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溫柔一寸涼37(一更五千,求月票)

“主子,這……”綠袖一時有些膽寒。

蘇妙風擰了擰眉,望着一行人離開的方向催促道,“快去吧,小心些,我這就去找人過去。”

她雖然聽着剛纔像是鄭淑儀在說話,但也不知道被押走的到底是什麼人,而且現在也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不好冒然插手其中,這宮中的麻煩事自己能少沾邊就儘量少沾,以免惹火燒身。

綠袖聽了她的話,只好跟着一行人朝冷宮的方向去,但到底是膽小不敢跟得太近,遠遠看着幾人將一個人拖到僻靜的廢宮,一人捏着她的嘴,一人拿着什麼東西往她嘴裡灌。

一行人眼看着墨嫣開始毒發,不由退開了幾步,一名太監到,“你們到周圍看着吧,小的把這裡處理乾淨,以免被人瞧見什麼。燧”

其它幾人本就不想大年過的沾上死人晦氣,自然是巴不得脫身,連忙道,“有勞了,我們在外面等你。”

幾人出去在周圍守着,綠袖也連緊走遠了些,以免被人發現了行蹤。

留下處理屍首那名太監四下望了望,將一粒藥丸塞到墨嫣口中,看着她慢悠悠睜開眼睛,一把揭了臉上的面具道,衝她笑道,“墨老二,恭喜你還沒死成,師姐叫我來接你。猷”

隱月樓不算鳳婧衣那個幕後人,公子宸是當家老大,墨嫣就是總管二當家,只不過隱月樓剛到盛京之時,她就按計劃帶着一批人潛入大夏宮中到了皇后的身邊。

“靜貴嬪的可能很快會過來。”墨嫣道。

“公主的意思是要你儘快離宮,我剛剛進宮來的時候扛了一具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屍藏長春宮左邊的廢屋裡,那裡還放了易容的面具和換的衣服,你把衣服換到她身上,我一會兒把她扔到湖裡,等明後天宮裡的人再打撈上來的時候,面目已經泡得認不出了。”沐煙一邊說話,一邊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

“可是公主那邊……”她很清楚,今晚最兇險的不是她,而是那個人。

“你現在脫身了才能讓她無後顧之憂,再有誰送了命,你們纔是真要逼瘋了她了。”沐煙道。

墨嫣抿了抿脣,道,“我們走吧。”

“麻煩裝死一下。”沐煙說着,伸手封了她的穴道,將她扛起便往出走。

守在周圍的一名宮人連忙問道,“你這是……”

“放這裡指不定就被人發現了,我扔西邊那個廢湖裡去,那裡以前鬧過鬼,沒什麼人去,應該不會讓人發現。”沐煙的聲音又變成了太監一樣的尖細。

“我們還要回去伺候了,就不跟你過去了。”那人道。

“行,我辦完事再回去。”沐煙也沒強留,扛着人便往着死寂無人的冷宮深處走去了。

一直到確定後面沒人跟着了,方纔將墨嫣放了下來,讓她進了裡面去換衣服,然後自己在外面守着以防萬一。

過了一會兒,墨嫣換好了衣服,沐煙道,“等我走了,你再走。”

說罷,進去扛上死屍去了後面湖裡扔了。

一邊走一邊抱怨,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乾的不是挖墳就是扛屍體的活,不過死人再可怕也沒有她那個巨蛇師叔可怕。

暗香閣,陣陣梅香中,正是熱鬧時。

沁芳剛剛把燉好的湯送到鳳婧衣席上,鄭淑儀便也跟着回來了,擡眼望了望正座之上的皇后,端起酒盞的時候脣角勾起一冷笑。

邵清姿,上官素,今天大約也就是你們最後一回能這麼風光了,盡情享受吧。

鳳婧衣端着湯碗淡淡地掃了一眼下方的鄭淑儀,悠然地一邊欣賞着歌舞一邊一勺一勺地喝着,喝碗了擱下碗坐了一會兒,便有些疲憊地朝夏候徹道,“皇上,臣妾有些乏了,可否先行回宮。”

夏候徹擡手招了孫平過來,道,“帶人先送鈺妃回去。”

“是。”孫平連忙帶了宮人哪着沁芳護送鈺妃離席回皇極殿。

出了梅園,鳳婧衣停下腳步道,“孫公公,你回去伺候着皇上身邊,讓他少飲些酒,本宮有沁芳她們送回去就夠了。”

“可是……”孫平有些爲難,畢竟皇上交待了要他把人送回去,他這剛送到門外就折回去,少不得被一頓訓斥。

“去吧,皇上方纔飲了不少酒,本宮實在放心不下。”鳳婧衣笑了笑說道。

孫平沉默了片刻,道,“那奴才先回去了,有事就差人過來通知。”

鳳婧衣點了點頭,看着他進了門,方纔帶着沁芳回皇極殿去。

這個舉國歡慶的除夕夜,出了暗香閣卻是格外的清冷,沁芳不放心一直扶着她走,一邊走一邊道,“主子,你慢點。”

鳳婧衣笑了笑,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她的攙扶。

可是,還未走回到皇極殿,她便開始整個人冒冷汗,臉上卻慘白得毫無血色,沁芳咬着脣扶着她,低聲道,“主子……”

“歇會吧。”鳳婧衣有氣無力地說道。

沁芳扶着她停下來沒有再走,兩人都望着暗黑的天空,似是在等待着什麼。

如果墨嫣順利出宮了,青湮她們會在宮外放三響焰火爲信號,可是……現在還沒有出現。

沁芳咬着脣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急得眼中滿是淚光,心中一遍地祈禱着焰火信號快點出現……

這樣的等待真的太過漫長,鳳婧衣漸漸有些站不穩一個踉蹌,沁芳眼中的淚一下滾了下來,低聲道,“主子,叫太醫過來吧。”

鳳婧衣搖了搖頭,道,“再等等……”

“可是你……”沁芳深知她的執拗,咬着脣不再相勸,靜靜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突地,漆黑如墨的夜空有焰火升空,看樣子是在宮外不遠的地方放的,接連放了三道。

鳳婧衣腳下一軟便癱了下去,沁芳驚聲叫道,“快扶住娘娘,快扶住……”

等在後面不遠處的宮人連忙跑了上來,這纔看到鈺妃站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滴了一灘血跡,頓時慌了手腳,有反應快的連忙道,“快去通知皇上……”

“太醫,叫太醫!”沁芳哭着叫道。

幾名宮人手忙腳亂地往暗香閣去稟報,留下的幾人幫着沁芳把人往皇極殿扶,個個也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來。鈺妃從暗香閣出來就成了這樣,今晚這宮裡怕又是一場無邊風雨。

暗香閣,殿中的歌舞正畢,一片讚美之聲。

前來稟報的宮人衝進來與退場的舞姬撞上,踉蹌着跪下,喘息不及地道,“皇上,鈺妃娘娘出事了……”

夏候徹聞言愣了愣,似乎是有些沒聽明白,剛纔人還好好的,怎麼會出了事。

孫平聽得真切,當即驚得一個寒顫,連忙追問道,“出什麼事了,這纔出去不到一個時辰。”

“奴才也不清楚,娘娘回皇極殿路上說是累了站着歇一會兒,結果人就站不穩了……”他還沒說完,正座之上的夏候徹已經起身快步如風的朝殿外去了。

孫平連忙帶着幾個宮人跑着跟了上去,一路上不停的暗自祈禱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亂子……

早知道會出這樣事,他方纔就應該親自送回去的。

一直快步走着的夏候徹突地半路停下了腳步,低頭望了望腳下一灘血,藉着御道兩側的燈光依稀可見血跡沿着回皇極殿方向滴了一路。

孫平跑着跟上來看到地上的血跡,整個人也被驚得後背一陣冷汗涔涔,“皇上……”

夏候徹沒有說話,舉步飛快地朝着皇極殿趕去,一路跑着的宮人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沁芳一行人剛把人扶回了皇極殿,夏候徹已經衝了進來,看着一直綿延到牀邊的血跡,手腳有些發抖,怔怔地望着躺在牀上的人,一時間連走近前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皇上……”沁芳等宮人在牀邊跪了一地。

夏候徹回過神來,走近到牀邊顫着聲音喚她,“素素。”

可是,牀上的人冷汗淋漓,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顏色,整個人痛苦得發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太醫,太醫呢!”夏候徹怒聲叫道。

孫平正帶着王太醫和劉醫士趕過來,一進門連忙催促道,“快,快過去診脈。”

兩人提着藥箱到了牀邊,分別診了脈之後,相互望了望卻誰也不敢稟報結果,只是垂着頭跪在牀邊……

“說話!”夏候徹道。

可是這出口的話沒有滔天的怒火,卻是透着深深的沉痛和無力。

“鈺妃娘娘是……是中了毒,腹中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王太醫頭抵着冰涼的地磚顫聲回道。

“中毒?!”夏候徹望着兩人,目眥欲裂。

“確實是中毒,從脈象上看是……是在方纔的宴上被人下了毒……”劉醫士道。

如果不說清楚,就是他們這些爲鈺妃保胎之人的罪責。

夏候徹斂目,沉聲打斷他的話,“救人!”

別的他現在無力追究太多,重要的還是先救人。

王太醫與劉醫士相互望了望,說道,“鈺妃娘娘的胎已經有些時日了,這個時候應該……應該已經胎死腹中,若是這個孩子不能落下來,可能……可能就會一屍兩命。”

孫平站在邊上不由打了個寒顫,這孩子活不了已經是讓皇上痛苦萬分,若是鈺妃再因此有個三長兩短,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夏候徹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些無力卻依舊透着威嚴,“她要活不了,你們也休想活着從皇極殿出去。”

“唯今之際,只有再下一些落胎的藥,輔以鍼灸徹底打掉胎兒……只是這方法不知道娘娘能不能扛得住。”劉醫士唯恐觸怒聖心,說話也小心翼翼。

“現在人都這個樣子了,再用那樣的藥,你這不是要鈺妃娘娘的命嗎?”孫平氣得發抖道。

這下毒之人心思何其之歹毒啊,孩子胎死腹中會要了大人的命,就算太醫出手醫治,也要下這樣的重手,不定也一樣會要了她的命。

“現在別無他法,若是死胎一直在娘娘腹中不去,一樣會要了娘娘的命,請皇上決斷。”王太醫道。

夏候徹痛苦的斂目,決然道,“治!”

“是。”王太醫兩人連忙應聲道。

劉太醫迅速去開了藥方,交給孫平道,“這兩個,一個是落胎的方子,一個是後面要用的補氣補血的方子,抓了藥現在就去煎上。”

沁芳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起身道,“奴婢去吧。”

說罷,取了方子連忙出了門。

太醫院值夜的幾名太醫和醫女也趕了過來,進了殿中跪了一地請安,夏候徹卻半天沒有說話。

孫平到牀邊低聲道,“皇上,您先到邊上等着吧,讓太醫們先給娘娘診治。”

夏候徹沉默地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臂,藉助了孫平的攙扶才站起身走到了不遠處軟榻上坐着,而後便一動不動地望着太醫和醫女圍繞的牀上。

孫平站在邊上不由一陣揪心,這個人何等傲骨,縱橫沙場,朝堂上下,便是先前與靳太后周/旋到那樣的地步,他何曾有過這樣無力的時候。

可是現在,他心愛的女人,他的親生骨肉就在他的身邊,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下了毒手,如今眼睜睜看着鈺妃生死徘徊,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廚房內,沁芳一邊哭,一邊煽風着爐火加緊煎藥,等到落胎藥煎好倒到了碗中,從自己的荷包裡取出一直貼身帶着的一粒白色藥丸放到碗中,藥丸遇水即化,很快便融入了藥汁之中。

主子腹中的孩子並不是真正的孩子,是因爲一直用着淳于越配了一種藥,從而改變人的脈像讓太醫們都瞧着是喜脈,但最後要解除這藥性卻是無比痛苦的,說不好……還得賠上半條命。

此事她和青湮一直是反對的,可是夏候徹動了親征南唐的心思,若他御駕親征去了彭城,現在的鳳景又哪裡是他的對手,所以主子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將他絆在宮中,爲鳳景他們爭取喘息之機。

“沁芳姑娘,藥煎好了嗎?”有宮人到廚房外問道。

“好了好了。”沁芳擡袖擦了擦臉上,端着藥連忙趕往東暖閣。

她將藥端到了牀前,夏候徹卻起身走了過來,道,“朕來吧。”沁芳將藥碗遞給了她,將躺在牀上的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道,“主子,藥好了,先把藥喝了。”

她說着,眼淚不住地落了下來。

這碗藥下去,她無法想象她將會承受什麼樣的痛,可是卻又不得不讓她喝下去。

夏候徹緊抿着脣坐在牀邊,盛起藥喂到她蒼白的脣邊,看着她嚥了下去,這個被世人傳爲鐵血無情的帝王眼中瞬間泛起了淚光。

一個男人,一國之君,卻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護不住,還要這樣親手喂她喝下落胎藥,他夏候徹怎麼窩囊無用到這種地步。

鳳婧衣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她能夠以懷孕的理由將他留在盛京,是因爲他真的在意她,在意這個孩子。

他以前恨她,也許將來會更恨她。

但她知道,起碼現在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但她卻不得不殘忍地辜負。

半晌,她蒼白的脣顫抖的發出聲音,眼角的淚也隨之落下。

“夏候徹,對不起……”

我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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