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荒帝君做出了成功的案例,引得一衆人效仿,其中對修煉有成的道者而言,最簡單的莫過於顯露本相或武魂。
一時間,鳳凰虛影、怒目武將、柴刀在森林城池上空大顯神威,遠方一西一東兩座鬼城隔空對峙!
未有本相或武魂的嶗荒低階修士、凡人卻在這刻羨慕又沮喪,情緒的異變激發了種在魂上的接引咒,催命奪魂。
一道高挑而冷峻的人影行走在大雨中,天上的異象未讓她駐足,等到了平原與森林交接的一處山坡,她望向坡頂,扭曲的神之痛苦像是無數個暗影層疊起來的黑洞,張牙舞爪,又時時坍塌。
書生站在黑洞中間,很難說清,是它們要將他吞噬,還是他堵住了這扇痛苦之門。
“黑蠍,你竟也來了,是到顥天了嗎?”啞書生已猜到此界在移動,但對於她落入其中的緣由,存着幾分思量。
“嗯。”
“外界如何了?”
“距你消失近三百年,痛苦之劫未起,少了一難,所幸......一些春秋苦境的噬魂者沒有聽武祖安排從幽天撤退,搞出了大動作,被太一發現,太一朝春秋苦境問責,春秋苦境推出了嶗荒魂族,如今嶗荒天朝被滅,已由廣平天朝派人接手,想必後續會一發不可收拾。”
啞書生笑了,“看來我放嶗荒出去是對的。”
黑蠍周身冷氣愈盛,“嶗荒帝君原來在這裡?他出去......”
“好了,你還是在擔心人道嗎。”啞書生眺望前方,“好可惜啊,我此前與神諭大人打賭,看她先助兩人離去,還是我先殺光所有人踐道,已去一個,便不容再逃第二個。”
黑蠍猛地握住插在後腰浮萍拐。
“別緊張,怎麼說也同僚多年,我給你逃跑的時間,森林城中那個是你今生的弟弟吧,不去看看嗎?”
“書生,我看到鬼城本相了,閻都也在這裡,尊主還要用到他。”
“那又如何,我的職責會由嶗荒替我完成,其他幹我何事。”
黑蠍盯着他含笑的嘴角,暴退一里外,轉身遁去。
啞書生一指天,一指地,雙手劃圓,盪開袖子,無盡神之痛苦隨之勃發,浸染人心!
這股力量來得萬分強烈,即使是躲在城池中的人,也都遏制不住地萬念俱灰,希冀就此解脫。
“住手!”鐵樵尊者揮出一道勁風打暈了準備自裁的幾個嶗荒人,因焦灼升起幾分絕望,絲絲縷縷的痛苦纏上心頭,突聞唳聲破空,靈臺一清,仰頭便見鳳鳥凌飛,金光璀璨的羽翼遮蔽了半邊天。
鳳瀚義無反顧地衝啞書生飛去,烈焰衝破烏黑的雲層,如一道火柱砸向無邊昏暗。
赤光扭曲,消無,像是泥牛入海。
打不過。
鳳瀚每多瞭解一點自己的無能爲力,就愈加無望,唳聲淒厲。
草棚下的原始人忽然情緒失控,相互推搡,甚者捶打自己。
花間辭心一沉,新生命是不在舊體系中的,神之痛苦不會主動影響他們。
出現眼下的情況,顯然是啞書生在操縱神之痛苦進攻這個世界,他或許不想殺這些原始人,但他絕對想通過對這個世界的進攻,破除城池的庇護,將他眼裡的惡者全部殺滅!
自啞書生所在的山坡起,神之痛苦以扭曲的黑洞顯化,蠶食着落下的雨滴,吞噬着周遭萬物!
他跟嶗荒帝君一樣挑了個好時機,在這以虛化實之際,本界法則更容易被窺見,他可找到薄弱處,重創正在形成的天道框架!
“賊子!欺本界無人否!”
平原上走來一尊獸頭人身的大將,祂肩扛狼牙棒,雨水濺到祂的鎧甲上,迸出寒光。
祂從森林一路來此,不曾停頓,不曾猶豫,目標明確。
祂雖以嶗荒帝君幻想爲藍本,卻領天地意志!
這又何嘗不是本界對啞書生的反擊。
祂競走爲奔,一步步地動山搖,隨着一聲“呔”,狼牙棒飛擲出去,將啞書生打了個趔趄,黑洞隨之一蕩。
鳳瀚盤旋在天空,見到這一幕,大爲震驚,祂怎麼能夠對抗神之痛苦?
難道是主場優勢?
這大將似渾然不受影響,朝啞書生猛攻,但祂雖有神異之處,戰力比嶗荒帝君強上一線,奈何那啞書生本身就是連準聖都不放在眼裡的主兒。
別看他前段時間不是找花間辭嘮嗑,就是閒逛,沒有出手對付城池裡的那些人,其實是在趕時間融合神之痛苦。
啞書生進入此界不久,便認識到這是一個困境,等看到嶗荒帝君創造出來的大將,心裡就一咯噔,何止是困境,分明是一個能集世界之力來殺他的絕境。
他想要出去,必然得先下手爲強!
此時他與神之痛苦已成半融合狀態,指使神之痛苦愈發順手,獸頭大將攻來時,他也愈加感覺是在與整個世界爲敵。
但那又如何!
神明所受痛苦,必須有人體會,想替衆生擋下這一劫,那就試試擋不擋得住!
“諸神借法,淪肌浹髓,焚魂噬骨,去!”
啞書生以神之痛苦成咒,剎那獸頭大將如被黑墨包裹,眨眼之間,一身堅不可摧的黑甲溶解成液,咒印滲入肌膚,攀附骨髓,殺向神魂!
鳳瀚見祂被一招定住,情況不容樂觀,急在心頭,仰視蒼穹,“我效嶗荒一回,且看是真是假!”
他分出一朵涅槃真火,空中溫度劇烈升高,卻沒有燥意,反顯光明溫和。
他又摳出一顆眼珠,金燦無比。
“涅槃真火,育我寶身,眼放如日,洞徹邪蹤,德順爲綱,仁信爲紀,義薄雲天,祛除不祥!”
親見涅槃真火主動與金目相容,火影拉長,彷彿有一道身影要跨越虛實,從另一端進來,鳳瀚急耗心力,剩下的話脫口而出,“浩然正大,斬兇絕疫,乾坤一氣,還以光明!”
莊嚴之身降世,光耀黑天,仰視那祥雲瑞彩之中,其形與鳳瀚人身無二,金髮紅袍,很是灼眼,但其眼口鼻耳俱閉,像是焊上了一張金箔面具,唯額心一道金紋,生動至極。
祂側頭下視,金紋化眼,頓生光明,大片金光下壓,竟與擴散的神之痛苦分庭抗禮,一時不相上下。
鳳瀚的眼,乃以德順信仁義之力融天道功德煉成的光明眼,可識不正之心,辨忠奸之相,勘破鬼蜮伎倆,倘若圓滿,證得大光明眼,目光化實質,吞滅一切擾亂秩序的負力量。
大光明眼十分難修,需要海量天道功德。
所謂行善爲功,明性爲德,是說修持自身,見心明性,發自本心地去行善,積小善而得福德,積大善而得功德。
一般的功德,是做善事得來的,來自受援者自心而發的光明類心靈力量,說白了是受援者給予的,天道不偏不倚,容得下善惡是非,允許萬物相爭,怎會因爲誰誰做了點好事,就賜予功德之力。
天道功德,實際是做了有益或促進天道演化的事,天道給予的獎勵,可遇不可求。
鳳瀚尚未修成大光明眼,他願意入太一,有幾分搭車修煉天道功德的原因,而此尊幻身,卻睜眼就是大光明眼,叫他升起不合時宜的羨慕。
只一失神,那邊就咒印與涅槃火併空相抵,呵,這涅槃火似乎也比自己的火強勢!
鳳瀚分出了真火和金目,又在描述幻身時消耗了巨大的心力,這刻啞書生被扼住,他一放鬆,身形搖搖欲墜,落到地面來。
澗肅將他扶住,“上尊辛苦了。”
“還不行。”鳳瀚清楚神之痛苦的強大,它在無意識的時候就能影響萬物,摧毀天地秩序,當初準聖輩出的鳳凰族也被它拖得凋零,現在被啞書生主導,只會強上加強,僅一己之力,怎麼阻止得了它!
“你!”他看向另一邊的鐵樵尊者,“你們,儘快召出另一個自己,引落更多天地意志!”
鳳瀚一句話道出了幻身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