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十年未見,爲什麼很多東西都變了,包括性格和脾氣。
是她經歷的太多,還是跟自己一樣,被恨所侵蝕。
黎非夜沒有再糾纏下去,看着她手裡的貝殼,冰冷的開口:“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貝殼。”
葉沐暖把手裡的貝殼放進籃子裡,裡面已經有好多貝殼了,“我小時候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大半夜的又怕打擾我爸媽的休息,一直睜着眼睛到天亮。後來有人告訴我任何人都不可能給你依賴一輩子。他從抽屜裡找出一串風鈴,就是這樣的貝殼凌亂的穿起來的。晚上掛在窗口,風吹過的時候,就有‘叮叮噹噹的’響聲,就不會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遠離了那座城市的緣故,黎非夜現在看上去似乎也不是那麼討厭了,坦白說他們之間真的沒有那麼大的仇恨,當然,是她對他……
“送你風鈴的人是誰?”黎非夜略過了前面的那段話,一針見血的提出問題。
葉沐暖的手頓了頓,繼而便恢復平靜,“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他說過的這句話。沒有任何人可以一直依賴。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離開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影子。”
彎腰,拎起籃子,這個地方的貝殼已經撿的差不多了,要換一個地方了。
黎非夜的狹眸淡淡的落在葉沐暖的身後,她的裙子被大片的捲起,袖口凌亂的挽着,就連頭髮也是沒有任何的章法,胡亂的繫着的,光着一雙蒼白的腳丫,踩在細軟的沙灘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當年那個連走路都要別人揹着的小公主,現在竟然如此不修邊幅。
葉沐暖,爲什麼我開始發覺自己不認識你了。
葉沐暖拎着菜籃,一直低着頭,海邊的霧氣已經散去,陽光落在海面上,有些讓人睜不開眼。
可是葉沐暖卻不願意離開,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在海邊擁有一個船塢,一輩子生活在裡面。聽說漁民的生活很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氣好的時候打的魚多,還會喝點小酒慶祝一下。天氣不好的時候,就不出海,在家裡補補漁網。這種生活她很喜歡。
城市生活的久了,會發現會有城市恐懼症,害怕出門,害怕接觸陌生人,甚至害怕電話響起……
黎非夜沒有走,只是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後,兩米的距離。
葉沐暖自然是感覺到黎非夜的存在了,只是她不明白這個黎大少爺今天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感覺怪怪的。
濡溼的沙灘上有一枚亮晶晶的東西正在掙扎,葉沐暖走過去,是一隻蝦,身體是灰白色的透明,大概食指兩個骨節的長度,看樣子是退潮的時候擱淺在這裡了。
葉沐暖彎下腰,連同蝦身下的沙子一起挖起來,然後走到海邊,輕輕將它放進水裡。
蝦子在碰到海水之後,便順着水流飄了飄,很快的適應之後,便遊響更深的海水裡。
黎非夜站在她的身後,看她一連串的動作,“愚蠢。”
“什麼?”葉沐暖歪着腦奶,仰視身後的黎非夜。
“如果剛剛沒有你的出現,這隻蝦一定會死,也就是說,是你施捨給它的生命。就算是把它送回到大海里,也終究會死,所以我說你愚蠢。”黎非夜居高臨下的看着葉沐暖,眼底冰冷一片。
葉沐暖翻了翻白眼,“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活生生的人,所以做不到你的冷血。”
黎非夜忽然俯身,半眯着眸子,盯着葉沐暖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優勝劣汰,生和死全部都要靠自己,你救得了一個,救得了所有嗎?”
葉沐暖掰開他的手,緩緩的起身,“看見一個就救一個,就算是一隻蝦,它也有生的權利。”
葉沐暖說完,便擡腿準備走,眼前卻一黑。
身體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直溫熱的大手將她穩穩托住,手心裡的溫度穿透她的襯衫,傳遞到她的皮膚裡。緩緩睜開貓眸,對上一雙濃墨般的眼。
快速推開他的懷抱,站直身體,倉皇而逃。
心,“咚咚”的跳個不停。
臉上的酡紅沒有逃過狄景洛的眼睛,此刻的狄景洛正坐在別墅門口的陽傘下,喝着紅酒,不時的照着鏡子,“女人哪,就是賤,對你好的時候你不珍惜,還要去傷害他。現在人家不愛你了,還每天找機會跟他相處。所以說,女人就不能寵。”
葉沐暖本來真的不生氣,可是這一句“女人就是賤”,瞬間點燃了她的小宇宙,“狄大少爺有過女人嗎?”
粉脣沾染着笑意,像是罌粟般絢爛。
“當然,而且非常多。”狄景洛翻了翻白眼。
“喔,我還以爲像狄大少爺這種男人,是下面的那個呢。”葉沐暖說完,便走到阿布身邊,準備幫他的忙。
“你!”狄景洛氣的都快炸了,這個女人分明就是罵他是gay!還是個小受的gay!但是這個女人的嘴巴實在是厲害啊,他……
還不上嘴。
“哈哈哈哈。”阿布完全沒了形象大笑起來,剛走過來的黎非夜,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動容,脣角微勾。
狄景洛憤憤的看着黎非夜,“夜,葉沐暖是什麼時候學會的伶牙俐齒啊。”
黎非夜笑而不語,他也從不知道葉沐暖的嘴巴如此厲害。這樣看來,上次葉沐暖在商場罵席瑤的嘴功都是輕的了。當時左司跟他報告的時候,他還有點不相信,覺得這不像是葉沐暖能幹出來的事情,畢竟她小時候是從來不會拐着彎罵人的。
女大十八變,他倒是領教了。
葉沐暖看着桌面上的食材便大概知道阿布要做些什麼了,伸手幫忙摘菜,動作熟練。
“少夫人您去坐着吧,這些我來就好。”阿布想要接過葉沐暖手裡的菜。
葉沐暖笑了笑,“沒事,我很喜歡做菜。”
阿布想要再說點什麼,眼神瞟向黎非夜,他竟然點頭允許了。
葉沐暖幹起活來有模有樣,阿布把葉沐暖摘好的菜洗好,又處理好海鮮,便端上了桌子。
葉沐暖很開心,這還是第一次在海邊吃新鮮的海鮮涮鍋。
東西弄好了,幾個人便一一坐下來,葉沐暖坐在黎非夜旁邊,看着黎非夜優雅的吃着涮好的魚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黎非夜眼底一片清冷。
葉沐暖搖了搖頭,“我以爲像你這種大少爺不吃涮鍋。”
“你覺得我只喝血?”黎非夜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葉沐暖扯脣,“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說。”然後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口肉,想了想補充道:“我一直以爲像你這樣的豪門應該每天吃牛排,鵝肝什麼的,沒想到跟我吃的沒什麼區別。”
微敞着襯衫領口的喉結微微蠕動,聲音冷漠,“電視劇看多了。”
葉沐暖倒也不反駁,這麼平和的吃飯,還真是少見。別說,這裡的海鮮味道真的很贊。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吃飽了,葉沐暖起身要離開,阿布卻叫住葉沐暖,“少夫人,喝點水吧。”
伸手,把一杯水遞給她。
葉沐暖有些狐疑的看着阿布,“謝謝,我不渴。”
阿布欲言又止。
“喝了。”黎非夜的語氣裡染着薄冰。
一杯水值得生氣?葉沐暖不懂,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水有點苦,可是看上去水質透明,沒有雜質,“這個水爲什麼有點苦。”
“裡面加了藥,苦很正常。”優雅的擦了擦嘴,眼神淡漠。
“什麼藥?”心,陡然一涼。
“避孕藥。”他說的輕鬆,沒有絲毫的遲疑。
“爲什麼?”葉沐暖傻傻的問出這句話,問完了,卻又後悔了。
黎非夜一雙喊醒般的眸子,淡淡的飄出幾分冷氣,“你已經沒有資格生下我的孩子了。”
葉沐暖的心裡一緊,莫名的難過,“那就謝謝你了,本來我還在擔心,萬一我懷了怎麼辦?謝謝你幫我想的這麼周到。”
仰頭,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一滴都不剩。
轉身上樓,步履沉重。
黎非夜的殘忍已經滲透進骨髓,她不知道爲什麼難過。明明他做的並沒有錯,他們之間的婚姻明明就是一場因爲復仇而折磨的盛宴,她還在期待什麼。
桌子旁的黎非夜臉上冰冷一片,起身,離開。
他一走,狄景洛便用筷子狠狠的敲了阿布的頭,“你瞅瞅你笨的!我不是說每天放在粥裡她就不會察覺了嗎?”
阿布無奈的捂着頭,指着桌面,“今天我們吃的是涮鍋,你告訴我,難道我要當鍋底料放進去?”
狄景洛終於安靜了。
回到房間的葉沐暖,一眼便望見了門口的那一籃子貝殼,在工具箱裡找來魚線,一個一個的穿起來。人只有閒着的時候纔會想些有的沒的,她要讓自己忙起來,這樣胸口就不會悶了。
黎非夜的房間裡,他正在跟黎氏的高管們開着會議,“葉氏的那塊地,開發的怎麼樣了?”
“boss,其實葉氏自己本身有項目部,我們黎氏已經很忙了,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管別人的公司了。”工程部主管有些爲難的看着黎非夜。
精眸透過屏幕,冷冷的掃向會議室裡的人,“左司,會議後讓他到財會部結算工資,我黎氏集團不需要沒有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