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希尹醉酒

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收回心神,站在炕上,定定的望着屏風。只聽得“吱呀”一聲,房門被大力推開,我微微一顫,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大步衝了進來,我本想轉過身背對着他,卻不想右腳居然不聽使喚,不受控制的往前踏了出去。

“小心!”迪古乃奔至炕邊,像對待孩童一樣,將我從炕上抱了起來。

“放我下來!”我叫嚷着,他收緊雙臂,不理會我的掙扎和抗議。

如此在他肩頭鬧了一會兒,我漸漸有些精疲力竭了。何況迪古乃始終一言不發,我一個人鬧也沒意思。

見我終於安靜下來,迪古乃抱着我在炕邊坐下,臉色有幾分倦怠,有幾分黯然。我心下一疼,只伏在他胸前,默默地聽着他的心跳。

“宛宛……”

一陣沉默後,他摸着我的下頜,低低喚了一聲。

我未答,迪古乃緊緊抱着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那晚她父親來府上,我陪着多喝了——”

“難爲你了。”我淡淡開口,迪古乃茫然的看了我一眼,“男人三房六妾,乃尋常之事,你不必爲我,委屈了你自己。”

他神色一變,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我忍痛,不再看他,淚珠一滴滴滑落,落在他結滿粗繭的虎口處。

餞行宴開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我推開屋門,信步走出院子。想着要不要讓迪古乃派人送我先回去,一人呆在這裡,着實無趣極了。

四下人影稀少,大抵皆在宴會上幫忙。雨勢漸小,如蠶絲般在夜風中飄搖。我壓低了紙傘,遮住正面。隨意在附近走了起來。

回想起方纔的一幕幕,心下悵然而無奈。也許我生氣難過,並非因爲迪古乃又納了兩名妾室,還讓其中一名懷上了孩子。更多的,只怕是在憐我自己,怨怪老天……無法給我愛的人一個孩子……

完顏宗磐!

我心一緊,狠狠扔出了手中的紙傘。一陣涼風颳來,紙傘在地上打着轉。離我愈來愈遠。

忽然之間,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不覺納悶。府中怎麼會有人策馬。待轉身眺望之時,見一人一馬飛快地朝這邊奔來。定睛細看,竟然是府邸的主人——兀朮!

今晚餞行宴主角,不在晚宴上與人觥籌交錯,怎麼獨自一人在府中騎快馬?

“歌兒?”他詫異勒馬,瞟了眼被風吹至遠處的紙傘,“怎麼不在屋裡呆着?”

我未答話,更加疑惑凝眸於他。兀朮臉色鐵青,面含怒容。衣袍領口處,隱隱灑了星星點點的酒漬。方纔他見到我很是驚訝,顯然未料到會遇見我,那麼——他這是要去哪兒?

未及詢問,兀朮忽地轉首。朝身後燈火綽綽處望了幾眼。旋即長臂一伸,將我提上馬背。“先別問,我帶你回府!”說罷狂打一鞭,馬兒加速奔跑,卻並未向正門行進。

兀朮騎馬從側門而出。我縮在他胸前,風吹在身上有些冷。兀朮邊跑邊安慰道:“再忍忍,馬上就到了。”我點點頭,並未着急。只是一直暗自思忖着:兀朮中途退席,快馬加鞭去找宗幹做什麼?

行至府前,守衛們見是兀朮,很是一驚,自動忽略了跟在身後的我。兀朮一路疾走,直接朝上房行去。我愈發困惑,正欲叫住他,兀朮回頭道:“不準跟過來。”

我停住腳步,猶豫幾下,也覺得不妥,畢竟如今身爲婦人,不好再事事插手,一探究竟。便訕訕一笑,欲提步回清園。

誰知方邁開腳,兀朮眼神一動,抓住我道:“罷了,還是隨我一同去。”這反反覆覆之態,讓人只覺更加蹊蹺,兀朮避開我的目光,拖着我繼續前行。

門前,兀朮吩咐守衛下人:“所有人一律退避三丈,違者必斬。”我暗自唏噓,如此嚴肅,看來他待會和宗幹所談,必是機要之事。

宗幹早已得下人報,知道兀朮前來。進去時,他正坐在主位上,手捧茶杯,膝蓋上蓋着一貂鼠毛毯。宗幹患足疾已久,不便行走。如今天氣又陰冷,膝蓋關節亦跟着疼痛起來,只怕是風溼病。

還未來得及向宗幹施禮,只見兀朮大步上前,拱手長嘆道:“兄要援我。”宗幹神色微變,放下茶盞,瞥我一眼,方道:“何事如此着急,怎把歌兒也帶來了。你這話又是何意,普天之下還有人敢爲難四弟?”

我心裡亦是所想,兀朮這話說得奇怪,如今大金唯他一人,他不去爲難別個就算是好人了。不過見宗幹如此,想來我今日擅自出府一事還未傳至他耳中。

兀朮在旁坐下,宗幹道了聲:“來人,上茶。”結果卻無人應聲。我道:“四叔讓下人都退出去了。”說完自己一愣,下人不在,此時豈不是該由我來代勞?

茶房一隅中,我拎起現成的一壺熱茶,緩緩注入一白瓷杯中。外頭兀朮和宗幹正說着話,我聽得不太清楚,但隱隱聞得“希尹”二字,不覺加快了動作。

方一手觸碰到紗簾,只聽得宗幹問:“天下之兵皆我兵?希尹當真如此說?”

兀朮氣憤回道:“四弟怎敢欺瞞大哥,等迪古乃回來,大哥一問便知。”

宗幹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四弟多慮了,希尹爲人如何,大哥心知肚明。酒後之言,豈可信以爲真?”

我略一思索,掀簾而出,“四叔便是爲這事生氣?”我將熱茶端給他,又道:“天下之兵皆我兵。希尹大人許是在感懷從前,畢竟多年之前,義父確實擁有天下雄兵。希尹跟隨義父一生,當時的輝煌猶如日月凌空,他自然記憶深刻。今晚多喝了幾杯,又見四叔如今意氣風發,頗有太祖當年遺風。這感慨之言——可不就順口說了出來。”

宗幹讚許的看了我一眼,“歌兒所言甚是,你就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我奇怪的望着兀朮,心想希尹不過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兀朮何以動氣至此,還急急忙忙的退席來找宗幹。這根本就不值得在意,又何來“大人大量”一說?

卻聽得一陣腳步聲。三人一齊望向門口,迪古乃踏門而入。

他見我在此。並不驚訝,只是看了眼兀朮,又回頭朝門外道:“送娘子回屋。”接着便見秋蘭手持紙傘進來。

隨秋蘭回屋,我見她鼻子有點囊,便問:“可是着涼了?”她笑回:“沒事。”我未接話,一面想着,一面由她伺候着解下斗篷。

另一個丫鬟紫月問:“娘子晚上可用了飯?”我點點頭,疲憊地說:“去準備熱水洗漱吧。”她應聲,忙去了。

秋蘭遞來熱茶。我伸手接過,卻發覺她手腕上有刮傷,“秋蘭,你這傷打哪兒來?”她遮遮掩掩不願回答,我催了幾遍。她才支支吾吾的回話。

只是我卻不好意思了。原來下午我跑出去後,她着急差人找我。一面又得顧着動靜,不能驚動宗幹,免得我回來後會受宗幹責罵。又親自去找迪古乃,私下說明情況。東奔西跑。淋了不少雨,回府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颳着了斷樹枝,這才感冒受傷。

我帶着歉意道:“是我不好,給你添麻煩了。”她大驚,不停地搖頭,“娘子言重了,這是奴婢的本分。”我思及秀娥花漣,一時頗爲感動,便握着她的手輕聲道:“秋蘭,在我這裡,沒有主子奴婢之分。你待我好,我自然放在心上,又怎會視你爲下人?”

她眼裡閃過一絲詫異,我微微一笑,取出藥膏,遞給她道:“自己拿去用吧。”她推辭說:“此藥名貴無比——”我假裝生氣道:“不許頂嘴。”她無奈一笑,終是接了過去。

我暗自嘆氣,方纔之舉,除了心懷感謝與歉意外。我還有另一層心思。

總有一日,我會隨迪古乃回上京主宅。屆時,生活中會有其他妻妾,會有婆婆,會有妯娌。雖然並不一定會出現妻妾之爭,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培養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在身側,是很有必要的。

這樣算計思量着,不覺有些悲哀,若以後真要如此,和旁人勾心鬥角玩手段,也許那一日——迪古乃,便不會再成爲我捨棄自由的理由——

愛情再大,也是要掂量付出的代價。倘若爲愛,我不是我,生活不是生活,必將棄之遠去。

但願我可以這樣灑脫。但願——將來我不會面臨這樣的抉擇——

換上寢衣,掀開棉被上牀,外頭傳來請安聲,迪古乃應是回來了。

我把枕頭墊在背後,坐在牀上,秋蘭取來大襖,給我披上。迪古乃掀簾進來,看了眼秋蘭,示意她下去。

我問:“兀朮走了?”

他點頭,行至牀邊坐下,摸了摸我頭髮,問道:“累不累?怎麼不睡?”我搖頭說:“時辰還早,晚點再睡。今兒發生何事了,你倒是跟我說說,兀朮怎麼那麼生氣?”

迪古乃臉微微一沉,“本不想你知道太多外界之事,無奈四叔這人——”我截道:“你還說他,他至少有事不瞞我。”迪古乃握住我的手,不悅道:“你是我的女人,他自然不操心你的身體。知道太多反而會過於憂思,我這般用心良苦,到你眼裡,怎就成了錯的?”

我撲哧一笑,他計較起來倒是和那些爲爭奪糖果慪氣的小孩一樣。迪古乃見我笑了,湊近親了我一口,“我的女人,便該常常這樣笑。”

我嗔他一眼,推開他的臉說:“反正我已經知道了一些,你就全部說與我聽吧。”

他緊了緊我衣領,不情願地道了出來。

看來,我之前的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晚宴上,大家恭維兀朮的同時,有人也不合時宜的提到了完顏宗翰當年的赫赫戰績。希尹早已被人灌醉,聞得此言,突然起身,趁着兀朮和旁人喝酒,一把將兀朮按在酒桌上,咬牙切齒的說:“你乃是鼠輩,豈容得我吃掉!你的兵馬能有多少,你可知這天下之兵皆我兵?”

衆人見勢不妙,急忙上前勸止。兀朮雖未動怒,卻假裝離席方便,又差人把迪古乃叫了出去,吩咐他主持晚宴。後來的我也就知道了,兀朮騎馬離開,過來找宗幹陳情。

我問:“那然後呢?希尹他——”

迪古乃回道:“希尹早就醉的不省人事,我差人把他送回府了。又跟衆人說四叔身子不爽,先回屋歇下了,宴會便草草散了。”

我嘆了一氣,搖頭笑道:“明顯是醉酒之過。興許希尹醒來後,壓根兒就不記得今日之舉。兀朮一向明達,怎麼會爲此斤斤計較,還忙不迭的跑來找你父王。方纔還說要你父王援助他,彷彿哪個要取他性命似的。”

迪古乃道:“宗磐除去後,朝中便是父王與希尹執政。父王又常在府中休養,自然是希尹總攬大權。希尹一向在族中享有聲望,又有不少舊部分散在各地,若他真想重振西路軍昔日之威風,未嘗不會成功。屆時四叔,可不就得頭痛了。”

我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還想再問,迪古乃敲了敲我腦門,嗔怪道:“不該和你說這麼多,指不定待會又要東想西想了。”說罷掩口打了個哈欠。

我見狀不免有些心疼,忙直起身道:“今兒累了一整日,晚上又喝了酒,直接上牀睡吧。”

他邊解腰帶邊道:“不洗漱了?那你不嫌棄?”我溫柔睇他一眼,喚來秋蘭撤燈。放好枕頭,往牀裡挪了挪,躺了下去。

次日去給宗幹請安,未再聽到有關此事的消息,興許就過去了。這會接近晌午,兀朮估摸着也離開了燕京。

回清園時,在路上遇見陳氏,她彷彿知道我昨日跑出了府,拉着我低聲勸慰道:“九娘看宛兒是有福之人,如今二爺這般寵愛你,宛兒何苦羨慕旁人。昨日之舉甚爲不妥,若非二爺幫你瞞着,王爺定要罰你禁足半年了。”

我苦笑道:“多謝九娘提醒。宛兒知錯,日後定不會再犯。”

她滿意的笑了笑,又帶我去她屋裡喝茶,講了許多上京大宅裡的規矩和忌諱,直到傍晚時分,迪古乃差人來接我回去,她才依依不捨的送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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