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聖旨送至鳳家,所有滯留於此的旁系分支終於得以離開華陵,返回各地。
鳳恆和鳳修親自送族人出城。
“方纔收到消息,九郎已經與臨縣商隊會和了,若不出意外,很快便可抵達北燕。”鳳修悄聲對鳳恆說道。
戰事將起,鳳凌必須趕回北燕,但他與其他族人不同,蕭鸞未必會輕易讓他離開,只好一大早扮作分支僕人混出了城。
鳳恆道:“按照叔父的說法,新君是要利用我們世家的力量對抗西秦軍隊,防止我們的勢力留在北面與北燕裡應外合,將楚闊的軍隊調往北面,也是爲了防止北燕軍隊趁此機會南下。”
鳳修不得不讚嘆:“新君知道士族絕對不會引狼入室,所以便利用我們爲他流血,既可轉移我們的力量,讓我們無暇在華陵生事,又可以讓我們與西秦兩敗俱傷,同時,他讓楚闊防止北燕趁機南下,楚家與我們鳳家的仇怨不可能化解,因此,楚家也不可能與北燕勾結背叛他。新君這一計,可謂一舉數得,確實高明。”
“是啊!只一個計策,便能化解四面臨敵的困局,確實令人欽佩。如此一人,若真讓他掌握了一切,那我等這些人只怕都要身首異處。”
接下來,就看哪一方更勝一籌了。
……
半個月裡,蕭鸞每日愁眉深鎖,輾轉反側,眼下黑影更重,眉心的溝壑也更深了。
期間,鳳舉只見過他一回,發現他兩鬢的銀絲添了許多,他不過才二十多歲,竟然已有未老先衰之相。
這日,昭明殿內。
蕭鸞獨自一人坐在御案後,目光渾濁,面前奏章一片凌亂。
他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又一遍,想不明白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苦心孤詣,忍辱籌謀多年的一切,都如大江流水一般悄然流失,不再受他控制。
他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陛下,邊關急報!”
蕭鸞似乎習以爲常,看也不看來人一眼,只淡漠地吐出一個字:“說。”
“馮將軍率領北五州大軍與鳳家三萬府兵即將抵達青州時,青州已被西秦軍隊攻佔,西秦攻勢兇猛,馮將軍初到西關,一時不明情況難以應對,又連失兩城。”
馮將軍,便是被鳳家提拔的刺史馮嶠。
蕭鸞聞言,猛地睜大雙眼。
“你說什麼?馮嶠,朕要他何用?”
傳報之人聽到他的怒吼聲,嚇得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
蕭鸞憤怒歸憤怒,但他很清楚,縱然宇文擎狡詐,但馮嶠也絕非無能之輩,怎麼可能會搞不清楚狀況,連失三城?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便是,馮嶠是故意退避,更甚者,宇文擎此來本就是與人內外勾結。
蕭鸞頭疼欲裂,雙目赤紅,充滿了血絲。
他嚯地站起便要往外走:“來人,擺駕和鳴宮!”
他要去和鳴宮,他要去見鳳舉,他要問一問,這些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可是他疾步從高處邁下時,身體猛地僵住了。
爲何沒有人答他的話?
爲何這宮殿裡無人?
常忠呢?
衛奔呢?
(晚安吧)
卷四:龍興鳳舉,盛世風骨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遺詔傳位,新君蕭昱
“來人!來人!”
蕭鸞威嚴震喝,聲音在大殿內迴響,愈發顯得偌大的宮殿空曠寂寥。
一刻,兩刻……
無人應答。
他眉心深斂,雙腳死死膠着在地面上,不讓自己踉蹌摔倒。
整肅有力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禁軍們手持兵刃蜂擁而入,將昭明殿內外都圍攏起來,衛奔一身戎裝,猶如天神巍峨矗立在宮殿門口。
“衛奔?”
衛奔身爲禁軍統領,一向處於中立,從不涉足黨爭權謀,只忠於帝王。
正因如此,蕭鸞看到衛奔,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衛奔沉默不語,讓到一邊,這時,鳳瑾率領百官而來,常忠也跟隨在他身後,手中捧着一個托盤,明黃色絲綢蓋在上面,看不到裡面放了什麼。
蕭鸞看着衆人齊行而入,漸漸的由最初的震驚轉爲沉靜。
如若他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那他便真是愚不可及了。
可縱然如此,他還是君王,不能失去應有的風範。
蕭鸞無聲地冷笑了一下,轉身,步伐穩健地登上高位,安穩坐定。
“諸卿此來,意欲何爲啊?”
鳳瑾聲音沉穩,擲地有聲道:“蕭鸞狼子野心,弒父篡位,殘害忠臣,其罪不可恕。今日我等便是要剷除逆賊暴君,以正大晉朝綱,以告慰先皇在天之靈。”
“呵,無憑無據,如何證明先皇是朕所弒?先皇分明是被刺客所殺,如今看來,極有可能便是你們所爲。爾等士族,是終於按耐不住野心,想要仗勢謀反了嗎?”
鳳瑾側身,恭敬道:“先皇遺詔與傳國玉璽在此!”
常忠捧着托盤上前,衛奔接過,常忠將明黃絲綢揭開,托盤上赫然是一卷聖旨,以及一方蟠龍御璽。
常忠展開聖旨,衆臣與內外禁軍齊跪,唯獨高位上的蕭鸞安坐如山。
“朕即位三十有一年矣,雖不敢舔顏自稱德比先聖,然亦民有所安,君臣善睦。若言此生之失,唯有一憾,即未能爲嫡長子昭正身份。今特昭告於天下,經朕查覈,北燕長陵王慕容曜天,即爲朕流落多年之嫡長子,蕭昱。皇長子蕭昱,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志,巨惑不能動其心,必能克承大統,繼朕登基,即皇帝位。諸皇子當戮力同心,共戴新君。衆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皇四子睿王蕭鸞,居心叵測,狼子野心,新君可秉承朕意,誅之!”
隨着聲音落地,一人身姿挺拔頎秀,如流風迴雪、颯颯風姿,緩緩步入大殿,滿身灼灼風華、王者貴氣,彷彿瞬間將整個昭明殿燃亮。
滿地朝臣驚訝地仰望着慕容灼。
慕容灼便是嫡長子蕭昱,這件事縱然是已經決定支持慕容灼的人,也不過極少數人知道而已,此刻聽到常忠宣讀出遺詔內容,俱是心頭大駭。
此事,簡直匪夷所思!
先皇后所出的嫡長子蕭昱,不是早就已經在變故中早夭了嗎?怎麼會突然就變成了慕容灼?
常忠收起聖旨,對蕭鸞道:“睿王當日毒鴆先皇,奴才親眼目睹,睿王自以爲陰謀得逞,殊不知先皇聖明,早有預料,一早便已擬好傳位詔書,並將御璽一併交託於常忠。雖爲先皇之命,但奴才當日眼見先皇被害,卻未能救駕,如今奴才已完成先皇遺命,願請新君准許奴才爲先皇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