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外間哭聲一窒,隨即卻再不敢放聲,殿外好似有人低聲而語,隨即,便有人稟道,王后到了。
王后款款入內時,眼梢掠見蕭淑容,鳳眸便不自覺地斜挑,她掃了眼桌上這些精緻小菜,彷彿有些輕蔑地抿了抿脣,卻也不願多說,只是向着朱炎微微斂衽,笑道:“一位夫人有內情向我稟告,我想想茲事體大,就帶來見你了——攪得你用膳不寧,倒是我思量未周。”
朱炎瞥了她一眼,倒沒有前一陣那般冷漠,卻也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只是平平問道:“內外命婦皆由你掌管,卻是要稟寡人做甚?”
“話也不是這麼說——事涉我們的王兒,倒是不能草草了之,顯得是欺負人家閨秀了。”
王后鳳眸含笑,一派雍容,朱炎與她夫妻多年,倒是深知她稟性的,於是深吸一口氣,將胸中厭煩壓下,沉聲道:“是哪一家的夫人?”
“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是世子妃的嬸母,雲家二夫人。”
朱炎一聽這話,心下便明瞭了七分,他冷冷掃了王后一眼,耳畔聽得殿外又有啜泣聲起,於是索性拂袖而起,道:“寡人親會臣妻,未免與禮不合——她要說什麼,你最清楚不過,便由你代稟吧!”
王后端起奉上的香茗,略微過脣,便開始講了起來。
燮王越聽,眉眼越見冷峻,面上卻仍不見喜怒之色。
蕭淑容在旁聽得黛眉微顫,卻終究是掌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聲,“原來是如此啊……雲家的挽晴小姐去寺中進香,偶遇二王子殿中衆姬妾,兩邊爭執之下,居然動起了手!”
她掩袖而笑,聲音清脆,“這還沒過門呢,就喝起了哪門子的醋?”
她隨是順口調笑,卻也不失俏皮犀利,王后看不得她這股輕狂勁,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這麼不三不四,也是長輩該說的話嗎?”
“王后您這話說的……“
燮王咳了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卻是讓兩人心中一凜,及時住口,“閨中弱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率衆大打出手,真是好家教!”
王后哼了一聲,話音中卻是帶出了偏向,“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朱聞那日也在寺中陪伴,卻是冷眼目睹,連上前勸解也無——雲家上下對此頗有微詞,那位小姐不願受辱,在家中閉門啼哭,尋死覓活的再也不願與他締結姻緣呢!”
朱炎眼中有微微光閃動,王后卻未曾察覺,仍是說道:“雲家二夫人來找我,也並非是告狀,只是衆目睽睽之下,雲家顏面全無,累得未出閣的女子也成了笑柄——他們想討個公道。”
“公道?!”
朱炎冷冷一笑,王后見他黑瞳一凝,心知不好,卻聽朱炎輕聲道:“他們要寡人給他們什麼公道?!”
王后不敢再說,卻聽朱炎停了片刻,對着殿前待命的侍從道:“把雲夫人請到側殿,好生奉茶伺候。”
他目視王后,“你也去陪坐一會,勸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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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中火起,鼓起勇氣正要追問,卻聽朱炎嘆了一聲,有些意興闌珊的掃了一眼桌上小菜,袍袖一拂,威武猙獰的龍獸紋綢從眼前掠過——
“來人,把那孽障給我喚來!”
***
不過一刻,朱聞就到了,他袍服絲毫不亂,面上也不見驚慌。
“你做的好事!”
朱炎哼了一聲,面上神情莫測,只是輕描淡寫,卻越發讓人心下一寒。
朱聞長跪於地,日光將他昂藏身影拖得很長,朱炎迷眼看去,只彷彿那跪着的並非親生骨肉,而是陰影中一團猛獸。
他面上掠過一絲冷笑,仍是聲音不大,“你成日混在胭脂堆裡,日子真是快活哪!”
朱聞默然低頭,並無任何辯白。朱炎看着他這半死不活的的模樣,卻越覺刺眼——從小到大,他從未有過溫馴認錯的乖順,越是以沉默冷然以對,越是讓人覺得桀驁可恨!
“你在女色上頭,不是挺有本事的嗎——先前還嘲笑你大哥家中河東獅吼,如今你自己又是如何?!”
燮王居高臨下掃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不懼內——你跟她們沆瀣一氣,無法無天的撒野!”
“怎麼不說話?!”
“啓稟父王……”
朱聞終於擡頭,眼中卻不見不服,居然帶出些懊惱沮喪,“是我齊家不嚴,這才鬧出這一樁——兒臣已經知錯了。”
“哦?”
朱炎頗爲驚詫——自進京以來,這個兒子不斷給他驚奇,倒是該對他刮目相看了。
“你對我認錯又有何用——此事你決定如何處置?”
朱聞頭垂得越發低,半晌,他咬了咬牙,終於道:“兒臣這就把帶頭鬧事的嚴懲,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