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終於過去了。船上的衆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有的人甚至高興得跪在甲板上給佛祖磕起了響頭。
蕭凌虛走到船頭,望着歸於平靜的海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無法得知這場異變因何而起,不過七隻巨斑鱉移開之後,七星鎖魂陣算是破了,籠罩在幽靈船上的海霧漸漸散去。幽靈船終於破開了海浪,在水面上移動了起來。
沒過多久,船體破浪之聲就傳了過來,海水涌動的聲音如同洪鐘一般。
七隻巨鱉移開之後,幽靈船的後半截終於露了出來。
至此,整艘海船都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下。整艘海船寬約8米,長約30米,載重約有五六十噸。船身分前、中、後三艙。前艙低矮寬闊,蓬頂爲拱形;中艙略高,程方形;後艙狹窄而高,是舵樓;船尾還有一間矮小的尾樓。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後半截海船和前半截完全不同。它根本不像一艘在海洞中滯留了數千年的沉船,倒像是一艘新船,不但桅杆聳立,檣櫓齊全,風帆高掛,就連那一高一矮的舵樓和尾樓也如新造。真不知道同一艘海船怎會有這種前後不一的差別?
正當大夥兒疑神疑鬼嘀咕之時,後甲板上突然傳來了金老三發狂驚喜的高呼:“我發財了!”
衆人聽見他這麼一呼,紛紛奔到了後甲板。看來君子愛財似乎已經到了條件反射的地步,即使在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一聽見“錢”字,衆君子馬上忘記了害怕,也不管後面是不是狼洞虎穴。怪不得古人會有人爲財死的說法。
衆人奔到後甲板,只見甲板後方的尾樓大門洞開,裡面齊刷刷地擺着七口烏木棺材,都如新的一般,還能清楚地看出上面雕刻的花紋。
怪不得金老三要大叫發財了。
古人云:“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一箱。”烏木又叫“東方神木”,被看做黑金。普通的烏木在市場上的售價十分昂貴,有的甚至要幾萬,幾十萬一公斤。而那些陳年的烏木更有“植物木乃伊”的稱號,有着珍寶一樣的身價。
眼前的七口烏木棺材,每一口大約有十幾公斤左右,即使只按照棺材本身的重量計算價值,這些有千年歷史的烏木,已經價值連城了,更別說它們還是雕刻精美的秦朝古董?
七口烏木棺材,已經讓衆人的眼睛裡面都寫滿了人民幣的標誌,而那些用“黑金”包裹着的東西,價值恐怕就不是金錢能衡量的了。
想到這裡,衆人興奮異常,爭先恐後地打開了烏木棺材。
然而,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那七口棺材之內,並沒有任何寶物,而是裝着滿滿七箱污血。
衆人只覺得腸胃一陣倒騰,險些噁心得厥過去了。即使是甄雪這樣見慣了屍體的法醫,也有些難以忍受。
沒想到天價的“黑金”竟然包裹着如此不堪入目的東西,真是暴殄天物。衆人在狂吐過後,心中的金算盤又開始打起來了。大家聚在了一起,開始商量怎麼瓜分這七口烏金棺材。
蕭凌虛對那些烏木並不感興趣,他倒是對棺材裡面裝着的污血十分感興趣。因爲除了黑血以外,每一口棺材裡還裝着一些人體殘件和內臟器官。
在請教了甄雪之後,蕭凌虛總算將棺材裡的殘物一一辨認了出來。
第一個棺材裡裝着:胃、小腸、肝臟、胰臟、脾臟和膽囊;
第二個棺材裡裝着:肺臟、心臟、手臂和手掌;
第三個棺材裡裝着:喉管、頸動脈、肩骨、氣管、耳朵、鼻子和牙齒;
第四個棺材裡裝着:大腦、左眼、頭骨和臉皮;
第五個棺材裡裝着:男女生殖器、膀胱和腸子;
第六個棺材裡裝着:右眼和脊椎骨;
第七個棺材裡裝着:骨盆、臀部、腿部和腳掌。
看見棺材裡的這些殘物,再聯想到前艙中那些童男童女的屍骨,蕭凌虛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徐巿留下來的骨書上發現的一段文字:“魂兮歸來,得人命以養,以其骨醢些。魄兮歸來,得人輪以食,以其血祀些。”
蕭凌虛第一眼看見骨書上的那段文字,便認定那是一段招魂拾魄的卜辭。不過爲了把穩起見,他找到了廖正陽,想確定一下自己的想法,沒想到當時正好發生了陳杰克偷水的事情,打斷了他們。
後來,陳杰克神秘失蹤,又接連發生了許多事情,蕭凌虛應接不暇,也就把研究這段卜辭的事情無限期地擱置了。現在看見烏木棺材中的這些人體殘件,倒讓蕭凌虛重新想起了那段卜辭。
“三魂要歸來,要吃人肉,還要把人的骨頭磨成漿。七魄要回來,要掠得人的脈輪來奉養,還要用人血來作爲祭祀。”
如果蕭凌虛推測得不錯,這艘幽靈船上前後兩個船艙中所裝的東西,恐怕是依據這段卜辭所佈下的一個招魂陣。前艙中的人骨是用來招回三魂的人肉和骨漿;而尾樓中的七個烏木棺材中盛放的鮮血和人體殘件則剛好對應了七魄在人體中的位置。
根據徐巿留下來的骨書推斷,這艘幽靈船的主人應該是他,也只有他才懂得如此精深的佈陣之法。只是蕭凌虛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佈下這個招魂陣法?他究竟想招誰的魂呢?
正在蕭凌虛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甄雪走過來對他說船中央的舵艙好像有些不一樣。
蕭凌虛這才發現舵艙周圍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生出了一團異彩的雲霞,就像一道如煙的彩虹。七彩霞光將高高的舵艙襯得異彩紛呈,如同李天王的神塔,使人猝然產生了一種仙凡不分的夢幻之感。
“你不是說你要找的那件寶貝是被徐巿帶走的嗎?”甄雪對蕭凌虛說,“那座舵艙裡發出的光彩這麼炫目,說不定你要找的寶貝就在裡面呢?”
蕭凌虛也同意甄雪說法。於是他們叫上了聞南,三人一同走向了那座仙宮般的舵艙。
整個舵艙有八九米高,上面鑲嵌着一道高大卻狹窄的木門,門板上刻着秦代魚鳥紋,工藝精美,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木門並未上鎖。三人推門而入,這才發現舵艙裡面的空間其實並沒有從外面看起來那麼高,大約只有五六米的樣子。
三人走進舵艙,一眼便看見了舵艙一側放置的一盞高約數米的連盞銅燈。
這盞燈的下方燈座程平面圓形,由四隻巨黿承載,分別面向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座盤由四條鏤空夔龍盤旋而成,每一條夔龍的形態各不相同,就連細節之處也惟妙惟肖。燈座中心接插着九節燈架,架枝上飾有日、月、鳥、花、猿、人、魚、龍、黿。
全燈如同一顆參天大樹,天空中日月交輝,夔龍騰雲;樹上鳥鳴枝頭,羣猿玩耍;樹下有仙人兩名,端坐對弈,神情專注,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水中還有魚戲蓮花,巨黿產卵。
這盞銅燈共有九層,每層九盞燈,一共八十一盞燈,氣勢之恢宏,設計之奇巧,造型之新穎,做工之精細,比國寶“戰國十五連盞銅燈”不知勝了幾個等次。更讓人驚訝的是八十一盞燭臺之中,燈火依然未滅,竟持續燃燒了千年之久。
蕭凌虛走到銅燈之前,伸手從其中一個燈盞中沾了一點燈油,放到鼻端嗅了嗅,臉上立刻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甄雪和聞南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好奇地詢問。
只聽蕭凌虛解釋道:“我早年聽師傅說過,東海之中有一種人形黑鮫,壽命千年,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據史書記載,始皇三十七年之時,爲了幫助徐巿出海尋寶,曾令人以連弩在海上射殺大鮫,想來那些死去的大鮫的膏脂一部分做了始皇墓中的長明燈,另一部分恐怕被徐巿帶入海中,做了這盞銅燈的燈油吧!”
甄雪和聞南點點頭,東海有鮫出沒的事他們聽廖正陽提起過,好像徐巿還曾以此爲由向始皇借了若干弓箭手,隨他入海。
說話間,三人已將整個舵艙大致地轉了一圈。與其說這是一間指揮航行的舵艙,不如說這更像一間簡易的兵器庫,因爲裡面堆滿了鐵製的劍、矛、殳、鏃、鐏等兵器。真讓人懷疑徐巿並不是要入海尋寶,而是要出海作戰。
蕭凌虛隨手撿了幾樣趁手的兵器,拂去了上面的塵土,那些兵器即顯示出了它們光潔、堅利、精製的本色。經歷了千年的光陰,它們竟然還保持了本色,不得不讓人歎服。
除此之外,舵艙中還有兩個物件引起了蕭凌虛的注意,那便是放置於舵艙後方的一匹陶馬和一個陶龜。這兩件陶器的大小和實物未有差別,而且色彩絢麗,細節生動。乍看之下,不免讓人以爲是現實中的一匹馬和一隻巨龜被某種不知名的魔法陶化了一般。
陶馬雙耳豎立,閉嘴靜跪,馬背上畫着一幅圖畫。圖爲圓形,上面黑點白點,間雜排布,就像漫天的星斗都掉落在了馬背之上。
陶龜爬在陶馬的旁邊,龜頭向天,龜尾朝地,龜腳面向四方,背甲上也畫着一幅圖。圖爲方形,上面也有黑白之點交錯排布。
龜馬旁邊有一張矮几。矮几上有一個棋盤,棋盤上黑子白子涇渭分明,排成了一盤難解的棋局。
眼前的景象讓蕭凌虛大爲驚駭,“這不是‘河圖’和‘洛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