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君已死,巫禮呢?”少覡氏呼吸沉重,凝重地朝着桑冥羽道,“一個月前,太巫氏已然斷絕了巫禮的精神聯繫,整個巫覡系統都猜測她已經不在人間。”
桑冥羽當然知道他的意思,若是東嶽君和巫禮都死掉,這塊履跡石便成了廢物。他淡淡一笑,道:“東嶽君已死是確鑿無疑的,但巫禮尚在人間,只不過她神巫之力已經盡皆被廢,成了一個普通人,隱居起來了。”
“很好,很好。”少覡氏仰面長嘆,“沒想到在我苦求天道六十年而不得之際,諸神將天道送到了我面前!”
“少覡神的天道,便是冥羽的天道。”桑冥羽淡淡道。
少覡氏宛如沒有聽到一般,木然仰頭,望着雪影紛飛的虛空出神,半晌才道:“桑冥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門下的聖者。大荒定製,十巫四覡,待你的四位師兄留出空缺,你再補漏。你體內有微弱的火元素力,我便傳你精神力與元素力雙修之道,你從此便留在豐沮修煉吧!”
“精神力與元素力居然可以雙修?”白苗與許地面面相覷。
“多謝師尊!”桑冥羽跪倒磕頭。
少覡氏坦然受他一禮,轉頭朝着白苗和許地,道:“這二人日後可以成爲你的堅實臂助。白苗,你也留在豐沮修煉精神力,雖然我不能收你爲聖者,但傳你大荒中獨一無二的精神之箭。”
“多謝少覡神!”白苗大喜。他雖然不知道精神之箭到底是什麼,但“大荒中獨一無二”這七個字卻是明白的,急忙跪倒磕頭。
少覡氏側頭轉向許地,黑洞洞的眼眶中看不出表情。許地不禁有些緊張:“您……您老人家傳我什麼?”
“什麼也不傳。”少覡氏淡淡道,“你是土系,我不懂元素力,你的資質也無法修煉精神力。”
許地呆了。
“老夫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師傅。”少覡氏道,“你到帝丘去,找軒轅軍團的首卿,荀皋。他是土系的頂級高手,防禦之力天下無雙,你且去他帳下做一名重甲騎尉,讓他傳你土元素力,配合你的萬年旋龜盾使用。”
“啊……”許地想了想,頓時喜出望外,雖然巫覡神力驚人,可是到軍隊裡做率領五百人的騎尉卻要爽快得多。何況還是重甲騎尉!當下也跪倒叩謝。
“都起來吧!”少覡氏淡淡道,“大荒之間眼看就要風涌雲起,你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我最多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修煉好各自的本領。等到整個帝丘都在期待的那個人來到這座偉大的都城,天下間的異變便會拉開帷幕。”
“整個帝丘都在等待的人?”桑冥羽皺眉道,“他是誰?三個月後他來到帝丘,大荒格局便會突變麼?”
少覡氏點點頭,怪異地“望”着他們,哈哈一笑:“那個人你們很熟悉,他的名字叫做少丘……是的,我們都在等待着他。”
汾水北岸,姑射之山。
數千年後,一名修道者記錄下了姑射之山的傳說: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神秘的姑射之山彷彿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幽秘奇異的幻界,山中無虎豹、無蟲蛇,草木欣欣向榮,溫順的獸類自由自在,有四大神師駐蹕在此,一切都顯得無比和諧。傳說中,四大神師乃是受遠古諸神賜予了神性,是諸神遺留在凡間的半神。
數百年前,蚩尤血劫,周邊的七八個部落爲逃避戰火遷徙至此,在山腳下建起村寨、城池,生息勞作,耕耘繁衍,居然連不可一世的蚩尤都兵鋒遠避,從不進入周遭百里之內。
部落之民額手同慶,對隱匿於山中飄渺虛無處的神師們崇敬之情有如圖騰。只不過這姑射之山的上端終年隱匿在雲霧之中,不得神師召喚,這些部落之民也不敢深入山中,拜見神師。
“善卷,你可感覺到了麼?”
此時,姑射之山極峰之巔,卻正有兩個白髮長髯的老者對坐而弈。石桌上,刻着縱橫十幾道線路,上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墨玉與白玉所製成的棋子。一個深目高鼻的老者正舉棋不定,皺着眉頭道:“大師兄,你是說大荒中金元素的異變麼?不錯,十六年前金之血脈者被封印之後,金元素力稀薄無比,這數月來,卻似乎慢慢濃郁了。嗯……且待我想好下一手。”
善卷閉目枯坐,捻着棋子,喃喃道:“這帝堯當真是個奇才,雖然是凡俗之人,卻能創制出這等深通天理的棋道,暗合宇宙星象,人間戰陣,當真難得。”
“你這個棋癡!”他對面那個頭髮稀疏、身着葛布袍子的老者方回無奈地笑道,“咱們四人,三弟披衣盯住那后羿,逼得他隱居於穎水之畔,不得異動;四弟許由奔走大荒,和諧天下部落;老夫代諸神監察大荒,何等勞心勞力,卻日日被你拽來下棋。就是你一個閒人,每日逍遙自在。”
善卷卻不答,小心翼翼地將棋子落在一目上,道:“你們天生勞碌命。無論宇宙還是天地,它自身便在調諧,趨於平衡,何須我們動手?后羿天下無敵,披衣怕他觸犯人間禁則,無人能制。可是后羿對帝堯忠誠無比,有帝堯在,后羿又如何會禍亂大荒?他自己偏要耗神耗力,跟那后羿你來我往,有什麼辦法?……嗯,快落子,快落子。”
方回盯住棋盤,隨手落了一子,善卷又呆了老半天,喃喃道:“爲什麼我苦苦研究,而你毫不思索,我卻總是處處被你牽制?帝堯造這個圍棋……難道有什麼秘密是我尚未知道的麼?縱橫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這中間的計算,你未必比我強出很多呀!”
“呵呵。”方回苦笑,“二弟,你道帝堯爲何造這圍棋?他乃是爲了教化自己的兒子丹朱。丹朱雖然貴爲北嶽君,但生性輕浮,聚朋囂訟,招惹禍端。帝堯爲了收斂其心性,這才創制圍棋,以沉其性。你……誰料到你卻沉迷其中。”
善卷一愕,露出尷尬之色,呵呵笑道:“凡事物的緣起,多有意外之處,據說燧人氏鑽木取火,當初只是爲了博一個心愛的少女嫣然一笑,卻最終改變大荒的歷史。嗯……好了,咱們談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