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塵寰的眉微微蹙着，車裡的空間足夠大，楚笙歌挑了離他最遠的位置坐好。對於助理來說，她的做法無可挑剔。如果換做是其他人，這樣的距離他會很滿意的，路塵寰一直喜歡能夠找準自己位置的人。可是對於楚笙歌，他總是想要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楚笙歌低頭看着安靜的，從購物中心出來後她給葉熙發了一條信息，問他在做什麼。她有想過那個女孩可能是公司派給葉熙的助理，或者是別的什麼人，可是葉熙卻一直沒有回覆她。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目的地，長長的紅毯從高級會所的門裡延伸出來。路塵寰拉過楚笙歌柔白的小手，挽上自己的手臂。這樣的宴會早已演化爲結交權貴拓展事業版圖的交流平臺，彙集了江城政商名流。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無論是淑女名媛還是影星模特都極盡所能的裝扮着自己，跟電影節走紅毯如出一轍——深v秀胸、裸背、露腿……
楚笙歌一直都不喜歡香衣雲鬢珠光寶氣的氛圍，這種豪華奢靡的宴會，總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被拋到岸邊的魚兒，完全無法自由的呼吸。所以雖然楚家在江城也曾名噪一時，而作爲楚家的獨女，卻很少有人認得她。
路塵寰似乎看到到熟人，輕聲對楚笙歌耳語，“你自己逛一下，我跟朋友打個招呼。”
“好，您忙您的。”楚笙歌如蒙大赦——路塵寰簡直就是個發光體，走到哪裡都會有人聚過來跟他寒暄幾句，而楚笙歌恰恰最討厭應酬。
楚笙歌走到自助式供餐區，她沒有吃晚餐，看着面前琳琅滿目的甜點眼前一亮。無論發生什麼，吃飽了纔有力氣解決不是嗎？她給自己夾了一塊芒果慕斯蛋糕，然後拿了一杯礦泉水找了個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來吃東西。
李一帆伸出拳頭照着路塵寰的肩膀就是一下，路塵寰並沒有太大的動作只是靈巧地側了下身，用手將李一帆的拳頭握住。
“哎呦，我以爲你在外國學人家做衣冠楚楚的紳士，身體已經鏽住了，沒想到反應還挺快。”李一帆的目光停在角落裡正在吃蛋糕的楚笙歌身上，這姑娘非常漂亮，可是卻有些另類——女人一般都喜歡甜食，不過面對如此高熱量的食物也沒勇氣一下子吃完一整塊再去拿一塊吧，“帶着這麼漂亮的姑娘來參加宴會，卻不讓她過來給我介紹一下？”
“不要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路塵寰用手指從侍者的托盤裡勾了一杯紅酒，陳釀的葡萄酒在高腳杯裡像是流動的紅寶石一樣美豔。
“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成了東西？”李一帆調侃道。
“私人物品謝絕談論。”路塵寰皺了下眉，酒的年份不夠勉強可以入口。
私人物品？李一帆挑挑眉，就是路家爲他選定的未婚妻也沒見他這樣寶貝過……嘖嘖，以後一定有好戲看呢。
楚笙歌的響起來，她看了一下來電，快步走出宴會廳，“喂。”
“笙歌，對不起，我剛纔在外面，沒看到你的信息。”葉熙的聲音滿是歉意，“你還沒吃飯吧，我現在過去宿舍接你去吃飯。”
“不用了，我在陪上司應酬，應該很晚才能回去。”
“哦……”葉熙沉吟一聲，“明天週六，我帶你出去玩兒。”
“嗯，好。”楚笙歌的脣角終於沁出一點笑意，或許是她想太多了，跟異性逛街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下午也跟大boss逛街了不是嗎？
周嘉惠本來沒有注意站在走廊上的人是誰，可是她身上那條禮裙是她上週在名品店裡預定的新品，下午還打電話催了一次，店員表示還沒到貨，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神通廣大，已經穿上了？
周嘉惠走近看清人之後，更加詫異，“你怎麼在這兒？”
楚笙歌掛斷電話，將放進包裡。衝周嘉惠微微頷首，“周小姐好。”
“問你話呢？你打扮成這樣在這裡做什麼？”周嘉惠的高高在上地神情彷彿在說——這樣的場合，也是你這樣的人能出席的嗎？
“工作。”楚笙歌想馬上回去宴會廳，有周嘉惠的地方，碰到周嘉年的機率很大，她不想給自己添堵。
該死的墨菲定律：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就在楚笙歌想要離開的時候，周嘉年真的出現了，“笙歌，你怎麼在這裡？”
呵呵，絕對是如假包換的親兄妹吧，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楚笙歌那天已經跟周嘉年把關係弄到了不能更僵的程度，不過鑑於她想以後的日子清靜一點兒，也沒有想緩和的意思，所以屏蔽掉周嘉年的存在，轉身往宴會廳走去。
“喂？我哥問你話呢？”周嘉惠追上楚笙歌，蠻橫地拉住她的手臂，“有人生沒人教啊，這麼沒教養！”
楚笙歌轉過身，臉上是被人觸犯了禁忌的玄寒表情，她揮開周嘉惠的手，像是甩掉什麼不潔的東西，語調冷清卻帶着很強的壓迫感，“周小姐的話是不錯，不過這樣評價別人，對得起你上的那些禮儀課嗎？真是家教良好名門淑媛，我今天真長了見識！”
周嘉惠完全被嚇住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楚笙歌——像是從暗夜裡走來的復仇女神，隨時可以用黑色的火焰把人燒成灰燼一樣。
周嘉年也意識到周嘉惠的言辭太過分了，馬上呵斥道，“嘉惠，跟笙歌道歉。”
“哥，你怎麼可以幫着她！”周嘉惠氣得直跺腳。
路塵寰黑着一張臉，他只離開一小會兒，這個小女人就跟周嘉年攪到了一起，“義拍要開始了。”路塵寰走過來提醒道。
周嘉年下意識地想要將楚笙歌拉到自己身邊，可是楚笙歌卻先他一步用手挽上路塵寰的臂彎，跟着路塵寰離開了。
周嘉年的手維持着伸出的姿勢，可是他想要抓住的人已經走遠了，連空氣裡存在的她身上獨有的味道，都被周圍的空氣稀釋掉了。
同樣杵在原地的還有無法從驚愕中緩過神來的周嘉惠，她在父親的生日宴會上就對路塵寰一見鍾情。由於外人很難介入路塵寰的交際圈，所以幾乎沒有機會接觸到他……就在剛纔，心目中的男神出現在她面前，卻帶走了楚笙歌，對於她連多一眼都沒有看。
路塵寰顯然對楚笙歌主動挽上他的手臂跟他離開非常滿意，將座位上的號牌遞給楚笙歌，“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舉牌，我送給你。”
“謝謝路總。”楚笙歌禮貌地道了謝，將手中的號牌看了看，隨手放到旁邊。
天然綠碧璽戒指、南洋金色東珠項鍊、玻璃種翡翠吊墜、紅寶石胸針、黃鑽手鍊、甜白釉梅瓶、掐絲琺琅座鐘……一件件拍品被拍出，楚笙歌始終沒有舉過一次牌，她從來不需要這種錦上添花的東西。
“沒有喜歡的？”路塵寰挑挑眉，今天的拍品中首飾很多，“女人不是都喜歡閃閃發亮的首飾嗎？”
“那可能是……路總見過的女人喜歡的東西比較單一。”楚笙歌輕聲回答。
“那你喜歡什麼？”路塵寰覺得楚笙歌的論點非常有趣。
“我是很無趣的人，什麼都不喜歡。”楚笙歌垂下眼眸。
“說謊可不好。”路塵寰瞟了一眼楚笙歌手上的戒指，鉑金和天然紫水晶的組合，材質雖然不是很名貴，可是設計和工藝卻是大師級的作品。她不是不喜歡首飾，她是很挑剔，不但挑東西還挑送東西的人。
路塵寰還是在義拍中拍下了一條祖母綠項鍊，層層疊疊的鉑金流蘇上綴着翠色慾滴的寶石，遠遠看着像是一枚掛着露水的葡萄葉。
拍賣會結束後已經將近十點了，還是來時乘坐的那輛加長版轎車載着他們平穩地行駛在江城被燈光裝點得宛若白晝的街道上。
路塵寰心情似乎不錯，“要不要去吃點兒夜宵。”
“不用了，謝謝路總的美意。”
“如果……我一定讓你陪我去呢？”
路塵寰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所以楚笙歌也無法判斷路塵寰此時是不是已經生氣了。不過她是真的不想去，“對不起，宿舍有門禁時間，我真的不方便太晚回去。”這是個很好的理由，如果路塵寰強迫她去，只能說他太不講道理了。不過楚笙歌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像路塵寰這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有一套唯我獨尊地生存模式，她的理在他那裡未必講得通。
“真是遵守規矩的乖女孩。”路塵寰的語氣裡帶着幾分揶揄。
車子停到宿舍樓下，楚笙歌真的非常頭疼——經常乘坐各種豪車回宿舍，這個事情真是好說不好聽。
“謝謝路總送我回來，再見。”楚笙歌剛要打開車門，手腕卻被路塵寰握住，她不得不停下來，看着路塵寰。
“做我的女人怎麼樣？”
路塵寰的普通話說的及其標準，可是楚笙歌卻怔住了，瞪着一雙大眼睛像是沒有聽清路塵寰的話一般。楚笙歌大腦當機十幾秒，然後是長久的沉默。這段時間裡楚笙歌的表情真是非常豐富：驚訝——憤怒——剋制——帶着一絲漠然沉寂。
“路總的話我當沒有聽到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楚笙歌動作利落地打開車門。
“可是他的家人似乎並不接受你。”路塵寰不止一次看到周嘉惠找她麻煩，“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是認真的，跟着我你不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