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寧的六月是溫和的,日頭不算太毒,烏林荅香在烏祿家裡住了幾日,我也陪他倆玩了幾日。烏祿家中的女眷都非常喜歡烏林荅香,說等不及要她進門做媳婦了。可是烏祿總是淡淡一笑了之,這讓我的擔心又添了一層,真猜不透這孩子心裡再想些什麼。
這一大早便出了門,和烏祿一起送烏林荅香出城。回來的路上我旁敲側擊的問了烏祿的想法,他只是說現在還小,等過兩年再談這事,隨後又看着我正兒八經道:“姐姐十六了不都還沒嫁人,烏林荅香才十一歲,急什麼呢。”他這一說我又沒話接了,笑了笑便帶過去了。
踏進明珠閣,院中的亭子裡傳來談笑聲。我繞過重重花草,裡面兩個男人皆轉頭看了過來,我笑吟吟的走進去,“義父什麼時候回來的,也沒人跟歌兒說一聲。”
完顏宗翰拉着我坐在他腿上,笑道:“今兒早上回來的,但你又一早出了門,不就錯過了,幹什麼去了?”我不習慣在外人面前和他這麼親暱,不自然的站起來坐在一旁,“和烏祿一起送他未來的小妻子回家去了。”韓企先喝了口茶道:“是那個叫烏林荅香的小姑娘?”我點點頭,韓企先如今愈發神采奕奕了。今年正月時,金太宗召他入朝,任他爲尚書右丞。一個漢人能在金國爲相,想來這韓企先的的確確是很有才幹,讓人信服。
“那小姑娘確實可愛,只不過……不及你當年一半可愛。”完顏宗翰攬住我的腰,湊在我脖子裡深吸一氣,低聲道:“好想你。”我紅着臉躲開,急急的奔了出去,身後響起一陣陣大笑。
晚上沐浴過後,穿一身繡着海棠的天水碧寢衣,坐在妝臺前梳頭。鏡中那張秀臉愈發成熟起來,不變的是那個小巧玲瓏的下巴,與迪古乃神似的下巴。依然透着一股子傲然之氣,淡淡的,卻又不容忽視。
一隻大掌從後面撫上我的臉,溫熱的感覺瞬時傳遍全身,我情不自禁的握住那隻手,緊緊地貼在自己臉上。那日兀朮的話還時不時迴繞在耳邊,“我不相信,他如今都五十多歲了,你還捨不得離開他?是不是要等到他纏綿病榻、伺候他到死爲止?”完顏宗翰……已經年過五十了嗎?若不是經他這麼一說,我從未像如今這樣直面這個現實。儘管抱着我的這雙手臂還是那麼孔武有力,但終有一日,這個用生命護我的男人要老去了。我和他一起生活七年了,這七年裡,他對我的好,一點一滴、一絲一縷都那麼清晰,儘管因他哭過、傷心過,但每每總是他向我妥協,哄我、求我,變着法子逗我開心……
我不是傻子,我能感受到他把我擱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上。所以儘管我不清楚自己的心,卻依然把他當做我在古代最重要的男人。這與愛情無關,我只知道,他不能沒有我,而我……也離不開他了……
“這繡工很精緻,是誰的手藝?”他一下一下撫着我的頭髮,手指插在髮絲間纏繞,我淺笑道:“你是說這幾朵海棠?是秀娥的手藝,怎麼樣,不錯吧。”說完心想秀娥今年也有三十了吧,也沒聽她提起過成親這種事,有時想問,但又怕她早已嫁過人,不過成了寡婦,就不敢直接開口了。花漣也不知道,她當年認識秀娥時還是個小破孩,和我一樣也沒敢問。
完顏宗翰笑了幾聲,“確實很美,不過……又怎如你這朵解語花般,不僅美,又能俘獲我的心,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耳根一熱,今晚的完顏宗翰怎麼怪怪的,說話如此溫柔,還這麼深情肉麻,難道喝酒了的?
我岔開話題道:“你唬我的吧,無時無刻不想我?那你前些日還撇下我去了雲中,你以爲我不知道,是高慶裔生病了,你才屁顛屁顛跑過去的吧。”他劍眉微蹙,捏了一下我的耳朵,“都是在哪裡學的這些渾話?屁顛屁顛?慶裔跟了我這麼多年,一直盡忠盡力從無懶怠,我是他主子,更是他的手足。他此次病重,我當然要親自去探望了,這不就因爲我去了,他的病情便奇蹟般的好轉了。”
確實是盡忠盡力啊一個勁兒的攛掇你自立爲帝,簡直就是一個狂熱的造反分子。不過,完顏宗翰對這些跟隨他的謀臣武將們如此愛護有加,也難怪那麼多人願意爲他效忠賣命。他這個人,不錯不錯,能得到衆多英雄的敬服,纔是真正的大英雄。
“你身上好香。”他埋在我頭髮裡輕嗅,我推開他害羞道:“快回去睡,明兒還要早朝呢。”他“唔”了一聲,卻不挪動步子,彎下腰,雙臂牢牢抱住我,“歌兒……”
我眉心一跳,這一聲低喚太反常了。我呵呵一笑,試圖拿開他的手,“義父怎麼了,還不回去睡。你不困、我還想睡了呢。”
他不語,呼吸卻漸漸粗重起來,大掌溜到我的衣襟處,輕解鈕釦。
我身子一僵,大腦一片空白,完顏宗翰“老毛病”又犯了?
在那隻大掌緊貼上我胸口後,我頓時清醒過來,按住他的手急道:“義父——”擡眼時,發覺鏡中的自己滿面潮紅。而完顏宗翰,正沉醉的親吻着我的頸脖,大掌也沒閒着,只幾秒的功夫,便把我剝的上身只剩下月白色的抹肚。
“好想……”他在耳邊呢喃,我有些發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鏡中的他,心裡有一股難言的感覺。而思緒,忽地一下子飄到了七年前,從他救下我的那一刻,記憶慢慢回放。短短几秒鐘,我腦海裡回憶了這長達七年的時光。這個男人,我此刻,竟然不清楚要不要再次拒絕他……
“這抹肚是誰給你係的結,這樣難解。”背上有隻手在解繩子,我神色怔怔,沒有說話。然而就在他扯下整個抹肚的一刻,我看到鏡中自己的下頜,腦中有張熟悉的臉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我立刻像彈簧一樣,“騰”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轉身抵住他慌道:“別這樣……”
完顏宗翰默了一瞬,強行拉我入懷,“你這個丫頭真是會磨人,若換做旁人,我早把她丟進ji院去了。”我掙扎幾下,感覺他已經起了生理反應,更是又羞又急。任他定力再好,懷裡抱着個裸上身的女人,十有八九會把持不住的。我幾乎是帶着哭腔哀求:“義父你去壽歡閣吧。”
他猛地鬆開我,斥道:“誰許你提那兒了。”我低頭不語,雙手抱胸。他嘆氣,把衣服給我穿好,“好了別怕,看你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我興致早沒了。”我聞後不知如何接話,只是飛快爬上牀,縮進被窩裡。
半晌,見他還在,不禁擔憂道:“你還不走。”
完顏宗翰在牀沿邊坐下,低笑道:“自然是要走的。你把我的火給撩上來了,我若不去別處宣泄一番,可是要憋出內傷了。”我臉頰一燙,拉高薄被嚷道:“別在我面前說這些,快走吧。”心想我可什麼都沒做,怎麼能怪我呢。府里美人那麼多,個個都弄得香噴噴的等着你的寵幸。你自己不去,跑到我這兒來吃冷臉……
“烏祿那孩子,性子淡然,不急不躁,是這些小輩中最老實的一個。你若是覺得無聊,倒是可以和他多多走動。”默了片刻,完顏宗翰忽地出聲。我有些吃驚,怎麼說起了這個,於是把頭從被窩裡伸了出來,“義父在想些什麼呢?如何把我往外推,前些年不是不喜歡我和他們在一玩嗎?”。
完顏宗翰聞後輕嘆:“我不年輕了,也不想再耽誤你了,你今年十六了吧。”我心頭深深一震,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聽着像是在給我考慮終身大事,我的表情有些僵硬,說話也不利索了,“義父……你沒生病吧?不少字”
額頭上一疼,被他敲了一下,“在你眼裡,我就那麼自私嗎?”。他輕笑,寵溺的撫着我的額頭。我不知哪根筋不對,可能是被他震撼到了,愣愣的說了一句:“那你豈不是白養我一場了?”
他俯身親吻着我的眼角眉梢,呢喃道:“誰說白養了,每天能看着你開心的笑,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身子一顫,想着他一再忍耐的慾望,簡直是心魂俱震完顏宗翰——他是愛我的若無愛,他不可能這麼無私,千呵護萬疼愛,最後還捨得將我完整的送到別人手中,不是愛還會是什麼?
何況,他是那麼驕傲的男人……
我忍住感動的淚水,捧着他的臉柔聲道:“歌兒哪兒也不想去,只想一直陪在義父身邊,十六歲麼?歌兒還覺得小的很呢,那起子事兒,二十幾歲再說吧。”
他哈哈笑了幾聲道:“這話我可當真了啊,以後可別爲此怨怪我。”我點點頭,嗔笑一聲,“我哪次說話不算話了。”
“那好……我可記住了……”
我笑道:“不放心的話咱們來拉鉤。”他一面伸出小指頭,一面感嘆道:“歌兒,此生有你,足矣……”我一顫,用力握住他的手,眼角不知不覺流下一滴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