悄走出房間。
張春雁剛想問問,卻聽到鍾子衿喊道:“時間快到了,我馬上要去做節目,媽媽,您一定要密切觀察着子衿,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立即給我打電話。”
“哎,哎”張春雁應承着,夏桐點點頭,拿起自己的包就出了家門。
“飯,晚飯還沒吃那”張春雁朝夏桐喊道,樓道里傳來女兒的聲音:“沒時間拉,回來再吃。”隨即,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張春雁向鍾子衿瞅了一眼,發現她兩眼發直,眼睛睜得老大一直在看天花板根本就沒睡覺,張春雁想起昨晚的事情身上一陣哆嗦,她慌忙退出房間來到客廳,並輕輕坐到了沙發上,眨巴着眼睛盯着奶奶的房間看。稍一思量,她在身旁放了個輾餅柱子,並被她藏到了靠墊底下。
等夏桐匆匆忙忙趕到沙市電臺的時候,還差三分鐘節目就正式開始了,夏桐跑得滿頭大汗,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來了”
夏桐剛到第五播音室,就看到了含笑的導播阿姨,隨即她的神色一變:“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
“阿姨,節目要開始了,我先進去了。”眼看着還剩下最後一分鐘,夏桐沒時間耽擱,導播阿姨投給她一抹微笑,自己也坐下來。
夏桐首先將音樂推了上去,她用手撫撫胸口努力使自己平息下來,做了幾次深呼吸,夏桐將頭湊到耳麥旁:“親愛的聽衆朋友,這裡是調頻937,您正在收聽的是夏桐爲您主持的《聆聽》,您的故事……”
夏桐很快進入狀態,今晚的節目異常順利,電話也出奇的多,時間不知不覺就溜走了,屏幕上顯示到了11點50分,一會將會接通今晚的最後一部熱線,夏桐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
是一個男人,聲音帶着一絲喜悅和驚奇,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熱線好難打啊,打了一晚上終於通了。”夏桐聽出來了,他是天才設計公司的總監,也就是鍾子衿的頭,今天遇到的那位嘴裡叼着鉛筆的男人。不過,今天也幸虧有他,否則,她和鍾子衿說不定都被摔死了。
夏桐的嘴角上揚:“這位朋友,您想說點什麼?”但畢竟是做節目,夏桐還是假裝倆人不認識。
“今天非常特殊,我打進熱線只想印證一下是幻覺還是真實。”對方說的話外人聽來也許有些莫名其妙,但夏桐卻臉上一紅,他是物有所指。
停頓片刻,對方似乎在表白:“這是值得紀念的日子,我遇到了一名女孩,她實在太完美,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的感覺……”
夏桐的臉愈加紅,她有些不知所措,這個男人的確有些大膽,雖然他沒有說出是誰,但夏桐心知肚明,想到這裡她不再猶豫,手伸過去想按下紅色按鈕,可就在這時,耳麥裡卻有了呼呼啦啦的聲音,設計總監的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雜亂無章的電波。
又來了夏桐心裡喊道,自從昨晚聽到鍾博濤的聲音後,夏桐就對這午夜電波有了期待,不知道今晚能聽到什麼聲音,夏桐雖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期待。今晚,夏桐感到一絲莫名的興奮。
聲音斷斷續續有些聽不清楚,夏桐雙手扶扶耳麥側耳聆聽,那個渾厚的聲音又緩緩傳出:“事情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請將軍閣下示下……”停頓片刻,對方的聲音又隱約響起:“可……不行,那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又過了約五秒鐘,絲絲拉拉的耳麥裡傳出了一句疲憊的聲音:“殺,殺,密殺令……”
夏桐一下愣在那裡,耳麥裡又出現了怪異的撕拉聲,有點像泡沫碎裂的響聲,也有點像尖厲的玻璃摩擦地面的聲音,耳朵有些受不了,夏桐慌忙將耳麥摘下來。時針指向了十二點鐘,今晚的節目結束了,夏桐有些疲憊,透過玻璃向外看去,她的眉頭微皺,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