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南的師父聲音清朗,一字一句的吐出來,落在耳朵裡很清楚。
可,我還是沒有聽懂。
我回頭看了眼釋南,見他眼中也掛着一絲茫然。
顯然,他也沒聽懂。
釋南的師父看了我們兩個了一會兒,嘴脣微動,再次吐出兩個字,“愚鈍。”
呃……
我低下頭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一直知道自己挺笨的,可像今天這樣,爲自己智商着急還是第一次。
釋南的師父沉默一會兒,對我們道,“神佛爲何要讓人供養?”
我擡頭看眼前這老和尚一眼,徹底懵!
這,字靈還沒談明白,怎麼就扯到神佛那裡去了?神佛爲什麼讓人供養,這高深的問題,我上哪兒知道去?
下意識的,我又去看釋南。
釋南的眼眸在火光下閃亮,迷茫絲絲退下,露出清明。
這貨明白了,他悟過來了。
果然,他嘴角微微挑起,對他師父道,“師父,您繼續說,我,明白一些了。”
我伸手掐他後腰,你丫別一個人明白,讓我在這糊塗着啊。
釋南一臉尊敬的看着他師父,手在身後準確無誤的抓住我的,沒讓我得逞。
釋南的師父微微點頭,臉上的表情略略緩解,繼續道,“同一個道理。神佛要人供養,要的不是人擺上供臺上的三蔬五果,而是人的虔誠之心。這種信仰,就是神佛能量的來源。同樣的道理,世上靈精之物的形成,也需要能量,來源的方式和種類也多種多樣。有的,是集天地之靈氣而成,比如一些動物和植物的精靈……自然的靈氣不會斷,所以那些動物或是植物的精靈會修煉,最後成人成魔或是成妖,要看它的修爲和造化。而字靈畫魂這些靈氣之物,靠的是筆尖之靈,和書寫做畫的人有關。往白了講,人,賦予它靈氣了,所以它以靈物的形態顯現。可能是人的樣子,也可能不是。可無論怎樣,筆尖之靈有限,不會保留很長時間……”
一頓,看向我和釋南,“明白了吧?”
好吧,重點是看向我。
我對他點頭,輕聲道了句,“明白了……”
有點明白了。
大致的意思就是,天地之靈源源不斷,人心之靈持續不斷,筆尖之靈只是人心轉念一瞬,就是形成靈物,也不會持續太久。
如此一來,我也覺得落蘇不是字靈了。沒有字靈,能存在這麼久的。
重點是,它身上有怨氣還殺人。
付叔聽罷,在一側笑着接話,“這個落蘇,倒是讓我想起多年前遇到的一個東西。和這個落蘇,有相似之處。”
我扭頭向付叔看過去。
釋南的師父微合着眼,沒有說話。釋南道,“付叔,說說。”
付叔笑了,道,“那個東西,兇的狠,是由人一手創造出來的。那時我東奔西走,曾與它有過一面之緣。”
我看着他,沒說話,靜靜的聽他說下去。
付叔略做停頓,對我問,“小蘇,你上學的時候,交過筆友或是玩地這詛咒信吧。像這個年紀,上學
的時候應該都玩兒過。”
我連連點頭,“玩過玩過!”
“講講。”釋南對我笑道。
我點頭,把話匣打開。
付叔的話,一下子勾起我年少時期的回憶。
小學的時候,通信還沒有現在這樣發達。那時的學生,除了同班的同學接觸外,最大的樂趣就是交筆友。
幾分錢的郵票,滿滿幾大頁的紙,和一個陌生人建立成距離明明很遠,連模樣都不知道卻傾訴性很強的友誼。
筆友的來源,大多是出自課外讀物。
很多種,什麼少男少女,花季少年什麼的。那種小讀本的後面,會有幾大頁登陸着全國各省各市的人的求友信息。
信息包括年齡,性別,興趣,有些還描述自己的長相。
大家從上面找自己感興趣,一封信過去,對方回信,空中友誼就算建成了。
我上小學時,交筆友很火。我也交過一個,因爲對方回信字太醜,讓我直接給扔到垃圾箱裡不做理會了。
咳,現在想想,和身邊這貨比,那字算是不錯的了。
所以說,不要太過厭惡一樣東西。老天爺眼很精,一轉身就報應給你。
到了我上中學的時候,筆友還很流行。只不過那時筆友的來源已經由課外讀物變成網絡。
五塊錢一小時的上網資費,對我們那個小縣城的學生來說負擔還是很重的。
一星期或是幾星期上一次網的,就和談的好的網友發展成了筆友。
當時和我在一起混的一小妹,還由此發展了一段空中戀愛。那是我知道的最早的網戀了吧,最後的結果是無疾而終。
詛咒信,是交筆友中遇到最噁心的事。
想想,某一天,收件室裡來了一封陌生的信。滿心以爲是親人或是遠方筆友寫來的,結果打開一看,是一篇小故事。
要是好故事也就罷了,偏偏不是哪個少女半路被強姦至死,就是哪個少女被分屍,被車撞,靈魂得不到安息。然後有人把她的經歷寫到信裡,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關鍵的是,這寫的極惡心的信的最後,會寫一句,接到這封信的人,要把這封信抄多少份寄給不同的人,如果不寄,多少多少天內,不是媽死就是爹亡,再不就是死一戶口本。
和現在網上那些不轉不是中國人一樣,讓人看着要多膈應就多膈應。
玩筆友的大多是十幾歲的小孩兒,哪受得了這種咒法。很多人在接到這樣的信後,先是爬桌子上大哭,然後連夜,熬的眼睛通紅把信抄那麼多份,再翻出課外讀物,從上面找到信息地址寄出去。
“我遇到的那個東西,是你們這個的升級版。”付叔道,“也是詛咒信,寫的比你所說的詳細。詳細到,如果接到信的人不那麼做,他會在第幾天,什麼樣的地方,遇到什麼樣的人,得到一個什麼樣的死法。那封詛咒信流傳的很廣,幾乎接到的人沒有不被裡面的內容給嚇到的。結果就是,傳信的人越來越多,信這個事的人也越來越多。結果,信裡所虛化的那個惡靈,真的顯現,而且,按着信上所寫的內容和方法,
去殺人。”
我倒吸一口涼氣,“竟然,真的出現了。”
聯繫剛剛釋南師父所講的靈的來源,我不由得道,“還真是,人自己作出來的。”
傳遞那封詛咒信的人的懼意和深信不疑,給惡靈提供了形成的能量。
第一個寫那封詛咒信的人,一定沒想過他所編造的東西會成真吧?
釋南道,“這事,後來是怎麼解決的?”
付叔捧起酥油茶喝了一口,淡淡回道,“不知道。我是辦事時偶然遇到,並沒有與它交手。不過聽交手過的人說,除不掉。這邊連手打的魂飛魄散了,用不了多久,就出現在別的地方再次殺人做惡……”
“那要怎麼解決?”我問。
這東西,總不會無解吧?
“讓那些信消失不再流傳下去,”付叔看着我笑了,“或是讓接到信的人,所有接到信的人,都不信信裡的內容,不產生害怕恐懼的情緒。人人都如此,那隻惡靈沒了能量的來源,自然會消失不見。”
“這,太難。”釋南道,“能形成惡靈,那信的轉發量怎麼也得過萬甚至更多。中國這麼多,上哪知道都寄到哪裡去了,又怎麼把所有信毀掉?至於不讓人害怕,更不可能……”
釋南的話落下後,帳篷裡安靜下來。
火竈裡發出噼啪輕響,火光把我們幾個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和張牙舞爪的妖怪一樣。
過了會兒,釋南道,“可,這隻惡靈一定是沒了。這十年來,我沒聽說過有它出現。”一頓,釋南笑了,“還好沒有,不然,我怕是收不了,很棘手。”
釋南的師父微微睜眼,看向我和釋南道,“如此一說,這個落蘇是和那隻惡靈有些相同之處。既然暫時找不到除去它的方法,那就把它留在爲師這裡吧。反正,爲師整日就是誦佛度鬼,沒準,能把它身上不重的怨氣給度掉也說不定。度掉了,它對人也就沒害了。”
我和釋南點頭。
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我把鎮魂鈴遞給伸手來接的付叔,又從兜裡拿出來兩粒黃豆。雲嬛怎麼樣我是不在乎了,選個日子扔地府去,遭什麼樣的罪都是她自己作的。可竹葉……
竹葉生前太屈,死的又可憐。現在身上怨氣那麼重,如果就這麼送到地府去,只怕要吃些苦頭。
有心讓釋南的師父把竹葉留下,可我這新媳婦,有點說不出口。
付叔再次把手伸過來,解了我的難題,“既然是相互關聯的,那就一起給我吧。”
我樂的把黃豆交過去,雙肩一輕,心中壓力銳減。
付叔一笑,把黃豆往地上一扔,道,“看看它們。”
黃豆落地,雲嬛和竹葉馬上從裡面飄了出來。雲嬛有些迷茫,飄在原地愣了下。
竹葉就不同了,幾乎是出來的那一瞬就把目光盯在了雲嬛身上。縱身一躍,向雲嬛撲了過去。
我和釋南連忙伸手去攔!付叔也是從地上坐了起來。
可,晚了!
就那麼一瞬的功夫,竹葉伸手一撈,抓住雲嬛後一口咬在了雲嬛的鬼門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