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殤29

城門口聚集的人紛紛被士兵帶走問話,鳳婧衣知道自己再站在這裡也是藏不住的,伸手拉了拉風帽,深深吸了口氣,低着頭跟着邊上的人走了出去。

她想,只要避過了夏候徹,別的人也不認識她,只要不是在他手裡,脫身總不是問題。

她不敢想,自己再落在他手裡會變成什麼樣,但起碼現在不能,她的孩子還等着她回去,如果沒有她,在北漢他們隨時都可能有危險。

她低垂着頭跟着邊上的人一起走着,走過的人都要經過夏候徹的馬前,她緊張得腳都有些發軟,每一步都走得忐忑而艱難,手心裡滿是冷汗龕。

她不敢側頭去看幾步之外馬上的人,強自鎮定地跟着前面的人移動……

夏候徹高踞馬上看着混在人羣裡的人,薄脣勾起譏誚的冷笑,她是真當他的眼睛是瞎的嗎?

以爲自己低着頭,遮着臉,他就認不出來了丘。

莫說她遮着臉,就是化成骨頭化成灰,他也一眼認得出來。

鳳婧衣走過了他的馬前,見他並沒有認出自己不由暗自鬆了口氣,跟着人羣繼續走着。

哪知,還沒走出幾步,夏候徹掉轉馬頭跟了過來,偏偏又好死不死地走在她邊上,嚇得她魂都快出來了。

本以爲他是認出自己了,不過那人騎馬走在邊,卻什麼也沒說,甚至都沒側頭望她一眼。

可是,自己就這麼走在他眼皮底下,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好運,還是他真的已經不記得她了……

不過,總歸不是什麼壞事,真到四目相對的地步,她也不知該怎麼辦的。

從城門,行館並不長的一段路,她卻感覺格外漫長。

他離她那麼近,他的影子都籠罩在自己身上,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龍涎香的味道,可是她卻只能低頭強裝鎮定地走着,但願他永遠也不把自己認出來。

可是,事情哪有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夏候徹微斜着眼,瞅着她低着頭一副生怕被他認出來的樣子,不由恨得牙癢,他倒看看她到底還要躲到什麼地步?

鳳婧衣和其它人被帶了行館問話,進了偏門之後之前一路騎馬走在邊上的人終於走了,她扶着牆一陣腳軟,額頭早已冷汗涔涔。

好幾次她都懷疑自己是被他認出來了,可是他又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直到混進了門,她這才鬆了口氣。

“你們幾個,到這邊。”一名士兵過來,指了指鳳婧衣幾人喝道。

鳳婧衣抿了抿脣,還是硬着頭皮跟着一起過去了。

幾人被帶了邊上的院落,一個一個地被叫進去問話了,問了幾句就出來了,想來也只是問哪裡人,到榆州做什麼,準備往哪裡去。

鳳婧衣想着,便先準備好了如何回答,輪到她的時候已經最後一個了。

她低着頭進了屋內,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準備回答對方的問話。

“擡起頭來。”正座之上的人出聲,淡冷而威嚴。

鳳婧衣全身不由一震,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可是,一般盤查問話的都是城中的守將和士兵,怎麼可能是他?

她咬着脣,不敢言語也不敢擡頭,她想逃,可她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正座之上的人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她緊張得連呼吸都不由放輕了。

夏候徹站到她的面前,低眉俯視着她,伸手掀了她頭上罩着的風帽,冷笑哼道,“鳳婧衣,朕眼睛還沒瞎,裝成這樣以爲就沒人認得出你了?”

鳳婧衣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早在城門之時他就已經認出來她來了。

既然已經躲不掉了,她索性也不躲了,一下站起身來道,“大夏皇帝真是眼力敏銳。”

她說話,卻始終不敢去看他的臉。

她早該知道,自己逃不過他的眼睛的,竟還心存僥倖。

夏候徹聽到她出口的話,眸光驟寒,“說說看,這一回到大夏又想幹什麼,幫姓蕭的刺探軍情,還是想再爲他爬上誰的牀?”

鳳婧衣惱恨地轉目瞪向他,看到他右臉上一道淺淺的疤痕不由怔了怔,如果她沒有記錯,是當年從玉霞關掉下鐵釺陣之時被劃傷的,除了那一次,能傷到他的人屈指可數。

雖然已經癒合了,但細看還是看得清楚那道疤。

本要針鋒相對的話,一時噎在喉間無法言語。

“怎麼?讓朕猜中了?”夏候徹冷笑,嘲弄道,“橫豎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樣的事你一向做起來輕巧熟練。”

鳳婧衣深深呼吸,平息下涌動的心潮,可開口的聲音依然有着細微的顫抖,“我沒想刺探大夏的任何事,我只是來找青湮和淳于越有事,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行?”

她不想再待在這裡,再多說一句話,多看一眼,她都感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來。

“這麼迫不及待就想回去一家團圓了啊,可這是朕的地方,朕不想放,你也休息踏出這道門。”夏候徹一想到她這般急着要回北漢,語氣不由冷酷了幾分。

這兩年以來,他們在相依相守,生兒育女。

可是這兩年,也把他折磨瘋了。

他不敢去聽關於南唐的任何消息,不敢聽到周圍任何一個人再提起她,他以爲這樣他總會忘記,放下。

可是他試過了,試了一次又一次,他就是該死的忘不了。

他沒有想過,會在這裡,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到他,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樣的不真實。

“那你想怎樣?再把我抓回盛京?再關進宗人府?再讓人每天給我一頓鞭笞之刑?”鳳婧衣冷冷望着他質問道。

她以爲,這兩年會改變很多,會讓他忘了她。

可是現在她知道,他沒有變,他的霸道固執沒有變,他愛她……也沒有變。

想到這裡,她的眼眶不由陣陣酸澀。

夏候徹怔怔地望着她,自嘲地笑了笑,原來她記得的都是這些啊。

是啊,比起那個癡癡等着她,守着她的蕭昱,他在她的眼裡永遠都是逼迫她,殘害她的惡人。

鳳婧衣慌亂地別開頭,不忍再去看那盛滿落寞的眼睛。

如果她知道,還會再這樣遇到他,她真的寧願當年自己就死在了玉霞關,也許的所有的一切也都能隨着她死而了結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壓抑的沉默無聲蔓延。

鳳婧衣咬了咬脣,說道,“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救我,今天我不可能還活着站在這裡……”

“可是你呢,朕在還在生死關頭,你就一轉頭嫁給姓蕭的了!”夏候徹憤怒地喝道。

一想到她已經嫁給了蕭昱,與他恩愛相依,生兒育女,他就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終究他又捨不得她死。

鳳婧衣咬牙,心下一橫,一把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決然道,“說吧,你救我時,傷了幾分,傷了多深,我都還給你,如此你我也兩不相欠了。”

夏候徹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眼中滿是狂肆的怒意,目眥欲裂地瞪着她,咬牙切齒道,“你說,朕傷得有多深,有多痛?”

她就是這麼恨不得離開他,就算當年玉霞關一樣,就算死也要離開他。

鳳婧衣眼中泛起淚光,她知道,他問的傷不是身上,而是心上。

當年,她問了他能不能放過南唐,放過鳳景,放過她,他給了她回答的。

在她身份敗露之後,他也是要除了南唐的。

那個時候,他已經讓她做了選擇,可是現在他又怨恨她所做出的選擇。

“夏候徹,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無力地問道。

“朕想你回來,回到大夏盛京,回到朕身邊,一生一世都不準離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道出了兩年來一直盤桓心中祈願。

然後,小心翼翼等着她的回答。

縱然,他知道那是個會讓自己失望的回答。

“夏候徹……”她笑着喚她的名字,眼中的淚卻止不住地落下,“當年你要把我和南唐趕盡殺絕,現在你又要我拋棄一切到你的身邊,可是這個世界,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也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

那三年,她一邊恨他,一邊算計他,卻又一邊負了等她愛她的人,對他動了心,這一切早就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

他要殺她的時候,她要滿世界的躲藏,他要喜歡她的時候,他要她一輩子在他的身邊。

一輩子那麼長,將來的事,誰又能知道。

若是他將來又愛上了別人,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她沒有那個背棄一切去愛他的勇氣……

愛情這個東西,她曾沒有它也一樣活得好好的,以後沒有它,也能活着,也許心會悄悄滴着血……

“可是現在,你在朕手裡,是走是留,只看你一句話。”夏候徹道。

不知怎麼的,他似乎從那滿含淚光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沉痛的溫柔,於是說話的語氣,也不由柔和了下來。

“我要走。”她決然道。

她已經嫁給了蕭昱,已經是北漢的太子妃,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牽連到他,還有她的孩子。

鳳景容不下流着大夏血液的兩個孩子,大夏的人也不會容下她這個流着南唐皇室血液的……

這樣的敵對和仇恨,已經在兩國之間深刻入骨。

夏候徹狠狠奪下她手中的刀,一把扔了出去釘在了牆上,發出刺耳的錚鳴。

她就那麼想回去,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既然你要談條件,行,那朕就跟你談條件。”

鳳婧衣深深呼吸,說道,“我知道況青他們也在你手裡,我要帶他們一起走。”

“可以,如果你能做到朕要求的。”夏候徹目光沉冷,掩去了深處的痛楚。

鳳婧衣心絃一顫,他能答應,自是提出的條件不同一般。

“你要我做什麼?”

夏候徹薄脣微微勾起,說道,“你不是給姓蕭的生了孩子嗎?”

鳳婧衣緊抿着脣,手緊握着拳,靜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夏候徹負手轉身,眼底現出瘋狂的嫉恨,三年她怎麼都不肯生下他的孩子,一回去了就那麼急切地嫁給了他,給他生兒育女。

“算算時間,孩子也該快一歲了,朕的要求很簡單。”他說着,扭頭望向她道,“給朕也生一個孩子。”

“夏候徹,你瘋了!”鳳婧衣怒然道。

這個時候,她自然不敢告訴他,熙熙和瑞瑞就是他的骨肉。

“怎麼,不想給姓蕭的戴了綠帽子?”他嘲弄道,薄脣掠起冰冷譏誚的弧度。

他是瘋了,早在愛上她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如果不是瘋魔了,怎麼會愛上自己恨了這麼多年的人,還是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

這樣的事,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這件事,你太過強人所難了。”鳳婧衣氣憤地道。

夏候徹轉身,擡手捏住她的下頜,低眉望着這張迷惑了自己的臉龐,冷然哼道,“反正,你給他戴的綠帽子,也不止一回兩回了,多幾回又有什麼關係?”

鳳婧衣扭頭,掙脫他的鉗制,後退了一步遠離了他一些。

夏候徹眼中寒意更盛,低頭冷笑道,“他又不是傻子,難道不知道這三年來你在朕牀上睡了多少回?”

“夏候徹!”

“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他就沒問過你嗎?”

鳳婧衣臉上血色漸漸褪盡,胸腔顫抖地起伏着,卻緊緊咬着牙什麼也沒有說。

“既然三年來被戴了那麼多綠帽子,他都不介意,再多幾回,想來他也是不會介意的。”夏候徹冷嘲地說道。

可是爲什麼,明明口口聲聲嘲諷的蕭昱,卻是感覺自己被他給戴了綠帽子。

一想到,他們的孩子都出生了,他就恨意橫生。

鳳婧衣望着面前的人,突然有些茫然,自己當初爲什麼會背棄了等待她的蕭昱,而對這個人動了心?

“夏候徹,我不可能生下你的孩子,永遠也不可能。”

可是,偏偏她早已經生下了他的骨肉。

那個條件,她答應走不了,不答應,也走不了。

“既然你不能做到朕所提出的條件,朕又何必放人呢?”夏候徹冷笑哼道。

她願意爲蕭昱生兒育女,卻始終不願爲他生一個孩子。

自己真是可笑,枉他聰明一世,竟就那麼被她騙了整整三年。

當她第二次有孕之時,他真的以爲自己有了心愛的女子,有了他們的孩子,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他會好好愛那個孩子,把自己曾經不曾擁有過的一切寵愛都給他。

可是到頭來,她卻騙了他。

這兩年來,他不是不曾試過去想象去愛上別人,哪怕是長得像她的人,那個人會比她乖順溫柔,會爲他生兒育女。

然而,那個人不是她,似乎再怎麼想也不是她要的模樣。

所以,事到如今,明明知道她已經嫁給了別人,已經爲別人生下了孩子,他卻還在期望着她能再回來。

——

皇桑,一見面就討論這麼掉節操的問題,你的臉呢?

嗯,最近掃黃查得嚴,所以沒有船。

這個月要忙着一邊修出版稿,一邊寫更新,我這個蝸牛速度你們知道的,寫不動了就去改稿子子,改不動了就來碼個字,然後一個人恨不得撕成兩個人用,還是稿子也沒改多少,更新也寫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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