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家。……崔泰哲在她耳旁低語,他的手,落在她的手心,將她指間的冰涼,湮化在他的大掌裡。
樂子衿的眸,望着他的方向,淚花晶瑩,她的脣,被他吻過,泛着粉粉的光澤,頰邊,一抹淡淡的緋紅,“好。”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長久以來,她生活在黑暗與孤單的世界裡,等着他,一次次等待,一次次落空,喜悅,似乎來得那樣久,不過,卻足以讓她的心騰的升起希望。
她低啞的聲音崔泰哲幾乎聽不見,可他卻能感受,他一手牽着她的手,另一手,繞過她的背落在她的另一隻手肘上,倚着,這樣,走出小小的農家院落,這樣一幕,與昨晚杜皓達給他的照片上,周俊熙扶着她的模樣,如出一轍。可是,此時的崔泰哲,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妒忌,有的,只是她回到身邊的喜悅,有的,只是她表露出來對他的思念,對他濃烈的感情,此時,無聲勝有聲… ..他知道,她,始終是愛他的,只要這樣,便足夠了。
崔泰哲將她細心的安置在車上,正欲抽身離開,她纖細的手卻緊緊的拉着他:“泰哲。”她的聲音極低極低,極慢極慢:“替我,謝謝俊熙的照顧。”她慢慢的啓脣,說了兩次,她想,他應該能聽懂的。
“好。”崔泰哲看着她盈白如玉的臉龐:“你等我。”接着,鬆開她的手,轉身,大踏步的走進小院,走進房間。
兩個男人,站在屋內,氣氛,卻是劍拔弩張。
周俊熙狹長的眸,帶着一絲難以割捨的情愫,故做平靜的說:“崔先生,還君明珠。”雙淚垂,他的淚,隱藏在心底,終是,捨去了。
崔泰哲的眼,帶着一股讓人無法看透的冷漠,薄脣,孤傲的說:“還君明珠?這顆原本屬於我的明珠,你倒是藏得很深。”他的手指,輕輕的觸碰在木製傢俱上,一頻一點,鏗鏘有力:“周俊熙,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已經在猜測,周俊熙,是故意將子衿藏起來的,像她,既看不見,又不能語,能獨自離開的機率,幾乎是零。
周俊熙脣畔,一抹苦笑,面前這個男人的佔有慾,他,是早就知道的:“你的明珠,完好無缺,純潔得一如從前。”他的眸,透過窗戶,落在院外那輛線條流暢,全球限量版的車上,這樣的車,在農家小院外,太過凸顯,太過格格不入了。而面前這個男人,似乎,纔是子衿最後的歸宿。
“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崔泰哲的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帶着一絲嘲笑與諷刺,對於周俊熙現在的處境,對於他逃避周氏與婚姻,他是有幾分瞭解的:“你這樣逃下去,只會讓人更加唾棄你,周俊熙,A市裡,還有許多事情,等着你去處理。”
唾棄?周俊熙俊美的面容帶着一絲苦澀,他的事情,他自是知道,可是,現在,他要做的事,是將子衿的現狀告訴他:“子衿的眼睛——”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崔泰哲冷冷的打斷他的話,對於他如此親呢的稱呼她,他覺得特別的刺耳:“如若因爲你的延誤,而讓她的眼睛無法恢復的話,”他的眸,如鷹般尖銳,剩下來的話湮在他的喉嚨裡。因爲,他沒忘記,剛剛子衿讓他進來,是要他向周俊熙道謝的。
“她的眼睛,是因爲嚴重感冒併發肺炎,導致器官衰竭,大腦枕葉的視神經中樞發炎而造成失明的,恢復的可能性極低。”周俊熙苦笑,即使將子衿藏在農家小院,可是,他卻沒有放棄過她的治療,現在,他不顧崔泰哲的低怒,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而她的喉嚨也是如此,不過,這段時間一直連續吃中藥,她的聲音已經在逐漸的恢復中,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到從前一樣。”他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崔泰哲:“這是那家中醫的地址,”
手,想狠狠的給他一拳,可是,崔泰哲卻忍住了,他萬般不願意的從他手裡接過名片,她曾說,讓他謝謝周俊熙,於是,他忍住心底的怒火,但是,這個謝字,他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因爲,他竟然藏了子衿這麼久?
“崔先生。”周俊熙俊美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表情,即使很難,可是,爲了她,他仍舊得說:“這段時間,子衿與我,相敬如賓,”是的,既然他決定還君明珠了,那麼,他就不該給她添任何的亂子,
一想到他們在一起相處了三個月…..一想到之前子衿依賴他的神情,崔泰哲實在無法讓自己冷靜的面對他,他怕,他越留下來,就越有想掐死周俊熙的衝動,所以,他只有離開,可就在他離去之際,他駐足,沒有回頭:“樂家母女去世了,周俊熙,是男人,你就不要躲起來,就應該回A市面對。”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周俊熙俊美的面容,有一絲顫抖,不過,喉嚨裡卻沒有再發出一個字。當院落外,響起汽車的發動聲,他都沒有再擡頭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他都沒有。
這三個月來,他很蝸牛,蝸牛的縮在殼裡,蝸牛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是,當殼蓋被打碎,陽光滲進來,他所做的一切,顯得蒼白無力,
他其實,是最痛苦的一個。
仔細想來,似乎,在他身邊的女子,都沒有好的結果。
如:溫媼,
又如:溫婷,
現在,再如:樂欣妍。
即使這三個月來,樂子衿始終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卻沒有感覺到她的心有一絲向着他,即使她失明依賴他,即使她的一切生活所居全是他打點,可他,仍舊沒有感覺到她對他有任何哪怕一點點的感情,如若,她能有一點點愛上他,如若,她能表現出一點點對他除了依賴外的愛情,他寧願,真的拋下一切帶着她遠走天涯,
可是,雖然子衿沒說,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她愛崔泰哲,而不愛他。
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
而樂子衿,終於,終於回到了崔泰哲的身邊。
依崔泰哲的物力財力,她,雖然失去光芒失去聲音,可是,卻應該能得到最好的照顧…..那麼,就再也不會需要他了,而這三個月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記憶裡最美好的回憶,雖然,這一切,只是他的獨角戲。
是的,如果他是個男人,就應該坦然面對,面對因爲他所引起的一切。
他,應該回A市了吧。
即使,回去之後,與子衿,應該不會有任何交集。可是這三個月來,美好的回憶,將會伴着他…..那樣相依的歲月,恐怕,成了他生命裡,最最美好的回憶了。
剛剛,聽到樂欣妍的死訊,他的心,有一陣的糾疼…..不過,自從他知道她讓人強暴溫婷開始,他對她,就早已經死心了,
他不愛樂欣妍,從來都不愛。
可是,他愛的人,又何嘗愛他?
緣份,糾結。
愛情,似乎不是用心經營就能得到的東西。
他,終歸是要去面對那一切,
不過,在回A市之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溫婷!
而沒有了樂子衿的小小宅院,他,是無法再做任何停留的….因爲越是停留,會越痛苦,會越感覺到失去的無助。
周俊熙回頭,再一次環顧着小院,這兒,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可是,從今往後,就只是加快了。
當他再次來到醫院時,溫婷正掙扎着與巡房的醫生說要出院,可是,醫生出於她身體的考慮卻堅持讓她再觀察兩天。
當醫生當着周俊熙的面分析她手術之後的治療時,溫婷蒼白的臉,漲紅着,低語:“我不出院了。”是的,在她住院的原因上,她選擇掩耳盜鈴,雖然她明知道周俊熙應該知道她是因爲什麼住院的,可是,她就不願意從醫生口裡說出來。
末了,周俊熙送醫生出病房,四十多歲的女醫生盯着他,一副訓斥的模樣:“孩子都已經成形了才做手術,你知道對她身體的傷害有多大嗎?”說着又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只顧自己享受,哪兒知道女人做這種手術,有多傷身體?”
面對醫生的指責,周俊熙沒有絲毫的辯解,心底的愧疚更是加重了。當他回到病房裡時,薄脣泛起好看的弧度,“小婷,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可是,笑容卻沒有進入眼底。
醫生剛纔在門外說的話,溫婷全聽見了,她的臉漲紅….想要說什麼,可是終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末了,只得吱吱唔唔低聲說:“俊熙哥…. …太麻煩你了。”
聽着她的話,周俊熙心底一陣苦澀…. …他上前,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是我對不起你….小婷,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讓我照顧你?聽在溫婷眼底,分外的刺耳…. …她掙脫他的手,然後將目光落在潔白的被單上,是的,她已經不純潔了,能,偷一些快樂,也好。
車子急駛在回A市的路上。
可現在,崔泰哲再沒像來時一樣催促着老賈車開快一點。
因爲,此刻,樂子衿正依在他的懷裡,清麗的眸子睜着,泛着淡淡的喜悅。一路上,她的手,都沒有放開過他的大掌。雖然一路無語,可是,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對他濃濃的思念與情感,這,是不同於在農家小院裡對周俊熙的依賴的。
他心酸不已。
爲自己來時的萬般計較,
爲自己彼時不問清紅皁白的生氣,
爲自己沒能保她周全而難過,
更爲她,這三個月來如何生活所糾結。
她的面容盈白如玉,相信,周俊熙待她,應是極好的…..可是,容他太大度,也不能忍受她與周俊熙在一起三個月…. …可是,這一切,都在他找到她的喜悅所淹沒了。
崔泰哲在乎的,是她是否願意回到他身邊,這個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是讓他萬般欣喜的。
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
而她在觸摸他臉,脣輕輕吐着“泰哲”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土崩瓦解了…. …她愛他。仍舊愛他。知道這點,就已經足夠了。
她的失明,她的失聲,讓他糾心….不過,他卻有十足的信心,讓她重見光明,重新聽見她悅耳的聲音。
此時,相愛的兩個人,緊緊的相依着,無聲勝有聲。
而樂子衿心底,喜悅是無法掩蓋的,雖然看不見他,可是,窩在他的胸前,卻能清晰的聽見他的心跳,還能嗅到他身上的古龍水的味道,她,空虛良久的心,終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而她,對於周俊熙的用心,是極清楚的…. …
當週俊熙一次次的拒絕帶她回A市,還故意編造那些關於崔泰哲的流言來騙她的時候,她就知道,周俊熙是想留住她。
對周俊熙所說的那些話,她並沒有全信,因爲她知道,她的失蹤,會讓崔泰哲心大亂,而且,崔泰哲是絕對不會放棄尋找她的,因爲她知道,他是愛她,愛到骨子裡了。
而彼時,她失明又失聲,當她無意中拿着周俊熙的電話裡,心底像小鹿一樣亂撞,手指觸上去,可是,卻爲自己連一個電話都無法撥打而痛苦…. …此時的她,是如此的難堪…. …而崔泰哲見到這樣的她,還會喜歡嗎?還會愛她如生命嗎?
所以,她痛苦糾結,退縮了。可週俊熙又告訴她,繼續使用中藥,對她的眼睛與喉嚨都有幫助的,特別令她驚喜的是,她的聲音,已經在逐漸的恢復了,所以,她又有了一次希望….她希望自己,能恢復到從前一樣,到那時,她就能重新回到崔泰哲身邊了。
這些日子,她的眼睛不能看見,她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支撐她的就是從前與崔泰哲、雯雯一起生活的片斷,她好渴望,有一天,能重新恢復視力與說話。
她知道,周俊熙在她面前,幾乎從不與外界聯繫,所以,她卻未祈望崔泰哲能找到她,可終於,他來了。
他來了,讓她枯萎的心,漸漸的復甦了,
他來了,他溫暖的懷抱,讓她動容。
他來了,他溫熱的吻讓她知道,他,一直在乎她,一直關心她。
只要這樣,那就好了。
現在,靠在他的懷裡,那樣,就好了。
而她,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聽見雯雯的聲音了。
是的,那一個如明珠般珍貴的小丫頭,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對於周俊熙,她是很矛盾的,想要去恨,可是,卻始終恨不起來,因爲如若沒有他細心的關懷,那麼,她到現在,應該不會完好無損的,所以,她寬容的感恩,她瞭解崔泰哲,怕他對周俊熙不利,所以纔會在上車之後,讓他去替她謝謝周俊熙。而她知道,崔泰哲應該能懂她的意思的。
那日在溫泉酒店裡殘忍的經歷,就如同噩夢一樣,纏着她,幸好,幸好….她還活着,幸好,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了。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