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整個人都浸在冰水之中,疏真渾身發抖,眼睛卻越發明亮,亮得幾乎刺眼,就那樣凝視着蕭策,不曾移開。
她的瞳孔深處倒映出蕭策的身影,彷彿近在眼前,又好似渺遠不可及。
風捲得帷幔臨空亂舞,綢料摩挲的聲響單調而重複,這一刻,大殿之中陷入了死寂。
“清遠侯,你都聽到她說的了。”
得意而輕鬆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刺耳,石秀終於開口了。
疏真的雙眸因憤怒而剔透,斜斜一瞥,卻聽石秀悠然道:“我早就知道,你這種狡詐陰險的女人是不可信,表面上與我虛以尾蛇,卻是想拖延時間,讓自己的刺客去把真正的公主殿下除掉——你真以爲,我會與你交易麼?”
他的笑聲在此時聽來,分外義正詞嚴,疏真卻只覺得可笑,“我身爲名門之主,國之棟樑,怎會與你這妖女沆瀣一氣?!今日與你周旋,不過是設法讓清遠侯看清你的真面目罷了!”
疏真看也不願看他那唱唸俱佳的表演,只是幽幽的,看定了蕭策,“你終於還是知道了。”
蕭策眼中波光晶瑩,任誰也看不出是淚、還是恨。他就那樣站着,惟有袖口的無風自動,顯示他激越欲狂的心情。
“我從來都沒相信過……”
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乾澀,彷彿無數雪晶盤旋於空中,疏真這一瞬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幾乎要跌倒在地——
“我一個字也不曾相信石秀的話。直到剛纔,你親口承認……”
疏真望定了他,勉強想露出一個微笑,但眼角眉梢升起的,卻是說不盡的苦澀。
她張了張嘴,好似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你說話啊,解釋啊,只要是你說的,我都願意相信!”
蕭策低喝出聲,一拳擂在桌上,木屑簌簌而落,隨即整張書桌裂成幾塊。
“到了這一步,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疏真垂目說道,整個人幾乎化爲無笑無淚的冰像,這讓蕭策越發憤怒。
“十年了,這十年你有無數的機會向我坦白。”
“這無數的機會只會有一個結果——冒充天朝皇嗣,足夠讓我被凌遲十遍。我不認爲結果會有什麼不同。”
щшш ⊕тт κan ⊕¢ ○
疏真的聲音雖然低啞,卻一字一句聽得清晰。
蕭策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回,石秀在一旁聽得真切,冷笑着說道:“你還真會假裝無辜——你謀害公主在先,假冒身份在後,憑你那狡詐陰狠的心計,此事早有預謀,只可惜天日昭昭,公主殿下僥倖沒死,這才戳穿了你的陰謀!”
他隨即對着殿外揚聲道:“殿下,如今事情已經真相大白,請您進入吧!”
由門邊傳來綢衣的輕微摩擦聲。環佩叮噹中,有人身着宮裝,行似弱柳扶風,嫋娜娉婷。
出現在三人面前的卻是一位羞怯輕顫的俏麗女子,她雖發佩累珠鳳釵,華衣錦繡,一舉一動卻都溫馴有禮。她站定了,向着蕭策深深一躬,咬脣低泣道:“本宮全賴清遠侯做主了!”
蕭策一時不知如何是何,手忙腳亂的還了一禮,頭腦裡仍是一片混亂,卻見昭寧公主瞥了疏真一眼,彷彿看見了極爲可怕的事物,顫抖着躲到石秀身後。
“殿下別怕,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你好生跟清遠侯說說,他才能替你做主呢!”
石秀笑得好整以暇,眼角卻露出一絲犀利光芒。
滿殿寂靜,只聽昭寧公主哽咽道:“那日山匪劫持,我這侍女自告奮勇說要替我擋災,她說自己是公主,我還感動不已……誰知,她隨即讓那羣山匪把我推下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