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獻繼續和善的笑着,“袁家素來是朝廷的忠良,如今時局變動,正需要袁家多承擔一些責任。我聽說當年袁太傅爲了朝廷的穩定,就曾經和中常侍袁赦攀了親戚。我董某自問是涼州大好男兒,也想和袁家親近親近。”
庾獻的這話說的袁隗面如土色。
袁隗和袁赦套近乎,那是因爲兩家都姓袁,就算是抱宦官的大腿,起碼臉面上的話能說的過去。
可這董卓廢立天子,睡了公主,以後肯定是要倒黴的,誰還敢往上貼啊!
袁隗見周圍的朝臣們眼神都有些不對了,趕緊說道,“袁某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庾獻知道這是個慫貨,哪裡還會給他退縮的機會。
當即威脅道,“我無子,只求快意此生!朝廷的事情,我管不了那麼多,以後少不了還要太傅擔待。我手下的兒郎,也要有人託付。太傅何苦深絕我西涼人?”
庾獻這看似威脅的話語,卻讓不少已經走到門口的大臣豁然轉身,目光不停的在他和袁隗身上來回打量。
庾獻的這話說雖然隱晦,但是在場的都是政治老油子,哪能聽不出裡面的意思。
董卓無子,所以根本談不上什麼政治未來。
就算等他侍妾懷裡的那個庶子小豆丁長大,董卓的西涼勢力也早就涼了。
所以董卓纔敢幹出睡龍牀,上公主的事情。
這也是在警告滿朝的文武,一個窮途末路的豪傑,什麼都乾的出來的,千萬不要惹他。
但是等大家看破這個局面,再往後深思的時候,立刻就發現了一個全新的局面在等着他們應對。
那就是董卓留下的巨大的政治遺產。
就算董卓是個亂臣賊子,但眼下主導朝廷的畢竟還是此人。何況,等董卓完蛋了,若是能收復強大的西涼勢力,豈不是可以一呼百應?
董卓身爲一個白手起家的武夫,又做了下種種惡行,政治上完蛋是必然的。
但是若他們這些身家清白,出身顯赫的士大夫們,得到那強大的政治資源,以後的局面,不可限量!
就連袁隗這樣的政治慫貨,都情不自禁地有些心動。
旁邊的太僕袁基,旁觀者清,早看到周圍那些不善的目光。
他重重的一扯袁隗,低聲說道,“叔父,不要自誤。”
袁隗醒悟過來,背上汗如雨下。
他趕緊躬身推辭道,“老夫愚魯不堪,難當相國託付,還請另尋賢明。”
庾獻眼瞅着袁隗旁邊的那個傢伙,頭上由“嫉妒”變爲“忌憚”,他好奇的問李儒,“那個是誰?”
李儒低聲道,“那是袁逢之子,安國亭侯,太僕袁基。”
庾獻點點頭。
故意大聲說道,“太傅,我豈是那種只看才能的膚淺之輩?當初擁立天子的時候,是你首先響應,又第一個與董某聯名。之後,更是你親自解下廢帝身上的璽綬,奉送給陳留王。……扶廢帝弘農王下殿,北面稱臣的,還是你。朝中的大事,我不信任你這樣的忠臣,又該去信哪個?”
庾獻的話大聲朗朗,讓不少朝臣看向袁隗的目光都複雜起來。
蓋勳這樣忠誠漢室的人,更是心中生怒。
當初廢立天子的時候,大家都被董卓的暴虐所震懾。原本大家還想着,都是被董賊脅迫的,就算違心跟着廢立天子也是無可奈何。
但是當董卓刻意點名,袁隗在其中如此的活躍之後,大家心中的滋味就變了。
這袁家真特麼不是東西啊!
仔細想想這袁隗的所作所爲,身爲朝中太傅,不但不匡扶社稷,反倒助紂爲虐,主動給董卓去做爪牙。
和袁家一比,就算自己紋身、抽菸、喝酒、說髒話、廢立天子,可還是個大忠臣!
這袁家,太可恨了!
袁隗被庾獻說的啞然,袁基更是有苦說不出。
很多事情,大家都可以保持一定心知肚明的默契,但要說破了,那根本是解釋不清的。
特別是牽扯到道德審判的問題。
董卓這貨自己都要完蛋了,還強行把他們拖下水。
袁隗驚恐的四下求助,誰料那些原本和袁家關係不錯的朝臣,都下意識的避開了袁家的目光。
庾獻用目光示意了下那片綠油油。
立刻出來兩個身強體壯的武將,大聲喝道,“沒聽到相國的吩咐嗎?莫非你敢抗命?”
袁隗本來就是個慫貨,被董卓的馬仔一恐嚇,只能硬着頭皮說道,“相國儘管吩咐。”
庾獻滿意的點點頭,接着看着太僕袁基說道,“袁基,你也是個忠臣,就一塊留下吧。”
袁基聽了這話,簡直要竄了。
被董卓誇一句忠臣,那簡直是自絕人民,自絕漢室啊!
他還沒等想明白該怎麼應對,就聽見一連串的冷哼聲,從他的同僚們那裡傳出。
接着,那些不屑的同僚們一個個昂首闊步的離開。
解釋不清楚了。
袁基想哭。
本來袁家這事兒辦的就有點牆頭草,如今被人架了出來,這下可難受了。
大臣們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袁隗和袁基兩叔侄眼巴巴的站在那裡。
庾獻掃了兩人一眼,卻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以手支額,閉目養神。
這下袁家叔侄就有些尷尬了。
他們弄不清董卓的想法,也不敢隨便開口。
不一會兒,一雙溫暖柔軟的手,撫上庾獻的腦袋,輕輕替他揉捏起來。
庾獻等了一會兒,李儒走了過來,低聲說道,“人帶來了。”
庾獻睜眼,就見王允忐忑的站在玉階跟前,一會兒看看庾獻,一會兒看看遠處的袁氏叔侄。
庾獻微微一笑,招呼道,“子師,你近前來。”
王允吃了一驚,連忙說道,“不敢不敢,相國有事儘管吩咐。”
庾獻聽了臉色一沉,“嗯?”
王允立刻麻利的一溜小跑上了臺階。
庾獻嘿嘿一笑,早就知道你這孫子是個慫貨。
要不是你夠猥瑣,歷史上的老董也不至於被你坑了。
庾獻看着湊到跟前的王允,淡淡一笑,“王子師,你素來忠於漢室,今天的事情,不知道你有什麼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