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地道:“宛娘變了,自從宛娘抱過光英以後,就不喜歡羊蹄了,今天還爲了那小傢伙呵斥我······”說罷悶頭不語。
我恍然大悟,笑着拿起一塊西瓜,遞給他說:“你呀,和小孩子鬥氣,宛娘真要笑話你了。”
他接過西瓜,狠狠咬了一口。我輕輕嘆氣,摸着他的頭頂說:“你不懂,宛娘今日之所以過分緊張,不僅僅是因光英年幼,更因他是中宮嫡子,兩宮太后的心頭寶。宛娘正是要護着你,這才一時心急呵斥了你。你想想,萬一你今日真闖出什麼禍,別說是宛娘,就是你伯父也不能偏袒你。”
羊蹄若有所思,望着我道:“宛孃的意思是,一旦光英成爲太子,宛娘也得讓他三分”
我哭笑不得道:“你這孩子,真會抓重點。”他不依不撓,我輕嘆一氣,答道:“是啊,宛娘不過是你伯父的妾,如何能不敬未來的皇帝?”
他納悶道:“伯父對宛娘那麼好,爲何不改立宛娘爲皇后?”
我敲一敲他腦門,嗔怪道:“這樣的問題,以後可不準再提。”我牽着他起身,邊走邊道:“等羊蹄長大了就會明白,即使貴爲一國之主,也不能隨心所欲。”
子夜時分,迪古乃從勤政殿回來。
我掀開羅帳,問道:“事情處理完了?”迪古乃將外袍隨手一扔,笑着撲過來,問道:“愛妃等不及了?”
我伸手抵住他,嗔道:“別鬧,先坐一會,我去給你準備水。”
他懶懶地應聲,依然緊抱着我,親熱了半會,方纔起身脫衣。
浴桶中迪古乃閉目養神,眉間隱隱犯愁,顯得有些苦惱。我從水中撈起手巾,一邊給他擦拭胸膛一邊試着問道:“有什麼煩心事嗎?”
他默了一瞬,睜開眼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他輕嘆一氣,回頭道:“其實今日在永寧宮,我給母親讀三弟的信,隱瞞了一些事情。”
我奇道:“什麼事?”
迪古乃重新閉上眼,說道:“梧桐在信中稱,雲中下面一個村子裡有人感染了霍亂。”
我“啊”一聲,接着道:“梧桐的意思是,他想回來?”
迪古乃點點頭,我想一想,說道:“那你就快讓他回來吧,不然一旦叫太后得知,你可沒法交代。”
迪古乃搖頭道:“朕方纔去勤政殿,就是爲了查證此事。近日雲中遞來的奏章中並未提及爆發霍亂之事。由此可見,要麼就是三弟說謊,要麼就是霍亂已經被控制、未成禍患。朕又查閱了典籍發現霍亂一般流行於髒亂、貧窮的農村,三弟居住在豪華乾淨的雲中城裡,怎樣也不會波及到他。”
他停一停,語氣強硬地說:“這小子,八成是呆膩了,想回來。朕叫他去雲中,是讓他體驗軍營生活,鍛鍊他的辦事能力。這纔去了半年,他就提出要回來,朕可不能輕易答應。”
我“嗯”一聲說道:“孛迭也在雲中呢,他應該會照顧好梧桐的。”
迪古乃握住我的手,叮囑道:“回頭你可別在母親跟前說漏了嘴。”我笑道:“不會的,你放心吧。”
雖是這樣說,這一夜迪古乃輾轉反側,睡得很不安穩想來心裡仍是惦記着梧桐。
隔日用完早膳,羊蹄嚷嚷着要去餵魚,正拾掇東西,茗兒從外頭回來,笑道:“娘娘,咱們也去瞧瞧熱鬮吧。”
羊蹄好奇道:“什麼熱鬧?”
茗兒摸一摸他腦袋,向我道:“陛下方纔領着人把光英抱走了,皇后那邊哭鬧成一團,可滑稽了!”
我聞言臉色一沉,呵斥道:“像什麼話!皇后也是你能隨便嘲笑的嗎?”
茗兒#嚇一跳,急忙跪下認錯:“娘娘息怒,奴婢只是······只是……”她漸漸沒了聲音,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坐在椅子上,接過秀娥遞來的茶,繼續道:“從前,皇后確實給過咱們爲難,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自然有皇后的架子。
且不管她待咱們是敵是友,總歸不曾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而今因我的提議,弄得她與兒子分離,本來是我們含愧在先,你不遠遠避開此事,倒起勁兒地看起笑話來!”
茗兒磕頭道:“娘娘教訓的是,奴婢知錯。”
我示意她起來,對秀娥說:“去把底下人都叫來,本宮要挨個囑咐一番。”
來到錦鯉池,羊蹄便鬆開我的手,興沖沖地跑去餵魚。秀娥在一塊石頭上鋪好坐墊,請我坐下,問道:“娘娘有心事?”
我望她一眼,低頭輕嘆一氣,說道:“還不是有些慚愧,我先後弄得姝妃、皇后與親兒分開,心裡到底生出幾分內疚。”
秀娥道:“娘娘後悔了?”
我遲疑一下,搖頭道:不,打一開始,我就決定要這樣做。”
微風從湖面上吹來,我撥一撥鬢邊的髮絲,擡頭看向蔚藍的天空,緩緩道:“我只是,只是不知,究竟從何時起,我不再擁有單純的心思,逐漸變得工於心計、擅長權術。這樣的我,有些叫人陌生,叫人厭惡。”
秀娥聞後微笑道:“娘娘言重了。”
她輕搖紈扇,目光落在羊蹄快樂的身影上,“娘娘瞧羊蹄小爺,整日歡快無憂,只曉得玩鬧吃喝。可是,待他長大之後,進入了官場之後,也會有所憂慮、有所算計,再難像此刻一樣,餵魚時就開開心心餵魚,什麼也不用去想,什麼也不用去考慮。
我淡淡一笑,頷首未語。
到了九月,夏天餘熱已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颯颯秋風。我望着窗外隨風飄落的樹葉,隨口問迪古乃:“咱們何時能遷都啊?”
迪古乃從案前擡起頭,說道:“明年年初應該就能。”
他話音方落,茗兒掀簾進來,向迪古乃道:“啓稟陛下,蕭大人和樑大人在勤政殿請求陛下召見,說是有急事要奏報陛下。”
迪古乃臉色微沉,放下手中的毛筆,“宛宛,朕先去一趟,若是回來晚了,你就先用膳吧。”
我點點頭,起身送他出去。
小半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漸黑沉,晚風灌入室內,夾着絲絲冷意。茗兒點上燈,一面朝外張望,一面問道:“娘娘,該傳膳了,要不要等陛下回來?”
我合上書,問道:“羊蹄回來了嗎?”
茗兒正欲答話,羊蹄已從外面跑進來,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西京爆發瘟疫了!”
我驚得險些打翻茶杯,脫口道:“你說什麼?瘟疫?”
羊蹄忙不迭地點頭,“是啊是啊,好幾個村子都爆發了霍亂,聽說都死了快一百人了。”說畢,他面色着急地問:“宛娘,你說父王他們會不會有事?”
我回過神,忙安撫道:“別擔心,你父王母親住在王府中,又配有醫術高明的大夫,想來應是無恙。”
“陛下回來了。”
羊蹄一見迪古乃回來,便衝上去問:“皇伯伯,你派人去把我父王阿母接回來好不好?”
迪古乃顯然已知曉此事,估摸方纔蕭裕等人正是爲此前來。他撫一撫眉心,拉着羊蹄坐下,說道:“朕已經派人去西京了,你別擔心,好好聽你宛孃的話便是。”
我遞上茶,問道:“已經派人去了?情況嚴重得很?”
迪古乃喝了兩口茶,回道:“嚴重倒不是很嚴重,只是萬一控制不好,就可能會更大規模地爆發。朕已經派高懷貞去查看詳情、運送物資,又命太醫院加緊研製藥方,希望能儘快平息這場瘟疫。”
我又問:“那梧桐呢?你還不打算召他回來?”
迪古乃搖頭道:“高懷貞回京時,會把他一起帶回來。”我頷首道:“還是叫他回來好,雖然事態尚可控制,但處在瘟疫流行地,總歸是不放心。”
大雨一連幾日,迪古乃的心情和天氣一樣,終日不見陽光。一來是牽掛梧桐的安好,二來是憐惜自己的子民,恨不得親自去西京走一趟。
從永寧宮請安出來,原本消停了一日的大雨又瓢潑落下,地面上的積水沒過腳踝,鞋襪裡裡外外溼了個透。吉月撐着傘跟過來,說道:“娘娘不如晚些再走吧。”
我笑道:“不用了,姑姑快進去吧,轎子馬上就來了。”她見我這樣堅持,只好作罷。
茗兒問:“娘娘爲何要冒雨回去?轎子不知何時才能來呢。”
我扶着她的手,無奈道:“太后老是問我陛下何時召三爺回來,我這不是怕說漏了嘴嗎,還是早點離開的好。”說罷踩着積水繼續往前走。
臨近瑤華殿時,只見樑快步跑來,神色慌張地說:“娘娘可回來了,快去勤政殿勸勸陛下吧。”
我心下微驚,急忙調轉方向,疾步而去。
重重雨簾中,迪古乃的聲音分外清晰:“誰再攔着朕,朕格殺勿論!”
我心驚膽戰地踏上臺磯,樑將雨傘一丟,扯着嗓子道:“啓稟陛下,元妃娘娘求見——”
我早已跨過門檻,雙腳帶進一灘雨水,弄髒了赤黃的地毯。
迪古乃見狀,將手中的奏章一摔,責備道:“外頭下着大雨,你跑出來幹什麼?”說罷又呵斥茗兒:“快準備乾淨的衣裳鞋子,伺候娘娘更衣。”
~~-~一-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我去長沙玩了五天所以斷更了——也不會告訴你們我去了快樂男聲演播廳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