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十

我扣着手機的手指漸漸收緊。“王八蛋, 我現在是真的很想揍你啊!”我咬牙切齒地對着屏幕詛咒着,但依舊抵擋不住自己的眼淚又一次決堤。

wωω ▪ttκan ▪Сo

那一字一句,都看得我的眼睛幾乎滴出血來。

天色晚了, 柔媚的光漸漸從房間裡退場, 象那些男人一樣, 把我拋棄在黑暗裡。我蜷縮着身體, 想象化成母胎中的嬰兒, 自己碰觸自己,溫暖自己。別無他法,一夜之間, 我被傷害得體無完膚。彷彿輕微的涼風也能翻起我的傷口,連心, 好痛, 好痛……

我在黑暗中枯坐了一夜。腦海一片雪白。任這個自以爲市井現實的女人, 在這個夜晚亦是無眠。

完全睡不着。甚至用頭猛地去撞牆,只是更疼更痛, 哭得更沒了人樣。

天將黎明的時候,一個念頭光臨我的神智。象無盡的虛空裡劃落了一根火柴。我騰地從沙發上坐起身子。事已至此,我終究是要去找他的。

我找出那隻寶藍色的打火機,又把那封留言用數據線搬家到自己的手機裡,緩緩低頭, 烙下一吻。

手機和打火機塞進手提包裡, 然後, 我撥通了歡姐給我的號碼。捏着聽筒, 我刻意地平靜, “阿峰嗎?我是林然。你要找的東西在我這裡。………………不,我想親自還給你。就現在。而且我也有話對你說…………好, 就那家咖啡館吧。一小時以後,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夕陽恰巧透過窗簾舔上我的臉。多少是些溫暖。我把臉揚得更高,妄想着能曬那些縱橫滄桑的印記。

一小時以後,我準時出現在那家咖啡店的門口。沒有化妝,衣着邋遢,和那些同樣等在門口卻顧盼生輝的女孩兒們顯然格格不入。幾分鐘後,她們等來了自己的男友,小鳥依人地把手臂硬是塞進了對方的胳肢窩下。我只是冷笑,面對從那頭遙遙走開的挺拔男人,眼裡早就沒了期待的光。

我們見面,互一點頭。然後並肩走進咖啡館。

不知侍者是生了老花還是青光,竟然笑兮兮地把我們引進了幽暗的情侶座。我很想發彪,轉念一想,過會的談話,也的確不適合大庭廣衆,只得壓着怒火,硬着頭皮坐下了。揚手推開侍者遞上的菜單,一句嚷嚷,“隨便來一個。”我可沒有心情研究喝的。

阿峰也在我的對面坐下。他顯然是感應到了我不安的電波,也只是隨便叫了杯咖啡,然後專注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開口。

大學時的每一次約會,也總是我先開的口。我終於明白,他縱使對我好,也是我求來的。但這次,他休想我再如一隻柔順的綿羊。

我把打火機拿出來,幾乎是用砸的,向他腦門飛去。他仰身,很是狼狽地勉強接住,猛地擡頭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卻依舊不開口。我鄙夷地笑,這個大少爺,我總有辦法讓你先開口。

我取出那部手機,輕輕揮動,在他的眼前晃出一道道寶藍的光。而阿峰的撲克牌臉瞬間崩塌,由驚訝,漸漸轉變爲一種古怪的表情。扭曲,如畢加索的油畫。只是,醜太多。

我打開手機的翻蓋,閃爍的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我翹起二郎腿靜靜等待,低頭輕呷了一口侍者送上的咖啡,很苦。

終於,我聽見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的耳膜。

他說,“林然,對不起。”

那一刻,我得意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