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遠處的伯奮目眥欲裂,一聲慘叫,痛徹心肺,雙腳一蹬,身子化作一道颶風,撲了過來。
少丘強忍身上的腐蝕之痛,將長劍劈手擲了過去。然後轉身一聲呼哨,喝道:“撤——”
見陣斬了叔獻,神蛫戰士立時神采飛揚,撥馬回城。少丘長笑一聲,率領神蛫軍團凱旋而歸。
伯奮揮手撥落利劍,跪在地上將叔獻抱了起來,嘶聲痛哭。一見少丘得意洋洋地回城,立時大怒:“來人,給我攻城!老子要將他們剁成肉醬!”
“伯奮兄,請勿莽撞。”坐鎮中軍的姜重聽到消息,急匆匆策馬趕了過來。
姜重名如其人,乃是個超級大胖子,身高與伯奮相當,但體重起碼是伯奮的兩倍,要知道,伯奮魁梧挺拔,體重足有二百餘斤。可想而至這姜重究竟有多胖了。
不過此人實力超卓,是著名的水系高手,神通已臻超一流的境界。更難的是,他精通戰陣,乃是著名的統帥。他軀體雖然臃腫,戰場上的風格卻極爲凌厲,與荀皋相反,以狂猛詭異,無堅不摧的攻擊爲主。
帝丘三大名將,依次便是姬昆吾、姜重和荀皋。季狸投奔帝堯之後,攜着高辛部族時的聲望,風頭日盛,原本已漸漸有四大名將之稱,不過荀皋叛變,大家便把季狸也加了進去,仍舊說是三大名將。
一見伯奮要揮兵攻城,姜重急忙攔住他,細細看了下叔獻的死狀。也許是因爲胖,他臉上了表情一直是笑眯眯的,連自己的將軍死了都笑容不改,一邊“笑“,一邊搖頭道:“叔獻大人頸骨折斷而死,元素丹並無異常,不如趕緊將他送回帝丘,請巫咸大人看看是否有起死回生之力。”
“什麼?”伯奮大喜,結結巴巴道,“難道……難道人死了也可以復生麼?”
“不好說。”姜重晃晃圓滾滾的腦袋,笑眯眯地道,“一般而言,元素高手最致命之處是元素丹,元素丹破,必死無疑。但是別的部位受傷呢,也會死的……譬如,腦袋掉了,腰斬了……”
“去你*的,當老子是白癡?你腦袋掉了還能活麼?”伯奮心中大罵,臉上卻作出一副受教之色。
“……頸骨折斷,自然也是必死的。”姜重喘了口氣,慢慢道,“不過呢,據說巫覡有種秘法,可以搜人魂魄,魂魄不離體,像頸骨折斷這等重傷……哦,他已經死了啊……這等症狀,若是以巫術連接其斷骨,聚斂其魂魄,倒也未必非死。”
伯奮還從未聽說過搜魂這等事,頓時大喜過望,道:“那好,我這就去帝丘拜見巫咸大人。”
姜重笑呵呵地點頭。心裡暗道:“連這等鬼話你居然也信,可見你們兄弟的智商了。嘿,死在少丘手中當真不冤。嗯,走了就好,你一走,高辛部族的軍隊自然就歸老子統一調配了,再不受你掣肘——”
一念未絕,只聽嗖地一聲,一道裂電劃過,叔獻耷拉下來的頭顱啪嗒掉在了地上。
伯奮正抱着他高興,忽然發現自己兄弟的腦袋沒了,頓時一呆。和姜重對視一眼,循着光芒望去,卻見那道白光在半空轉了一圈,嗖地飛向了天上。
遠處的天上,九黎龍騎靜靜地懸浮,甘棠不知什麼時候睡醒了,翹着腳正往下看。那道白光呼地飛到她手中,她若無其事地擦了擦上面的血跡,插進了靴筒。
竟是那隻短小的三帝刃!
原來,少丘斬殺叔獻後,她也睡醒了,見少丘沒斬掉叔獻的腦袋,她覺得少丘做事不徹底,便將自己的三帝刃甩了出去,割掉了叔獻的腦袋。
伯奮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好半晌才望着姜重,帶着哭腔道:“亞卿,人沒了腦袋,巫咸大人還能救活麼?”
“呃……據說九嬰的腦袋斬掉了可以重生……人,就不知道了。”姜重胖臉上肌肉翻滾,忽然望着天上的甘棠破口大罵。
大伾城中,木扶桑照例又大擺筵席,慶祝少丘斬殺叔獻。
從大伾山中捕來的各類野獸,從允澤中捕來的各種水產,從附近部落交換來的五穀做成的麪餅,擺滿了臨時的主營。
這數日來,少丘每勝一仗,木扶桑都要大肆慶賀,有些許小勝也是如此。歸言楚疑惑不解,曾經問過兩次,木扶桑笑道:“如今我三危戰士離家太遠,若沒有勝利在激勵,極易引發事端。”
歸言楚不甚瞭解三危人,也就不了了之。
今日少丘陣斬叔獻,戎虎士又在城北和季狸拼殺了兩場,各有勝負。於是照例開筵。少丘端坐主位,與戎虎士、奢比屍兄弟等人縱情豪飲。忽然間,喀絲度從後面走了過來,半跪在少丘身後,輕聲道:“主上,甘棠小姐不來。”
“哦?”少丘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半晌纔想起,自己讓喀絲度去請甘棠了,奇道,“她爲何不來?”
“她說……”喀絲度看了看四周,輕聲道,“她說,絕不與巫真大人站在同一座屋檐之下。”
少丘不禁啞然。
喀絲度說話雖輕,但周圍的人都是何等神通,豈會聽不到?奢比烈奇道:“老大,站在同一座屋檐之下是什麼意思?”
他嗓門大,這麼一嚷嚷,頓時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戎虎士也喝多了,他對少丘的情事瞭如指掌,大笑道:“這是隱喻。知道麼?就是說,那野梨子說了,她決不願和巫真睡在同一張牀上。”
衆人頓時噗地一聲,口中的酒全噴了出來。少丘頓時僵硬了。
“咦,她幹嗎要和巫真一起睡覺?咱們大伾城地方很大啊!”奢比幽奇道,“不差多一張牀啊!難道她想整天掛在天上喝西北風?”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搞不清楚是這個在地下呆了四百年的老妖怪是當真不懂,還是故意給自己下套,揭發少丘的臭事。
“奢比幽!”少丘氣急敗壞地大叫。
奢比幽瞪大眼睛看着少丘,一臉無邪之色:“少丘,和巫真睡在同一張牀上當真比在天上喝西北風還難受麼?”
衆人鬨堂大笑。奢比幽也張大嘴巴,呵呵笑了兩聲,剛笑出來,忽然覺得口中有異,嘴巴大張,竟然無法合攏。這奢比屍活了上千年,平時帶着烏銅胄也看不出醜陋,這一張大嘴巴,衆人頓時捂起了鼻子,只見他牙齒剝落,舌頭焦枯,腮幫子都爛掉了……大嘴裡發出難聞的臭氣,離得近的更是紛紛掩鼻而走。
“奇怪。”奢比烈喃喃道,上前去扳他的嘴巴,咔地合住,一鬆手,又張開了。
奢比幽說不出話,嗬嗬亂叫,伸手朝少丘的身後指。奢比烈一擡頭,頓時明白了,只見巫真從遠處的營帳中走了出來,手中捏着巫印,一臉冷肅。
奢比烈苦笑不已,叫道:“聖女,還是麻煩你解了我兄弟的禁制吧!這……這口水都流出來了。”
少丘回頭看見巫真,臉上頓時通紅,訥訥不語。
巫真哼了一聲,鬆了巫印。奢比幽這才慢慢合攏了嘴巴。巫真一身黑袍,盈盈地立於積雪之中,更顯得楚楚動人,有如神女。她容貌本就美麗無雙,這時眉目中流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聖之意,更顯得容光逼人,衆人幾乎看得呆了。
“少丘君,”巫真盈盈下拜,“多謝你救了我,今日我就要離去了,特來辭行。”
“什麼?你要走?”少丘放下了酒樽,訝然道,“如今大軍圍困,你去哪裡?”
巫真淡淡一笑:“這幾日我看君上縱橫沙場,殺伐決斷,當真是梟雄本色,爲何卻這般愚魯?我要離開,姜重親自來迎接仍恐不及,又怎麼會留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