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怒氣未消，情緒十分激動。衆人上前阻攔，卻又不敢靠的太近。東太后神色悠閒，彷彿並未在意柔妃是否會被梧桐砍傷。我心下一動，急忙出聲道：“三弟，快住手！”
此事雖與柔妃脫不了干係，但她充其量也只是東太后手中的棋子。東太后恐怕就希望鬧出人命，如此一來我與梧桐有私情的流言就顯得更加有實有據！
皇帝的弟弟與寵妃私下相會，又爲了寵妃當衆怒殺他人，這樣夾着一絲豔情色彩的橋段若是傳開，再經過每一張口惡意或無意的扭曲，帶着美妙脣齒的溫熱，終會成爲傳播速度最快而又最令人激動的最骯髒的流言。
梧桐氣紅了眼，哪裡聽得見我的勸阻。秋蘭見勢不妙，竟然直接撲了上去，險些被梧桐手中的利劍傷到。我嚇得驚叫一聲，這纔將梧桐從失控中喚醒。他看我一眼，稍稍平靜下來，收回了劍。
我從容地整理妝飾，淺笑道：“太后要帶臣妾去清靜殿審問，臣妾隨太后走一趟便是，不過……”
我低一低眉，輕聲道：“臣妾已有一個月的身孕，方纔又吃了些酒，微微感覺有些不適，希望太后……不要太爲難臣妾，更不要發生屈打成招之事。否則傷了臣妾事小，折損了陛下的子嗣，只怕會連累太后……”
衆人聞言皆驚，梧桐更是張大嘴望着我。東太后手指緊握，鬢邊的步搖微微顫動，嘴裡擠出一句話：“老身怎會對你用刑，老身不過是口頭詢問幾句，讓你跟着老身靜一靜心而已。”
說完，她目光轉向梧桐，以長輩的姿態厲聲道：“你也給老身好好靜靜心，方纔竟敢在老身面前持劍砍人，你眼裡還有沒有老身這個嫡母？來人，將王爺帶去東佛堂！”
梧桐雙脣緊抿，但見我一言不發，只好掩下不滿，垂首道：“兒子知錯，願憑母親責罰。”
清靜殿屬兩層建築，位於永壽宮東閣，與正殿有長廊相連，因位置偏僻光線昏暗，平日常常用來關押永壽宮犯了錯的宮女內侍。理所當然，這裡曾經吊死過人，毒死過人，打死過人。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秋蘭緊拽着我踏過門檻。涼氣襲人的空曠大殿內，不僅供有一尊佛像，還供奉着道家的神像，以及一件件奇奇怪怪、詭秘猙獰的東西，大概是珊蠻教所信奉之物。
永壽宮的嬤嬤點上兩支蠟燭，指一指地上的團蒲，面無表情地說道：“請娘娘跪下。”
秋蘭急道：“咱們娘娘可是懷着身子！”
嬤嬤哼道：“半個時辰而已，出不了什麼事。半個時辰後，太后娘娘會過來問話。請元妃娘娘不要爲難老奴，老奴還要去伺候太后更衣。”
我咬脣點頭，不情願地應聲：“知道了。”說完乖乖跪了下去。
嬤嬤滿意一笑，映襯着幽暗的燭光，那笑容顯得惡毒而又詭異。
四下寂靜無聲，只有某個旮旯裡，不時傳出丁點響動，給這恐怖的清靜殿，再添一分陰森。
秋蘭小心翼翼地轉一轉眼珠，在目光觸及牆壁上一張猙獰的珊蠻面具時，嚇得身子一抖，緊緊依偎在我身旁。
我心下一嘆，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關懷道：“方纔怎麼那樣冒失，萬一真的被梧桐傷到，你想讓我哭死麼？”
秋蘭反握住我，“奴婢沒有想太多，只知道王爺若是真殺了柔妃，娘娘的清譽就徹底被毀了……”她頓一頓，面露後悔，“奴婢應該一直陪着娘娘的，明知王爺對娘娘心存不軌，真不該把娘娘單獨留在那裡。”
我安慰道：“不怪你，是我大意了。我以爲在外面，他會有所顧忌，不敢逾矩。豈知他一激動起來，竟這般……”
我搖搖頭，又問：“芹香已經送回去了？她不是陪羊蹄更衣麼，爲何會被梧桐糾纏住？”
秋蘭道：“芹香說，羊蹄途中和別的小公子玩去了，就讓她自己先回宴，這才遇上了王爺。”
她想起什麼，咬牙切齒地說：“奴婢送芹香回宴後，就瞧見柔妃和東太后耳語了幾句，接着東太后頻頻示意幾位徒單族的公子輪流向郎主敬酒。奴婢便留意了幾眼，發現柔妃的貼身侍女並未在身邊，卻時不時會有小內侍向她稟報什麼。奴婢當時並未在意，直到東太后起身離席時，奴婢方覺有些不對勁兒，想着先來告訴娘娘，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現在想想，王爺當時讓柔妃滾，柔妃肯定把侍女留在了松林苑，意欲監視娘娘與王爺的舉動，見機行事……”
我若有所思道：“東太后退席時，可有向衆人說明她爲何退席？”
秋蘭道：“東太后只說睏乏了，沒有像她後來說的那樣，是聽了宮人稟報去松林苑捉人。畢竟宸妃娘娘在場，要真是爲肅清後宮，也是宸妃娘娘的事，如何輪得到她來插手。方纔她帶來的護衛宮人，全是她永壽宮的人，否則一旦被外人發現她要爲難娘娘，早就有人偷偷去通知陛下了！”
我鬆一口氣，今晚諸王宗室皆在，要是此事讓他們得知，不僅我的清譽難保，迪古乃的顏面更是會大大折損。可是，東太后的目的應該是抹黑我，令我身敗名裂，卻又爲何沒有大張旗鼓、反而走了一步如此保守溫和的棋？
猛然間，我彷彿意識到什麼，與秋蘭同時擡起眼瞼。
她雙眸瞳孔大睜，驚恐之色表露無遺。我臉色一白，喉嚨梗塞地說不出話，只快速站起身，警覺地向後張望。
我犯了一個大錯！
我低估了東太后的歹毒與陰險，更低估了東太后爲了徒單族可以付出的代價！
秋蘭下意識的去拉門，卻發覺殿門早已被上了鎖。長廊上傳來一陣陣腳步聲，輕盈歡快，像是早春的燕兒。
女人的嬌笑聲隨即響起：“元妃娘娘，臣妾來送送娘娘！”
宸妃，就是以前的蕭氏，前幾章提過了，皇后禁足，女主推薦蕭氏掌權。
珊蠻，以前也提過，也就是薩滿，不過那時候音譯的是珊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