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輾(9)

翌日,我隨着太后的隊伍,出宮來到了靜安寺,太后是爲了給惠妃祈福,所以親自來了,由此可以看出太后對惠妃是有多重視了。

我心中也不知道什麼滋味,皇上爲此事日夜難寐,太后卻忙着祈福求福!他到底對自己的兒子瞭解對少,對自己的哥哥又瞭解多少!太后是個精明的人,在介乎親情之間,哥哥與兒子之間,她會如何選擇?

我心裡當下就有一個疑問,一個能在後宮排除異己,坐上萬凰之位的人,她難道不知道這個孩子會給南國的朝廷帶來怎樣的變動嗎?還是因爲年紀不再,像平常百姓家的婆婆一樣,有着一顆匆匆抱孫子的心願?

弄晴看我滿腹心事的樣子,拉着我的手,問道:“皇嫂你在想什麼?”

我一笑:“沒什麼!”擡起眼睛來看看四周的風景。

她像猜到我的心事一般,詭笑道:“皇嫂,不如你也順便求菩薩賜你們一個孩子!”

我驀地轉向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孩子?可以嗎?不可以。

她看我不回答,以爲我是害羞了,笑着走開了。

走到後院,聽見兩個人在講話的聲音,我仔細聽着,兩個聲音都是如此熟悉,如黃鶯般的嬌氣聲,是弄晴公主,如山泉般清新的聲音,是公子莫。原來他也來了,我這時才恍然明白,弄晴一直要我陪着她出來的原因,原來竟是這樣。

弄晴對公子莫,是有情的,只是不知道公子莫對她······

我不想打擾他們,剛剛起步想要離開,一個聲音便叫住了我:“參見熹妃娘娘!”

我看了看前面向我請安的僧人,再回頭看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其實我們隔得並不遠,只是因爲一叢竹林擋住了視線,僧人向我請安的聲音不大不小,他們應該早聽到了。

他們二人走出竹林,看到我,弄晴不禁驚異的問道:“皇嫂,你怎麼在這兒!”

我也掩飾了內心的不安,走過去說道:“只是隨便走走!”再看向他們兩人,僞裝着笑容問道:“你們······爲何會在一起?”

弄晴臉一紅,底下頭去,跑到我身旁,扯着我的衣袖:“皇嫂······”再看了一眼公子莫,他一臉的冷靜,並沒有打算多說什麼,或者是他覺得無須說什麼。

我對弄晴說道:“該回去了,免得太后問。”

弄晴朝我點了點頭,再看看公子莫,臉紅得像個柿子,隨着我走開了,離開之前還不忘回頭看一眼。我嘴角笑笑,這個傻姑娘!我擔憂的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公子莫,他的目光並不在弄晴身上,而是直直看着我。

弄晴以後的路,會走的很辛苦!而公子莫,他能明白多少?

回宮的時候,弄晴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跟着我回到了嘉琳宮,一路上回來,她都是笑着的,不時的拉開窗簾朝外面看去,每看一次,都會臉紅一次。太后不知道爲什麼,連問幾次她都但笑不語,我很明白情竇

初開的女孩子的心性,只要心中的那個人的一個眼神,她便可以高興一整天,一如現在。從宮門口走到我寢宮,一路上沒說過幾句話,只是笑着,像是吃了蜜般甜蜜!

剛回宮一會兒,小李子便傳來:“皇上駕到!”

我忙走到門口迎接皇上,他攬住我的腰身走進屋中,弄晴高興的走到我們身邊,笑嘻嘻的說道:“皇兄皇嫂,我先回去了!”說着便小跑着出去了,皇上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轉問我:“弄晴遇到什麼好事了嗎?那麼高興!”

我笑笑:“是啊,一路上都是心花怒放的樣子,回宮來,就坐在我宮裡傻笑了半天,就什麼都不說!”

皇上徑直走進去坐在軟榻上,說道:“女兒家年齡到了,留不住了!”心中似在計劃着什麼。

我幫他按摩着雙肩,沒有說話。

“朕打算把弄晴賜給公子莫!”雖然我早知道皇上已經決定了,但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是怔住了,弄晴那丫頭當然是不會反對,但是,公子莫呢?

我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他們之間的這段緣分,會如何發展,沒有人預料得到,只希望他們兩人的結局能好一些。皇上拉過我的手,我順勢倒在他懷裡。

“累了嗎?”他溫柔的聞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淺淺一笑,低啓凌脣:“臣妾不累!”

他吮吸着我身上的味道:“你知道嗎?朕就是喜歡你身上的這種味道,總是能令朕忘卻所有的煩惱!朕那麼迷戀,那麼情有獨鍾!”什麼叫情有獨鍾,什麼叫癡戀,我體會得到。我心中隱隱一痛,不再說什麼。

如果有一天,如果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他,如果跟我說這些話的是另外一個人,那麼,我是否甘願爲他一死!我也癡戀過,我也有過情有獨鍾的人,只是,那個人卻不是愛着我的那個人。我們之間相隔的,豈止是天涯海角的距離!我直起身子,問道:“皇上用過膳了嗎?”

他看着我,喃喃說道:“朕一聽說你回來了,便過來看你了!”

“那就是沒吃咯!”

我轉身對着門外的平安說道:“準備用膳,本宮跟皇上一起用!”

平安領命下去了,我倒了杯茶水遞給他:“飯前一杯水,有益身心健康!”

他笑着接過我手中的水,喝了一些。

“有你在,朕的身體好的很!”我心中一愣,又是這句話,他總是認爲我會永遠在他身邊,那總是那麼自以爲是。可是,我又何嘗告訴過他,我不能陪他太久!

晚膳之後,他便坐在窗前聽我說書,彈琴。他總是喜歡坐在窗前的軟榻上聽我彈曲,然後不知不覺睡去。今日也是一樣,我拿來毯子蓋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睡容。其實,他真的很好看,細看之下,他的睫毛好長,像個女人的睫毛。嘴角泛着桀驁不拘。跟宮修冽是那麼像!

我忍不住伸手在他臉上觸摸。他的皮膚光滑潔白

,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白。我眼前的這個男人,跟他有一樣的深情,有一樣的桀驁,卻有着不一樣的心。他愛我,我卻不愛他;我愛他,他卻不愛我。什麼時候開始,我會在他們兩兄弟之間做比較。

我突然像醒了一般,忙把他臉上的手伸開,我在做什麼?我爲何會那麼癡迷這個男人?他不是我心中的那個人,我不可能對他有感覺!

我看着窗外潔白的月光,默默想着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生活,雖然時不時會有人來找麻煩,但是總的來說,日子也算過的安穩。也好像如果沒有這些小麻煩,日子就會過的平淡無味。

此時,想象宮中的諸多女人,惠妃時而可恨,時而可憐,讓我看不透她;苑貴人得嘴不饒人,小肚雞腸,嫉妒心強烈,吃軟不吃硬;劉妃,城府極深,也很聰明,懂得明哲保身,也懂得看時機,不輕易得罪人,爲人也最圓滑;林美人,算是宮中年齡稍微小點的妃嬪,心機並不深沉,牆頭草般,風吹哪邊,她走哪邊!無論這些女人如何,他們都有着一個共同的目標,那都是皇上的寵愛,家族的興旺。

而我與她們有什麼不一樣呢?我不是也在極力想盡辦法跟他們爭寵嗎?我爲什麼?我爲宮修冽,或是爲了自己的自由之身?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我該看的更清晰些,好讓自己清晰明白的瞭解自己身上的使命。

我回頭再次看向軟榻上的男人,我即將要做的事情,是爲宮修冽,也是爲他。

突然想起公子莫,他是個如水般的男子,他心中的愛,那麼明顯,那麼出人預料。

面對皇上的賜婚,他會如何?他若是不尊,便是抗旨。若是遵旨,娶了弄晴,受傷的,是弄晴和他兩個人。他們都是我身邊的人,我如何看着他們有這樣的結果。可我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我亦想不到。公子莫脾氣如水,但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倔強起來,更加沒人能夠阻止,所以,皇上才遲遲沒有下旨賜婚,是想給他們對方都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現在的弄晴有些閨中女孩的青澀羞怯,一心向往着與公子莫成婚之後夫唱婦隨的美好日子,可曾想過她愛的這個男子也死愛着她的?

公子莫一向淡看世間事,應酬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他看不透我,所以便迷戀着我。可是他不知這樣得不到的米嵐會慢慢變成他心中揮不去的魔障。皇上的賜婚即便他最後遵旨娶了弄晴,怕也不會與弄晴鶼鰈情深,夫妻和睦。若是這樣,皇上豈不是誤了自己心愛的妹妹,也害了自己信任的兄弟。

太后給他們賜婚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銘家是南國最倚重的經濟支柱,她自然是要多加拉攏,讓銘家唯一的繼承人娶了當今公主,是對銘家多大的恩賜,銘家自會更加擁護皇上。

其實,用不着太后的這一招,公子莫也會對皇上忠心不二,只是太后更給了多一層的保障。可這層保障到底是會給公子莫帶來恩惠感激還是滿心怨恨呢?她不自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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