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司立軒低聲地重複了一遍。
夏智修抓住這一關鍵信息繼續往下說:“嗯,五年前,巧的是五年前他剛來龍城的時候,工作也是何小姐安排的,就是在她朋友的酒吧裡當保安,偶爾需要的時候充當一下打手什麼的,這人學歷很低,家裡又沒什麼背景,何小姐那種身份的人不會把他放在眼裡,能給他找份保安的工作已經算不錯的了。”
“繼續。”
夏智修滑動鼠標往下拉:“然後這一年,他在龍城的資料一點都查不到,應該是一整年都不在龍城,直到兩年前才重新有他的消息。”
“等等。”司立軒喊了一聲停。
夏智修把鼠標的箭頭停到了關鍵時間上,他知道司立軒現在和他想的一定一樣。
叫何超的這個人,突然從龍城神秘蒸發的這一年時間,和蘇語曼消失時間前後相差不過三四天,如果單單解釋成一種巧合的話,未免也太過蹊蹺。
爲什麼何超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間段裡消失?他的失蹤和蘇語曼的失蹤又有什麼關係?
一連串的問號在夏智修的腦子裡,他相信司立軒應和他一樣沒什麼線索,他們目前所掌握的消息還太少太少。
“他人現在在哪兒?”司立軒問道。
夏智修說:“目前還是待業狀態,前天您把人打了,獅子林的經理已經不敢留他就把他給開除了,何家好像也沒有想幫這個遠房親戚的意思,加上何小姐發生意外住院,沒人顧得上他,這幾天他一直都在出租房裡待着哪兒也沒去過。”
“繼續盯着他。”司立軒拿過鼠標往上滑了滑,視線停在屏幕上的那張單人證件照上,“他眼角的疤怎麼來的?”
夏智修聳了聳肩:“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再觀察幾天,必要的時候請過聊聊。”司立軒啪地一聲合上了電腦。
夏智修興奮地摩擦着手指頭,一臉亢奮地問道:“老大,您決定要把他這個了?”說着手掌橫在自己脖子前,咔嚓響了一聲。
司立軒擡了擡眼皮掃了他一眼:“現在是法治社會,豈是你想殺人就能殺人的,說了讓你平時少看幾部黑幫電影。”
夏智修顯得有些失望的樣子:“那您的意思?”
“沒什麼。”司立軒雙手交疊枕在腦後,悠然自得地翹起了二郎腿,“就是想找他過來了解了解情況,以及問問他當初到底對蘇語曼做過什麼,就算他真的傷害過語曼我也不會要他命,充其量就是讓他生不如死罷了。”
夏智修被他雲淡風輕的語氣和墨色的眼睛裡閃過的寒光逼得後腦勺的頭皮麻嗖嗖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什麼,您都坐了半天了我還沒問您想喝什麼,咖啡還是果汁?”
“咖啡。”司立軒輕聲道。
夏智修忙起身去廚房裡準備咖啡,笨手笨腳的他還把咖啡豆撒了一地,忙活了半天才端出來一杯勉強及格的咖啡來,自己省得麻煩乾脆喝起了白開水。
“你這屋子,該找個女主人了。”
夏智修驚得撲哧一聲剛喝進嘴裡的水都吐了出來,驚訝又好笑地看着他:“我覺得還是工作比較重要。”
“你覺得楊蓉怎麼樣?”司立軒突然旁敲側擊地問道。
夏智修驚訝長大的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老闆,我沒看出來您還有意思要往媒人這方面發展呢?”
“我只是覺得那姑娘不錯,你倆在公司又經常眉來眼去的,怕你不好意思開口就問問,你要是也有這個意思,我幫你說去。”
夏智修一面受寵若驚一面又不好意思連忙擺手阻止:“這怎麼行,讓您一大老闆幫我當中間人,說出去我成什麼了。”
司立軒挑了下眉沒再說什麼,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他對夏智修的手藝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第一口就喝得很小心,卻還是被猝不及防狠狠苦了一下,澀澀的咖啡質感像用砂紙摩擦舌頭,標緻的五官有些扭曲:“你想毒死我?”
夏智修悻悻地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水杯推過去:“很難喝吧,要不您喝我的?”
“我當初是怎麼把你招進來的,連杯咖啡都煮不好。”司立軒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
夏智修小聲地爲自己辯解道:“樓下就有現成的咖啡店,也不用我煮啊。”
司立軒又坐了一會兒,那杯巨難喝的咖啡都被他一口一口喝去一大半,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夏智修坐在一旁抱着電腦玩兒起了遊戲,時不時擡起頭和正在玩兒手機的司立軒交流一下,雖然這是私底下,司立軒沒有穿正裝,表情也不像在公司時那樣嚴肅,但夏智修還是覺得很奇怪,不像平時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想幹什麼幹什麼,不穿衣服光着身子也沒人看的見。
“老闆,您是不是和家裡吵架了?”到底是在司立軒身邊十多年的人了,夏智修隱隱猜到了點什麼。
司立軒放下手機伸了個懶腰,沒承認也沒否認,懶懶地一瞥:“怎麼,趕我走?”
夏智修嚇得趕緊揮手:“我哪敢趕您啊,你想坐到什麼時候都行,待到天亮我也沒意見,當然您不會的……”
“我會。”司立軒一臉認真的打斷了他。
夏智修猛地一愣:“啊?你真的要在我這兒過夜?”
“不可以嗎?”司立軒歪着頭看他。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夏智修頭點得跟撥浪鼓一樣,“只是您怎麼不早點說啊,我好收拾一下。”
“不用收拾,我睡沙發就可以。”司立軒伸直了大長腿,看上去長度可以的沙發卻短了一大截,他半隻腳都耷拉在外面。
“這怎麼行,我睡沙發也不能讓您睡啊!”夏智修跳了起來,“您先等着,我去把臥室收拾一下。”
夏智修抱着電腦以百米衝刺地速度衝進自己臥室,還沒來得及帶上門,司立軒便用手撐住了。
凌亂的臥室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司立軒眼前,夏智修一個大寫的窘迫,有些難爲情地轉過頭看着他:“您放心,牀鋪都是我剛換的很乾淨,就是東西太多有點亂,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好。”
“不用。”司立軒走過去,幾下便將堆積在牀上的衣服和書本掃到了一旁的地毯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闆,您是因爲什麼跟家裡吵架的啊?”夏智修猶猶豫豫地問道。
司立軒躺下去之後衣服都沒脫,直接拉過被子蓋上,夏智修說話時他正要按掉牀頭的檯燈,聽到他的話手指頓了一下。
“因爲何小姐吧。”夏智修猜測道,而且還猜對了,“我白天在公司的時候就想問您來着,怕您不高興就沒敢問。董事長一定很生氣吧。”
司立軒一想到一臉震怒的司城和他說話的語氣就忍不住又是心煩意亂,懶得去想,乾脆不回答夏智修的問題。
夏智修卻連司立軒的沉默都能讀懂,自言自語般說道:“您一定很爲難吧,有些話吧我早就想說了,但是一直不知道該不該講。”
“說。”司立軒翻過身背對着牆,棱角分明的臉一半掩在柔軟的白色被角里,眉宇間的戾氣和凌厲之感都減弱了不少。
這時的司立軒更像是一個自己的朋友,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也不是無法企及的傳說,夏智修腦子一熱就把想說沒敢說過的話都說了出來。
“我覺得吧您這麼做確實挺不應該的。”
“比如說?”
“比如把何小姐留在我們公司啊,如果您真的對她沒有別的意思,那就乾脆不要給她希望,讓她從我們公司離開,離您越遠越好。您這樣把她留下,又時不時地答應陪她去打球、吃飯看電影什麼的,這不就和正常情侶一樣嗎,何小姐不誤會纔怪。既然沒這個意思,那就一點希望和念想都不要給對方留。”
“是這樣嗎。”司立軒不解,他一直以爲自己做的,不過是一個朋友之間很正常的交往。
“哎喲我的老闆啊。”夏智修嘖了一聲,“您還真信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誼啊,就算有,但何小姐她對您明顯就不是啊,您也是知道的,還不制止她,明裡暗裡各種暗示,就不能怪何小姐到現在還不死心纏着您了。”
司立軒沒有答音,陷入了沉默當中,這些話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一是他身邊的人相信他自己有分寸,摸不透他性格脾氣的人不敢在他面前亂說話,二是這年頭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何家也不是能得罪的對象,最好的辦法就是安安靜靜什麼都不說。
一直以來他也確實沒想過這麼多,他覺得自己不能給何晚晴她想要的愛情,只能把她當成是朋友,帶着一點點自責的意思他纔沒有把她推得太遠。
他以爲這樣就能儘量的彌補自己對何晚晴造成的傷害,卻沒想過,朋友和戀人一樣都是雙方的,只有他一個人這樣想,這輩子他們都不可能再回到小時候那樣。
“我知道您沒有別的意思,您這人什麼都好,看重朋友,您爲了那幾個朋友兩肋插刀做什麼事都可以,不想失去任何人,可是您忘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有失必有得的,說句好聽的您是善良了,說句不好聽的,您這不是打一巴掌給顆棗,故意吊着人嗎。”
夏智修說完遲遲不見司立軒迴應,不知道他有何感想,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也不敢再往下繼續說下去,臨了總結前還是沒忍住補充了一句:“再說您這麼做,也是對蘇小姐不負責任啊。今天話我就說到這兒了,說的對的可以參考,要是說的不對你也千萬別罵我,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直到他起身離開,關上房門,司立軒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了門夏智修就後悔了,在心裡嫌棄自己道:“夏智修啊夏智修,你真是越長越能耐了,還學會教育起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