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定侯府。
天色已暗,府門外已經點起了薄紗夜燈。
一輛竹枝雕紋的馬車在府門外停下時,門口竟已停了十幾輛馬車,另有婢僕無數,良駒成排。
顯然,今夜的恭定侯府有貴族夜宴。
一個身着淡青色錦衣的少年從馬車上下來,墨發披肩,顧盼風流,縱是夜色墨染中,亦皎然如月。
身邊同行之人一襲廣衣銀白如雪,只是戴着紗笠,垂紗下一雙湛藍的眸子清冷懾人。
“兩位,郎主已在碎玉雅庭等候,請隨奴入內。”
一個嬌柔美貌的女子將兩人迎入府內。
青衫少年,即是鳳舉,帶着熟稔的目光衝女子微笑頷首。
這女子她識得,是鶴亭崔子洲身邊的侍婢,名叫則夷。
陟彼南山,言採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引自《詩經·召南·草蟲》)
觀其名,便可見其頗得崔子洲寵愛,更何況這則夷是個琴棋書畫歌舞樣樣皆通的妙人。
則夷帶着兩人經過府中迴廊時,恰遇到兩個女子走了過來,一個三四十歲的年紀,一個十六七歲,正是恭定侯崔鈺的妻子楊心蘭,嫡女崔寧。
“夫人,女郎。”則夷行禮。
楊心蘭和崔寧卻是被她身後兩人吸引了目光。
“這兩位也是今晚赴宴的客人嗎?”楊心蘭問。
“是,這位是名士謝郎,這位是與謝郎同行之友。”
“謝郎?”崔寧訝然,望着鳳舉的目光煞是熱切:“便是那位琴中鬼才、九品香榭之主,謝無音嗎?”
“正是。”則夷回答。
就在兩人打量着鳳舉時,鳳舉只是回以微笑,不卑微,不討好,風輕雲淡。
“郎主尚在等候貴客,夫人,女郎,奴先行告辭了。”
跟着則夷走到迴廊拐角的暗處時,鳳舉回頭看了一眼。
此處是外院,一般的大家女眷這個時辰無事是不會出來外院的,這對母女分明是刻意在此留意。
她們,究竟所爲何由?
“母親,原來這便是那謝無音,真是如人所傳的那般俊俏出衆。”
崔寧望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猶自出神。
楊心蘭點了點頭,卻是心中另有所繫,轉身去府門口望了望,不見再有車馬前來。
“夫人。”管家迎了過來。
“嗯,我且問你,六爺今夜宴請的賓客可都到齊了?”
管家下意識摸了摸手上的折冊,道:“回夫人,小人已經一一覈對,都到了。”
“拿來我看,你下去吧!”
楊心蘭接過折冊,將上面的名字一一看過。
崔寧也湊了過來。
“母親,這些可都是當世名士啊!”
她們只是後宅女子,縱然不能親眼得見,但這些名字都是遐邇聞名的。
楊心蘭合上折冊蹙了蹙眉:“是看不出什麼古怪,可是令月又爲何要我留意呢?”
“誰知她又在作什麼玄虛?整日裡裝模作樣,眼睛長在頭頂。母親,您是恭定侯夫人,我是侯府嫡女,她不過跟我平位,您何必要聽她驅使?”
“你懂什麼?你父親一向不喜歡與楚家來往,他自己又不喜歡爭搶,若是我們母女不靠着楚家,兩家關係越來越疏遠,那我們母女將來出去遲早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