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宮也在雲臺上,離內宮不太遠, 沒過多久宮之省就請來了祭臺上那位無所畏懼的少年巫官。
春祭的時候, 那少年巫官還穿着黑紅二色的巫者禮服, 帶着黑紗的高帽, 顯得老成。此刻披散着頭髮,穿着一件寬袖布衣,衣服可能不是宮裡做的,是誰淘汰下來給他的,袖子衣襬都有點長,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兒,但也有點衣摺風流。
他前頭有個舉燈的寺人, 也不知道是給誰照路。灰白色的瞳孔被燈光都照成金色。
瞽矇在宮中還是很有地位, 寺人送他到了門口, 趕緊提醒他:“門檻。”
門檻就矮矮三指高,令儀跟跨欄杆似的來了一下高擡腿。
寺人不是主宮當值的,不太敢進來,只能鬆開手。
令儀也不太知道方向, 就斜着往裡走, 南河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銅爵,他果然一下子就轉過頭來,趕緊正過自己的的方向往她這兒走了兩步。
沒走兩步,他聽聲辯位,特利索的就跟腳滑摔地上似的, 一下子跪着趴下去,兩手都啪嘰一聲拍在了地上,跟她行禮:“奴令儀見過大君。”
哦,怕是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官職,只是在巫宮給以前的大巫太祝打下手,所以才自稱奴。
不過南河還沒見過別人行禮行的這麼畢恭畢敬,不知道還以爲問她要紅包呢。估計手都拍紅了吧。
南河:“起來吧。現在巫宮裡如何?”
令儀彷彿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南河還以爲他在糾結要不要說真話,等他開了口才發現他糾結的是回話的格式問題:“奴回大君的話……巫宮裡……”
南河:“……不用跟我這麼說話。不如趕緊把事兒說清楚。”
令儀趕緊道:“巫宮亂成一團,好些人因爲以前和太祝大巫走得近,在、在巫宮裡也被擠兌。如今重要的職務上都沒有人,我們也都不太懂,都不知道如何辦纔好。”
南河:“被擠兌的人裡,有你吧。我聽說是大巫把你從樂師那兒要過去的,你又在晉王面前露過臉……”
令儀臉上顯露幾分說錯話的後悔:“……是。”他不該把這種小事兒放到新王面前抱怨的。
南河心裡也在揣度。這小子沒有當初在祭臺上時看起來那麼老成冷靜。
她有些失望。她本來想再問幾句,這會兒卻有點猶豫了。
年紀還太小了,估計也就十四五歲,未必能成事兒。這個時代祭祀頻繁,往前數幾百年都是要每日祭祀的,如今一年四次大祭,一次主祭,每個月也都有好幾次小的祭祀,恰逢戰爭或災害也要祭祀,沒有撐場面的人也不行。
現在再去找私巫,或者請遊巫還來得及麼?
她沉默之中,令儀也趴伏在那裡。
她又問了一句:“你多大?”
令儀:“十四……”
南河:“……嗯,十四。”重皎十四歲的時候,話都說不好幾句呢。不過人不能看年紀比,辛翳十四歲的時候性格已經霸道的很了,說一不二,遇神殺神的。
不過重皎以前跟她關係不是特別好,遠不如原箴和她關係好。大概是因爲她不信神,對祭祀也可有可無的態度吧。不過也沒想到重皎昨兒會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腰掉眼淚。養這麼一羣小孩兒,看着他們一個個都二十出頭成大人了,也真不容易。
也不知道辛翳知道她真回去了,會不會掉眼淚。還是他之前就哭過了。
事兒一想,又扯到不該想的事情上頭了。
令儀似乎再也憋不住了,忽然開口道:“我可以的!我懂得祭祀流程,會寫祝詞會所有的祭祀舞蹈!也學過巫術,也懂醫藥和算術,他們會的東西我都會,他們不會的東西我也會!我就是個子矮了點,我要穿雙高一點兒的鞋,也能主持大祭!您要我做的事情我都能幹。”
南河被他這高聲一段話拉回神來,半晌才搖了搖頭輕笑了一下:“會做這些的人,其實並不太難找。你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人?”
令儀吸了一口氣,平穩下聲音:“知道。奴聽話,不下雲臺,一輩子是大君的奴。”
南河這才微微一愣,道:“……好。”
她又道:“其實不用穿雙高點兒的鞋也成,過幾年就長高了。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子,怎麼都那麼在意個頭。”
南河的語氣裡有種老成又親暱的意味,大概是十來歲的少年少女們都不太能抗拒頂嘴的語氣。
她也不太知道自己多招半大孩子喜歡。
令儀瞧不見大君長什麼樣子,不過在祭臺上聽見過一次他開口的宣言,聲音有點兒雌雄莫辯的優雅,說出的話卻激昂且堅定。但這會兒,他說剛剛那句話的時候,又似乎帶了點很溫柔的笑意。
他去年給晉王彈琴的時候也見過太子,他被人扶着坐在了一處很空曠的大廳的臺階上,就把琴放在膝蓋上彈。那裡特別好,琴聲音不大,共鳴卻很合適,等他彈完了,就聽見一個離得挺近的聲音感慨:“彈得真好聽。瞽矇的樂聲能通神,以前我不信,今日我是信了。”
他嚇了一跳,手一抖將琴掉在了地上。
老晉王大笑:“舒兒,別嚇到了他。好孩子,彈得不錯,下去吧。”
令儀趕緊跪在地上摸到了琴,抱住躬身行了個禮就往外走。才邁開步就忘記自己是坐在臺階上的了,差點被絆了一跤。太子舒一下子扶住了他,另一隻手替他抱住了琴,笑道:“彆着急。”
他還沒來得及支吾,就聽見太子道:“你們也真是的,負責把人領上來,不負責把人帶下去。之省,你來。”
他那時候就記得,太子是個好人。溫柔的好人。宮裡那些關於太子舒的傳言,他只撿好的聽。
大概是因爲一直記得太子,也因爲跟在大巫後頭做事,他和太子打過幾次照面,太子也記得他,老晉王也記得他,都很和藹的和他說了話。所以在春祭那天,太子教他們做事的時候,他就想着,一定要表現好……
也一定要做給大巫割喉的那個人。
南河道:“你那天在祭臺上很像樣子,祭臺上你不害怕麼?”
令儀搖頭:“鬼神知道奴的坦蕩,就不會懲罰我。戰戰兢兢不如心誠坦蕩。”
南河笑:“好。”
令儀忍不住又想多話:“奴以前就知道,太子一定能扛過這些事……太子是好人,也是像先王那樣的人,一定能讓晉國變好的。”
那頭卻沉默了。他還以爲自己馬屁拍在馬腿上了,就聽到不遠處的聲音半晌道:“是個好人……”
南河又道:“那你喜歡……”太子舒麼?
令儀竟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很純真的笑了一下:“奴很喜歡太子。”
桌案後的人又陷入了沉默,半晌輕笑道:“大家都很喜歡她。我也……”
很喜歡她。很想念她。
等到令儀出來的時候還都在發懵,到了門口,之省送了他一小段,畢竟看這樣,他估計都是未來巫宮的大巫了。但令儀回頭問得卻是:“大君真的要我經常來做樂師近侍?”
宮之省話不太多:“嗯。”
令儀:“爲什麼呀?”
宮之省:因爲你瞎。做了國君就不適合眼前近侍只出入宮女了,但一般寺人若是靠太近,多瞧見些什麼,怕是會發現太子的性別。他這個小瞎子就是撞見了太子出浴裸奔估計都不知道發生什麼吧。
而且大君顯然還需要培養大巫,教着大巫怎麼來當王室的發言人,他年紀小,帶在身邊教的也快,就能趕緊獨當一面。
宮之省沒回答。
令儀顯然很激動,又問:“爲什麼呀?”
宮之省:“長得好看吧。”
令儀茫然了:“長得好看是什麼樣……”
宮之省剛想說別問了,就看到幾個寺人領着女使歲絨和一個裹在披風裡的瘦高的人走了過來。那瘦高男子似乎走路都艱難,歲絨不得不扶着他,雲臺上風大,亂轉的燈火裡傳來了那男子幾乎要把肺嘔出來的咳嗽聲。
宮之省皺了皺眉頭,讓別的寺人領着令儀走了,他拾階而上攔了過去。
歲絨年級雖小卻與大君親近,大君也幾乎每天都要問一句她,宮之省不敢怠慢,卻神色不太好:“女使怎麼把病人領到這兒來了。”
歲絨上雲臺的時候就被宮之省比他哥還兇惡的那張臉嚇到過,縮着脖子道:“他說他有急事兒要見大君。”
宮之省:“……要是鄉野村夫說要見大君,您也往雲臺上領麼?”
歲絨連忙道:“我看大君要我給他治病,我就以爲不是普通人。他也確實有急事兒!”
說着那裹着披風的男人一下子就跪下了,毛領裡露出一張瘦到棱角尖銳,蒼白髮藍的臉,他一雙瞳孔黑的嚇人,聲音發抖道:“求您讓我見一眼大君吧……我有事想跟大君說。”
宮之省嘆了口氣:“讓他到側室去,別被風吹的再重病了。大君的囑咐是別死在曲沃。我去給大君通報。”
大君倒真是也有好脾氣,沒多問就讓歲絨扶着人進去了。她看着那個瘦像掛披風的杆子似的人,再瞧見他年紀輕輕就有些灰白的頭髮,道:“你就是狐笠?”
狐笠跪下去行禮,南河看出來他膝蓋也不太好,讓歲絨給他拿了個軟墊。
狐氏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時代她沒見過,如今只瞧見了個落魄的後裔。不過這狐笠雖然病弱,但行禮規矩。雖然看得出來有急事兒,也沒失了穩重,倒還有點先祖遺風。
狐笠行禮後道:“見過大君,罪臣狐笠此次前來,只是想找到弟弟。他做了白矢的隨從……”
南河一愣。
狐笠又趕忙說道:“但是他其實一直在給舊虞通報白矢的位置,這些消息都由宮君派人接收。前些日子說白矢在新田的消息,也是他遞過來的。而且這次白矢要弒王,他必定也給舊虞遞了消息,只是時間來不及送到……”
南河明白了。狐氏歸順後,狐笠的弟弟做了細作,給宮之煢通風報信。
只是在抓捕殺死白矢的隨從手下的時候,所有人都滿心激憤,誰都沒有想到過這個弟弟。
甚至可能想到了也不會主動提一嘴。畢竟若不是狐笠中途歸順,他弟弟就一條路走到黑了。那個場面下,不會有人還想着這麼個小角色死沒死。
但他們不想着不在意,卻還是有人惦記着的。
狐笠跪在臺階下,雙目殷殷,神情焦急悲切,自己半條命都快去了還想着這件事……
南河站起身來,不知該如何開口,半晌走下了臺階,站在狐笠幾步遠的地方,低聲道:“孤不能撒謊。白矢的手下,大部分被抓到,當場斬首。但白矢和幾個隨從也逃走了,後來又在搜山的時候抓到了那剩下幾個隨從。怕是……已經,不在了。”
狐笠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那……屍首都在何處?”
南河心底嘆氣:“怕是要去問宮之煢,最後打掃慘殘局的人是他。但應該沒有帶到曲沃來,怕是就掩埋在新絳了。你的弟弟……長得什麼樣子?”
狐笠怔了半秒纔回過神來,連忙道:“他很胖……很白!要是人羣裡看見他,必定能認出來!他的臉圓的都要有常人三個大了,要是大君見過,一定記得!”
要是照他這個描述,那南河確實還沒見過。
南河:“確實……好像沒有這號人。斬首的白矢的隨從,看起來都像是當兵的,十分精幹。不過孤也不敢確信,不能在這兒保證。或許他逃了。你等病好了,還是隨宮之煢去新絳,掘開墳坑看一趟吧。”
狐笠臉色比進來時更灰敗,眼裡卻還有點點星火似的希望:“……好。某自知狐氏是罪臣,吾弟又跟隨白矢,本不該問的……”
南河:“別這樣說。當時春祭祭臺下有意支持白矢的氏族不止你們一個,難道孤還都要屠了他們不成。齊桓公有接納管仲之心,孤比不得他是明君霸王,卻也重視才人。你是兄長,擔心自己的阿弟很正常。但那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死的人也多,大家都光顧着自保了。不過……在那一日失去親人的人很多,孤也不是不能體會你的焦急。”
她這一番話說的很溫和,甚至是有點慈悲心腸似的。
就像是傳言中的太子一樣。
但如今外界都聽說過她繼位的手腕,這會兒她說話再溫和,也不會有人再覺得她是懦弱善良了。
狐笠垂下眼去,心底有幾分發燙:“某這就去找宮君……”
南河:“宮君還沒回來。你還是先去歇下養病吧。狐氏其他兩位家督我已命人送回舊虞,之前你說過的糧產與駐防的承諾,孤可不會忘。”
狐笠忽然躬身行禮道:“某言出必行,這也是對先王的承諾。只是……某不想再回舊虞了,若大君不嫌棄某才學卑微,可否讓臣在六卿之下做個小吏。”
南河微微皺眉:“爲什麼?回了舊虞,你好歹是當地望族,有地有權。可若你的家族不一起搬到曲沃來,你在曲沃只是末流。”
狐笠擡起頭來:“可在舊虞待一輩子,我們還是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狐氏有忠主之名,卻沒有忠主的機會。若狐氏有的選擇,絕不會繞這樣的彎路。”
她之前聽宮君在淳任餘面前提及過狐氏,特別是這位年輕的家督,狐笠。
宮之煢的評價就是有野心,有能力,就是有點生不逢時。
南河輕挑眉,明白了這個狐笠的意思,她微笑道:“你有自薦的勇氣是好事。誰不是爲名利而來。只是孤身邊的某氏某氏太多了。”
狐笠微微一愣,擡起頭來。
南河看向門口,輕聲道:“你要給狐氏榮光,但孤……需要的不是狐氏。”
門口處,宮之省走進來通報道:“大君,相邦來了。”
南河看了狐笠一眼,擡手虛扶了他一下:“先下去歇息吧,關於你弟弟的事情,我會讓宮之煢給你個交代。”
狐笠咳嗽了幾聲,臉色更蒼白,若有所思,擡袖行禮,退出門去了。他剛剛走出去,正迎着師瀧進來。
師瀧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洗了澡,頭髮還沒全乾,只束髮了半截,一派瀟灑,寬衣大袖滿身是風的走進來,卻和狐笠打了個照面。
師瀧看見他,整個人一驚,邁開的腿都縮了一下,差點被三指高的門檻絆了一跤。
狐笠擡眼,倒並不是太吃驚,躬身行禮道:“師君。”
師瀧噎了一下,似乎又在他那張瘦的脫形的臉上掃過一遍,甚至都忘了跟南河說句話,半天憋出了一句:“你來這兒幹什麼?”
南河:喲喲喲裝傻了。昨兒是誰跟我說狐笠病的快死了,讓我派歲絨過去的。
狐笠咳嗽了幾聲:“某的弟弟……”
師瀧:“狐逑?”
狐笠點了點頭:“你還記得他。他跟在白矢身邊,現在人找不到了,生死未知。”
師瀧立刻皺眉:“那時候抓住的白矢的隨從裡沒有他。就他一驚嚇就兩腮亂抖的胖臉,大老遠看過去就跟個剝了殼的煮蛋似的。我一看就能認出來。”
狐笠鬆了一口氣,微笑:“那就好……你說這話,我也放心了。”
南河:倆人還敘上舊了。
師瀧:“別覺得是好事兒。就怕白矢在春祭知道了他傳遞消息的事情,把他給殺了。要不也可能是他現在還在跟白矢一起潛逃。”
這話說的不太好聽,狐笠卻沒生氣,嘆息道:“我知道……咱們聽說彼此消息也有幾年了,見面卻是難得。”
師瀧眼睛垂下去,貌似不屑一顧似的道:“呵,我以爲你會在舊虞呆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呢。也是你命大,否則我只有路過舊虞給你墳上倒一杯冷酒的份了。”
師瀧沒再多說什麼,甩袖朝屋裡走來。狐笠擡袖又朝南河一見禮,才半彎着腰,似乎身子有些痛楚的跟着宮之省朝外走去。
南河倒是也沉得住氣,坐着聽師瀧跟他說了半天趙國異動,魏國提及聯姻之類的事情,也沒開口問一句狐笠的事情。直到夜深了,師瀧快走的時候,他才摸了摸鼻子,半天道:“他是不是向大君自薦了。”
南河微微點頭。
師瀧半晌道:“他很有才能。只是時運不濟。”
南河:“哦……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師瀧不願意說太多:“臣是魯人出身,在稷下學宮做過幾年生徒,那時候認識的。”
南河微微挑眉:“你還在稷下學宮待過。他也從這麼遠的地方去過齊國求學?”
師瀧:“他弟弟狐逑也去過。狐逑也是年紀小一點,要不才學也不會輸了狐笠。不過他弟弟去的時候,他都因病歸家了,他弟弟不安心,讀了沒幾年也回家照顧他去了。本事是有的,可家裡拖累,病又總不好才一直不得出頭。”
南河:那巧了,怕不是她當年到稷下學宮放棄求學的時候,一牆之內就有師瀧、狐笠這樣的年輕學子在讀書。只可惜她這個沒求學過的,卻成了最早當上令尹的。
南河一邊翻閱書簡,一邊道:“所以?你也想來向我舉薦他?”
師瀧那邊倒沉默了,他臉上表現出一些糾結:“倒也不是。還是要看大君的意思。”
南河真要笑了:“你舉薦就舉薦,我用不用是我的事。看來你跟他不對付?”
師瀧跟牙要倒了似的吸了一口氣:“那就……不舉薦。臣的意思是別用他,放他回舊虞。”
南河長長的應了一聲:“哦……好。那我知道了。”
看來倆人可能還有點過節。
師瀧臉上那個糾結勁兒還是沒退下,不過夜色也深了,他起身道:“總之大君還是讓人多注意趙國的動靜,大君繼位後,畢竟後宮無人,各國也會考慮聯姻,趙、秦、魏等國對晉國的態度也有可能改變。”
南河愣了一下:“聯姻?”
師瀧面上顯露出幾分理解他的樣子:“南姬失蹤,大君心裡有她,此時提及聯姻確實不順耳。南姬雖有才能,卻不是成婚入主後宮的人選,若大君能迎娶他國的公主,對晉國會大有幫助……”
南河竟然下意識的說出了昨兒夢裡辛翳的臺詞:“若是孤能讓晉國強大,公主什麼的又有什麼好在乎。”
師瀧深深看了她一眼:“臣提這件事確實不是時候,不過還請大君多思量。”
南河:……她居然也被逼婚了?
以前在楚國的時候,她不娶妻也沒人逼逼的了,跟辛翳招呼過一句她2自己無意成家,這小子就跟盼着她斷子絕孫似的還挺高興的。
她這兩年雖然也跟辛翳提過幾次,但畢竟辛翳年紀還不算大,他又總想繞過這件事兒,她對自己的逼婚行爲還沒有什麼意識。
但這會兒等到她被勸婚了,南河一下子理解了:都是心中有苦難開口啊,別催了啊!辛翳也不能昭告天下他是個斷袖,她也不能敞開了說自己是個女人啊!
南河扶額,甚至後悔自己向辛翳催婚。
以後再也不說了。
爲父爲母的,啊不,爲師爲長,要做同性戀孩子堅強的後盾。
南河:“……成婚這件事,在找到南姬之前,我都不會考慮。請你也別再說了。”
師瀧嘆氣:“……臣知道了。”
南河因爲不想太早上牀睡覺,本來還想留他多聊幾塊錢的。這會兒氣氛都這麼尷尬了還聊什麼,師瀧行禮退下去她都沒攔着。
南河一路飄回寢宮,看見牀都覺得頭疼。
歲絨和靨姑給鋪了牀鋪,她如今一頭短髮,連解發梳理的必要都沒有了。歲絨跪在地上,拿熱軟巾給她,她擦了臉嘆口氣,一羣宮人站在宮裡,等她睡下。
南河只能更衣,躺屍在牀上,還不安心,對歲絨道:“到了時辰就叫我。你也知道我夜裡不起身,別讓人進宮內。”
歲絨點頭。
燈火吹滅,宮人退散,南河躺在牀上滿腦子亂事兒,她以爲自己還要好一會兒才能睡下,沒料到剛一閉眼,就昏睡過去,緊接着就嗅到了楚宮宮內常用的薰香味道。
……能不能以後有點緩衝時間。
算了算了,還是爬起來吧。在楚宮裡還能吃到這幾年吃慣的菜,也比躺在那兒睡過去做亂七八糟的夢好。
宮室裡聽大巫說過什麼夫人得了病,只會夜裡清醒,早就也讓自個兒的時間晝夜顛倒起來。她剛一醒,宮內就有條不紊的忙活起來。南河起身穿衣,有點不適應申氏女這一頭盤手八圈的長髮,隨便撩了一下頭髮,摸了摸最近這些日子痛楚不堪的處,道:“想吃糟魚,宮內能做麼?”
藤還沒來得及回答,宮外頭就傳來了通報聲。
寺人在宮苑內喊道:“寐夫人。”
南河:“……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