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眼下這情形,該叫人如何評價呢?
鳳逸,讓自己變成了衆矢之的,孤家寡人。
鳳舉,將對自己最具威脅的幾個競爭者變成了自己的……金剛護法。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盧亭溪搖頭晃腦,無視他人的目光,朗聲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地望着鳳舉。
鳳舉與他對視,回以磊落大方的笑意。
其實鶴亭六俊之中,鳳舉最敬佩的便是此人。
世人都認爲在鶴亭六俊之中,衛嘯性格最強硬,最敢作敢爲,但鳳舉卻知道,真正傲骨不屈、眼光毒辣的正是這位當世文豪,盧六郎的叔叔。
前世時蕭鸞登基,對那些不與朝廷合作的士人,採取了各種或軟或硬的手段,其他人或是鬱鬱而終,或是爲了家族不得不向蕭鸞折腰,入朝稱臣,只有盧亭溪,蕭鸞請他擬寫一份討伐慕容灼的檄文,他稱病拒絕,後來蕭鸞連下十八道辟命請他爲官,他仍然不爲所動,誓死不入朝。
盧亭溪是六人中文采最高的,當時他的文章裡多有表達出對朝廷的不滿,對蕭鸞的不滿,對整個時局的不滿,而當時,崔子洲、裴待鶴這些昔日好友已經被蕭鸞說動,入朝出仕,好友們上門勸他,也被他不顧往日情面,當場掃地出門,他甚至還做文章公開與這些人決裂。
之後,有人上奏告發盧亭溪,說他不敬陛下,文章中有逆反之言,蕭鸞被他惹怒了,同時也是爲了震懾士族,下旨將這位絕世文豪斬首。
盧亭溪的屍骨被草草葬在了鶴山下,而與他關係最好的朋友崔子洲也辭官歸隱,從此在山下做了漁翁陪伴故友亡魂。
其實,當時崔子洲、裴待鶴等人答應蕭鸞入朝爲官,也不僅僅是向那些威逼利誘的手段屈服,而是蕭鸞當時表現得十分誠懇,禮賢下士,還私下裡與這些名士領袖們秉燭夜談,描繪出一幅令他們一直嚮往的盛世景象。
大概,他們也認爲蕭鸞是一位能實現他們理想抱負的雄主,所以纔會追隨。
而與他們有着同樣抱負的盧亭溪,卻死活不肯認可這位新帝,不願向他低頭。
鳳舉如今想來,真心對盧亭溪佩服不已。
那些向蕭鸞俯首稱臣的,最後一個個淒涼慘淡收場。
也許從一開始,盧亭溪就已經看透了蕭鸞。
他能看透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此刻,盧亭溪站了起來。
他穿着一襲蒼綠色滾邊的牙色長袍,上面是竹葉流水的暗紋,腰間兩指寬的蒼綠色衣帶系成結,一直垂落至膝前,行走拂袖之間,衣襬款款,衣帶便如秋色中飄落的竹葉,彷彿他就是青山蒼竹修成的仙人,恍惚間更令人生出嗅到了竹葉清香的錯覺。
見他出席,鳳舉立刻便站了起來,心中由衷地景仰。
盧亭溪眉目舒朗,挑眉掃過衆人:“這琴道之論到了此處,高低之分,諸位心中難道還沒有定論嗎?”
其實在他看來,不止是琴道,便是其他方面也根本沒有比較的必要了,但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看似清醒實則糊塗,不用事實一遍遍敲打到頭破血流,他們永遠不會清醒。
那……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