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花湮(29)

在他的安排下,我就像當初被宮修冽送給南瑾夜一樣,送給了赤煉國的大皇子——阿拓耶丶秦楚。

我見到秦楚的第一映像並不好,他長得很帥氣,如果燕都是那種狂野的美,那麼秦楚就是狂傲中帶着不拘的桀驁,天生的貴氣將他的臉襯得很俊逸。但是,我見他的第一次,卻是在牀上,他壓着身下的女子,嬌喘連連,呼我出去,不要打擾他。

這樣的人,如果當上了皇帝,一定不會是一個好皇帝,燕都跟他比起來,無論如何,都比他強太多,只是那一眼,我便堅定了幫燕都的心,不止是在幫燕都,我想,也幫了赤練的百姓,畢竟,一個驕奢*欲的君王不會帶給百姓福祉。

第二次見他,是在花園的亭子中,爲了吸引他的注意,我特意爲自己打扮了一下,在亭子中擺下一架琴。旁邊的丫鬟們癡癡的望着我,一邊的小廝也是偷偷的瞄着我,我知道,只要阿拓耶丶秦楚一出現,我就必須吸引他的注意,我想盡快完成這筆交易,贏回自由之身。

果然,一曲剛完,他便來了,身邊還帶着兩個隨從,看樣子武功應該不錯。

“你就是燕都送來的美人?”他捏起我的下顎,眯着一雙及至妖嬈的丹鳳眼問我,薄薄的嘴脣閃着桀驁的笑。

我紅脣微啓,嘴角向上彎起一道弧:“是的!”

他瞟了一眼琴,直直看着我說:“你會彈曲?”

我道:“是!”聲音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他放開我,坐到一邊,吩咐說道:“繼續!”

我便坐下,開始彈曲。他的目光,從過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離開過我,我突然記起老主人跟我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女人最厲害的武器,就是女人的身體。現在,我最好的武器,也就是我的身體,爲了我的自由,我必須冒這個險,不顧一切。

我擡眸向他一笑,他愣住了,他被我的笑深深吸引,久久的看着不放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嘴角的笑,聯想翩翩。

對於我的美,我是自信的,這張魅惑妖嬈的臉只要一笑,任何男子都抵制不住,只要他迷戀上我,我就會有機會,拿下他的命。

晚上,我在房中正準備睡覺,門內突然闖進一個人來,是燕都。

“你來做什麼?不怕被人發現嗎?”我道。

“來看看你進展的如何了!”他道。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需要時間。”他怎麼跟宮修烈當初一樣,一樣的迫不及待。

“但是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了,我要你十日之內,解決他!”他說的狠絕凜然,彷彿這個人,是他痛恨了多年的大仇人,巴不得馬上除之而後快。

我猶豫了一下,回道:“好,我會遵守約定,希望你也能遵守自己的諾言。”

“那是當然!”他轉身離開了我的房間,他要我儘快殺了秦楚,難道是他已經加快了奪位的進度。儘管我明白他的野心,但是,我畢竟還是淪爲了他們登上高位的工具,我的心裡,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難道我的一生,就逃脫不了給人當棋子

的命運!無論如何,我都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換取我的自由!

那日,我按照燕都的安排,將秦楚約到郊外的樹林中,說是要去踏青,他很高興的同意了,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有些不忍心,此刻,他笑得很開心,卻不想這是他此生的最後一次快樂,接下來,等着他的,便是死亡。

我知道周圍已經被燕都全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人來,而我也不容有任何閃失,我趁他不備,便抽出隨身攜帶的軟劍,速度之快,就在眨眼之間,他的脖頸間,就劃上了一條長長的血色口子。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直看着我,他一定想不到,他縱橫朝堂多年,想不到最後卻命喪女人之手,死在我的劍下!

無論再多的不甘,在片刻之後,仍舊變作一具冰冷的屍體,倒在我腳下。

我拿出帕子擦乾劍上的血漬,轉身離開了。我知道,從此刻開始,我自由了。

燕都並沒有食言,他還了我自由,只是要我在他登上皇位之前,我不能離開赤煉國,其實,我並沒有打算離開這兒,因爲離開這兒,我不知道這天下之大,我該去哪裡!

他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於是,他給我安排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在山間,四周環境清幽,每天醒來便可以聽見小河潺潺的水流聲,像好聽的音樂一般,這個地方極其隱蔽,我確實很喜歡這個地方,便住了下來,沒有幾個人知道我住在這兒,只有他,還有他身邊的隨從。

我一直都夢想着有一天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能夠有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如今,這些都已經不是夢想。

他背對着我,轉過頭來,笑道:“你不該對我說聲謝謝嗎?”

“我爲何要謝你?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我亦看着他,覺得我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是我用自己的付出換來的。

他點點頭,不再說話,走了出去。

他這一走,便是三個月,三個月中,他沒有來過我的小屋,而我的生活,也過的很愜意,沒有了約束,沒有了規矩,沒有了擔驚受怕,沒有了爾虞我詐,有的,只是寧靜的生活。

我在房子旁邊的空地上種下了一些木蘭花,三個月,它們已經長到膝蓋那麼高了。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得很安寧,我沒有想過,這樣的生活能夠過多久,沒有想過,我能在這裡生活多久,或許是一輩子,或許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但是,這段時間對我而言,是我過得最寧靜的一段日子。爾後的許多年裡,當想起這段時光的時候,也會心馳神往。我不想富貴天下,不想權傾朝野,只想隨自己的心做事。

再次見到燕都的時候,他已經不是一個王子了,而是赤煉國的皇帝。

那日,他一個人來到了我的小房子,我正在給木蘭花澆水,看到我的時候,他笑了,我似乎還可以看到他臉上還掛着疲憊的笑容。

他來告訴我,他的父皇已經把皇位傳給他了,他現在已經是赤煉的皇帝,兩天以前,就已經登基了,我祝賀他,夢想成真!他卻說,他很累。

我愣了一下,他完成了他的夢想,成就了

他的霸業,可是,這樣的一個人跑來跟我說,他很累。我不明白爲什麼。

“你爲什麼累?你應該高興不是嗎?你終於如願以償了!”我看着他疲憊的身影道。

他搖搖頭,說道:“我並不是真的想當皇帝,但是,爲了母妃,爲了赤煉的百姓,我沒得選擇,我必須這樣做。”雖然我不明白他說的這些話,但是我卻能讀懂他的無奈何和掩藏內心多年的痛苦,或許,他的內心中,也只是想要過着自由的生活,過着自己夢想的生活,而不是成爲天下百姓的王,所以,他會建造這樣一間小屋,心情不好的時候,或是壓力太大的時候,他便會來這兒,享受片刻的寧靜與安寧,彷彿這裡是他朝堂之外的另一個家園。

我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走到琴邊,撫琴。

他如果覺得累,我能做的便就是給他片刻的寧靜舒心,讓他暫時忘卻心中的沉重煩憂。

清新的空氣中還夾雜着木蘭花的陣陣清香,悠揚的琴音響起,這是我能幫他紓解疲憊唯一能做的。

一曲奏完,卻已經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他睡得很香。我沒有打擾他,他真的應該很累了。

已經是旁晚了,他還是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我拿來了毛毯,幫他蓋上,卻聽到他說的夢話,他在夢中驚慌的大聲喊着:“母妃不要,不要殺我的母妃!”他眼角流出清淚。

我看着他的臉愣神了,這個男人,他擁有最高的權利,但是,午夜夢迴的時候,卻又那樣痛苦的記憶。我突然記起他在南國地宮被困的

十一年,真的困了十一年,我在地宮生活了十一年,他在地宮被困十一年,無論當初他的爲何被困的,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那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遠離家鄉,遠離親人,每日帶着仇恨過着非人般的生活。我想,那時候的他,早就已經充滿一身的仇恨,這十一年中,他活在了仇恨中,所以,他出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得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他不惜一切,在他的眼裡,沒有親情,沒有愛。因爲他的親情,拋棄了他。

我在屋內開始做飯,今日看來得多做一個人的分量,我剛做好,他便抱着毛毯站在門口,看着我,接着微弱的燈光,我依稀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柔情。

我一晃神,差點燙了自己的手,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拉過我的手看了看,細聲問道:“有沒有燙到?”

我搖搖頭,擡過飯碗,說道:“沒事,醒了就快點過來吃飯了,我剛做好呢!”

他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飯菜,一動不動,只是看着,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最後嚥進了肚子裡。

我擡起碗來,說:“這裡鄉野之間,只有這些菜,你要是吃不下就算了,就只有回宮去吃了。”

許久,他愣愣的看了這些菜很久,纔拿起筷子,開始夾菜。

我看他的樣子,不覺一怔,隨之夾了一筷菜放在他碗中:“菜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

他卻愣住了,我亦好奇的看着他:“爲什麼看着我。”

他沒有說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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