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望着她:“你能不能別看我。”
崔季明:“你不是要跟我聊。”
殷胥:“你這樣盯着我,我說不出來。”
崔季明無奈的將腦袋往後撤了撤,道:“難道我背過身去你才能跟我說話啊。就一個軟枕,我睡不慣竹枕。得,你是大爺你枕着,我枕胳膊。”
崔季明往後仰了仰,她扯過寬大的絲棉薄被來,上頭估計沾了不少汗,崔季明咧嘴笑了笑:“不嫌棄?”
殷胥瞥了她一眼,扯過來半截蓋住腿。
崔季明撐着下巴,微微俯視他:“哎喲喂,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是自帶睡衣來,怎麼打算獻身呢?”她話才說完,才意識到還真他媽有這個可能,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竟然惶恐的隱隱往後退了半分。
殷胥一章拍在枕頭上,惱怒道:“你胡說什麼呢!”
崔季明心中長出一口氣,很好很禁慾,讓我們的革命友誼繼續這麼純潔下去吧。
她道:“那你來做什麼?跟我聊一下儒家思想對大鄴精神建設的深遠影響?”
殷胥嘆了一口氣,面朝牀帳頂:“我們以前常常會這樣躺在一起聊天的。”
他內心心虛道:其實還真沒幾回。
崔季明腦袋靠過去一點,嘆道:“那時候居然能這麼純潔真是不可思議。”
殷胥微微爬起來,低頭看她,一兩根沒束住的頭髮垂下來,皺眉道:“這怎麼就純潔了。難不成你那時候腦子裡都在想些亂七八糟的?!”
崔季明兩手墊在頭下:“那你要問問前世的我了。哈,這種說法真奇怪。不過按照現在的我來說,我肯定會亂想的。”
殷胥有些探究好奇的意味,他當真是不太懂,所以總問出來讓人覺得既無奈又好笑的問題:“那你都想什麼啊?”
崔季明心裡嘆了口氣,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你覺得我會想些什麼?”
殷胥微微漲紅了臉:“必定不是好事。”
崔季明笑道:“因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殷胥沒有答她這句話,伸出手去,將掌心貼在她臉側,好似在用手去合攏她臉頰的弧度,神情極爲專注,好似連她面上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也能記在眼中。崔季明竟在他目光下感覺心驚。
她如今才逐漸感受到,這關係實在是相當不公平的。殷胥帶着前世的回憶,他本就是專心專情之人,雖總是後知後覺,但認定了也絕放不開。他比她情深百倍。
而崔季明與他至今,更多的是少年心意的那點歡喜。想要看着他,覺得他好玩可愛,心裡有癢癢的騷動,有無盡的歡欣。甚至因爲殷胥對旁人態度實在太獨立,她從來不覺得殷胥會和別人牽手,甚至連一點不安、惶恐或佔有都未曾來得及出現,得到的只是快樂。
而崔季明也確實做好了,隨時都可能與他不再相見,只要政治立場有矛盾就切斷關係的打算。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明面上身份同爲男子,本就沒有媒妁的牽絆,再加上他目指皇位,崔季明絕不想暴露身份。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什麼團圓的結局,她只是在貪一時。
如今,崔季明卻覺得難。
她難脫身,甚至想到若她有朝一日說出要不再相見,殷胥不知道會發什麼瘋。他小打小鬧的脾氣都只不過是表面,真正心裡的他明知道崔季明的玩鬧態度卻一直在退讓。這種人爆發出來,絕對能讓她後悔一輩子。
殷胥手指摹畫着她眉梢到眉心,崔季明竟有些想躲。
殷胥聲音輕輕的道:“我以前總覺得你長得很有棱角,其實也並不是。只是給人第一感覺很粗曠罷了。若是你再白一點,眉毛再淡一點,或許穿上深衣也像個持卷漫步國子監的貴家書生。”
崔季明生怕他看出些什麼,反抓住他的手道:“可別了,你一說我就想起裴祈那走一步扭三扭的模樣了。”
殷胥笑了,崔季明擡頭望着他眼睛。兩排搖晃的燈燭亮不了他瞳孔深處,崔季明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侵蝕她的思緒,心中卻忍不住感慨:過了多少年才能體會到.......這才叫戀愛麼?
殷胥道:“這次我信你。但你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油嘴滑舌了。你好好說話,我會相信你的。”
崔季明連忙點頭,謝大爺寬恕。
殷胥低頭,動作極其輕柔的親了親她脣角,眼裡好像只有她,道:“也不要騙我。”
崔季明心頭一窒,忽然覺得當初她說要跟殷胥鬥法鬥個高低,如今他開始使出自己的獨門法寶了。他已經知道崔季明吃軟不吃硬,最善打太極,偏生用溫柔的姿態來逼她做個回答,崔季明嚥了咽口水:“我儘量。”
殷胥垂下睫毛去:“原來對你來說,騙我已是常態,能做到的只有儘量了。”
崔季明後腦一麻,連忙道:“我是說決不,絕對不。”
殷胥這才滿意了,崔季明捏在他肩膀的手,摁住他後頸逼他低下頭來,她微微昂起下巴:“阿九,親親。”
殷胥被她扯的一隻手撐在她臉側,不得不低下頭來。
崔季明又貪的像心裡貓抓,又生怕激烈舌吻後互扒衣裳收不住場,只得淺嘗輒止。如今淺嘗輒止卻使得殷胥略有不滿起來,他總覺得崔季明在不專心。
她想躲開一點,殷胥卻追着討要。她總是想敷衍幾下得了,殷胥竟捏着她下巴不許她再亂動。
之前也是,偷親她的時候還喜歡捏着她下巴,他可能覺得是順手,崔季明卻覺得怪怪的。
她被逼的無奈,只得微微撤開腦袋來:“差不多得了,你說你半夜穿着長衣跑我牀上來,又親又抱的,你到底想怎樣啊!是誰說要發乎情止乎禮的。”
殷胥撐起手臂來,平日裡沒什麼顏色的脣被她咬紅,瞳孔閃爍,鼓起勇氣道:“其實,你......我也可以幫你紓解。”
崔季明沒反應過來,還不明白他說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卻不料他說罷,竟然朝她身上摸索來。
崔季明懵的好似天上一股驚雷劈中她海馬體,猛的才反應過來——
臥槽這玩大了!殷胥居然說、居然說要幫她擼啊!
他孃的意大利炮啊!她還來着大姨媽啊——
崔季明猛的往後一彈,抓住他那隻帶着純潔動機就想爲非作歹的手,擰了上來,驚聲道:“你瘋了麼!殷小九!”
媽噠,男朋友想幫來着大姨媽的我擼一發,在線急等該如何收場啊!
殷胥也羞惱起來:“這、這奇怪麼!你.......你以前也幫過我的.......”
崔季明噎了一下,前世她居然連這麼不要臉的事兒都做得出來?!就這樣以後還能純潔的躺在一起睡大覺?
殷胥又道:“我本來也沒覺得離開長安四個多月會怎樣,但聽聞那些侍衛們今日放了旬價,一股腦全涌到花柳巷去了,我就以爲.......”
崔季明半天才說出話來:“你到底對我有多麼深的成見啊!我是那麼沒有自制力的人麼?!那你還兩輩子加起來沒開過葷,要不讓我現在幫幫你?”
殷胥臉上又紅又白,好似想起了什麼:“別、別!我.......我自己會,我不需要。”
崔季明痛心疾首:“你感覺尷尬不?你有多尷尬我就有多尷尬好麼!”
殷胥似乎還想說什麼,崔季明覺得自己不搬出經典臺詞不可了:“你既然不願,咱倆也都說好了,就能不能別再惹火了,你這是在折磨我啊!”
崔季明心道:再這樣下去,她心臟都要被折磨死了。
殷胥果然頓了頓腦袋,後知後覺的收回了手,耳朵尖紅的都跟能掐出血似的:“哦.......我沒有想那麼多。”
崔季明捂着要爆炸的心口,只覺得這樣下去,暴露的速度會比她想象的高千萬倍啊。她真心誠意道:“你以後,千萬千萬別來半夜爬牀了,我受不了。”這種驚嚇。
殷胥翻過身去,面朝上躺着,兩隻手規規矩矩的平放在身上,半晌才道:“那我是不是現在該走了?”
崔季明一面想着他走了自己也安全點,省的他再做出什麼驚人之舉,抑或是第二天發現血染江山都沒法解釋;一面又想象他一個人端着燈燭垂頭走回自己院內的景象,又覺得自己實在過分。她掙扎糾結了半天,感覺殷胥似乎怕她爲難,都要自行起身離開了,她才道:“你別走啦,我怕我蹬被子,你要照料我才行。”
殷胥笑道:“好。”
他叫人端了熱水來再喂她喝下,好好的將薄被鋪開,還真有點像模像樣照顧她的意味。崔季明一碗藥下去竟覺得舒服多了,也不知怎的有些發睏,往旁邊一偏頭,腦袋磕在他肩膀邊上就睡了過去。
殷胥悄悄捏住她的手,掌心裡都是汗,十指交握,望着牀頂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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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當真是個睡覺亂蹬亂滾的,她睡熟了還不自知,擠的殷胥不得不已艱難的姿勢側過身去,她腦袋和爪子全撲在他胸口肩上,臉上好似覺得癢癢,還蹭來蹭去。殷胥只覺得半個身子都要麻了,待天光微亮才昏昏沉沉的睡着過去。
第二日,長安來的信使將宮內的消息給了耐冬,耐冬不得不到崔季明院內遞消息,一進門便見着阿穿一臉要殺死仇敵的模樣瞪着考蘭。
考蘭正坐在側屋門外對着一碗水,給自己編小辮兒。
他聳了聳肩道:“你來找我有什麼用,昨兒在三郎屋裡的人又不是我。我現在就是個端茶倒水的下人,橫豎不是三郎說讓我滾哪兒我不就滾哪兒去。”
阿穿驚:“那你說昨兒是誰在三郎屋裡頭!”
考蘭挑眉瞧她:“你大早上的來,端着什麼風寒藥,實際就是爲了問這個?”
耐冬手端着托盤,上頭是疊好的外衣,在院內輕輕咳了咳,道:“醒了麼?有長安來的急信。”
考蘭嬌嬌柔柔的起身:“醒啦。剛剛聽着屋裡頭說話呢,不讓旁人進去,估摸着也該穿戴好了,你且去敲門,不會唐突的。”
耐冬點點頭,朝院內走去。阿穿似乎明白了什麼,瞪大了眼,趴在門邊看着耐冬去敲門。不一會兒耐冬走了進去,屋內說了些話,過了許久,崔季明好似驚道:“太子大婚爲何如此着急?往常來來回回不是要辦個小一年才能正式大婚麼?”
殷胥道:“畢竟二人年歲都已不小。太子大婚,本就猜定了不會是什麼世家女,卻不料是刁姓女。太子大婚我必定要回去的。你也一併歸長安吧。”
崔季明的聲音半晌才傳來:“我之前在長安扯的謊是說病重了歸建康老家養病去了。我便直接去回建康一趟,妹妹也在,祖父也有一兩年沒見。”
殷胥正邁出門來,他身穿着耐冬剛剛纔端進去的深色外衣,站在廊下跟門裡的崔季明說話。
阿穿抓着胸口的衣領,兩眼瞪圓:果然!果然還是這倆人!這都不是秘密了啊!還要不要臉了啊!
殷胥面色猶疑,不怪他多想。言玉背後之人與崔翕有不少干係,事到如今背後那團迷霧,他還未窺得輪廓。而崔季明見過了言玉後,忽然決定要去建康……要知道建康距離肅州幾千裡,她回去一趟不是輕鬆的事情,思念祖父、圓了謊言這樣的理由顯然不夠,她仍然要執意前往。
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畢竟崔季明世家嫡子身份擺在那裡,不論做什麼他都沒有去攔的立場。只是道:“那豈不是一去又要許久不見。”
崔季明倚在門邊,展顏一笑:“**一度,捨不得分離?”
殷胥瞪了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說話。”
崔季明笑:“嗨,多大點事兒,給我寫信。”
殷胥點頭,似乎想起前世通信一事,道:“你要及時回我。”他似乎當日就要出發,按住崔季明的胳膊事無鉅細地叮囑着,崔季明脣角含笑不住的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記着了。”
他這才準備離開,快走出去時,殷胥忍不住回頭望她,崔季明眨一眨眼,居然舔了舔嘴脣。殷胥無論何時也扛不住她人前不要臉面的**,猛的回過頭去,恨不得當作沒看見似的往前走出去。卻不知是走的太急還是忘了看路,走起路來一向優雅平穩的殷胥讓門檻絆了一跤。
耐冬連忙去扶他,殷胥微微趔趄了一下,卻好似腰背痠疼似的悶哼了一聲。
昨日裡他都恨不得躺成一條窄長的線,卻仍抵不過崔季明一而再再而三的擠來擠去,這麼一夜躺下來,後背疼的活像是騎了三天三夜的快馬。
耐冬一臉理解:“殿下,回去讓奴給你找些藥膏。到時候騎馬回長安,路途顛簸會更難受。”
殷胥面色如常,以十分平靜的口吻道:“昨日睡着太晚,姿勢又彆扭。當真不如不去找他。”
這不就是說.......索求無度,花樣太多麼!耐冬擺出一張不動聲色的臉,內心簡直千萬遍的痛斥着崔季明這不知分寸的紈絝子弟!
阿穿緊緊扣着窗框,考蘭在她身邊擺弄着指甲,笑道:“怎麼了?傷心了?”
阿穿半晌回過頭來,眼裡淚汪汪的,卻強噎着一口氣,道:“至少......至少是我家三郎在上面!三郎是永遠不會屈居人下的!”
考蘭:你家三郎沒有硬件還能這麼攻,我纔是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