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忠步履平穩,絲毫沒有在殿中時的惶恐驚疑。
但在殿內的晉帝卻註定此夜無眠了。
如今就算他想將張秦揪來審問個清楚,也不可能了,因爲,就在他命常忠將人接回宮中的幾日之後,他便收到消息,張秦以及其他被他派去守衛別莊的人,全都死了。
他原本也有意除掉張秦等人,可他的密令尚未來得及下達。
當初他以爲是衡家之人得知皇兒沒死,纔會偷偷去襲擊別莊,但如今看來,張秦等人也許是被他們真正的主人滅了口。
是誰?
晉帝凝眉沉思,聯想到的卻是——如今楚家對睿王的鼎力支持。
四更的更聲響起,將他從苦思中驚醒,他回過神眼前便是一黑,待黑雲散盡,又幹嘔了幾下,這才慢慢好轉了一些。
這一年多以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而睿王在楚家的扶持下迅速木秀於林。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楚家嗎?
晉帝吐出一口悶氣,坐在燭臺前,看着一點明亮的火焰搖搖曳曳。
“柔真,是朕有負於你,可朕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你,只能彌補在我們的昱兒身上。朕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但在去見你之前,朕必須要爲昱兒掃除障礙。可是,你告訴朕,究竟哪一個纔是你爲朕留下的血脈?難道,真的是那個狼崽子慕容灼嗎?”
……
衡皇后企圖借柔嬪之手加害鳳舉、陷害柔嬪之事震動朝野,當日更是在皇后的鳳朝宮中搜出了與茶水中相同的劇毒,就連皇后身邊十分信任的一個女官也出面指證她,甚至,還搜出了與厭勝之術有關的許多物件。
但畢竟事關一國之母,不可草草決斷,於是,第二日的朝會便是針對此事進行商討。
因事情畢竟與鳳舉這個北燕侯爵有關,慕容灼也受邀入宮。
原本鳳舉也在受邀之列,但她將慕容灼打發進宮後,自己便帶着棋譜去東楚府拜見師父楚秀。
弈湖邊,楚秀早已擺好了棋盤,當老管家來報鳳家女郎到訪時,絲毫不見意外。
看着那枕臂躺在湖邊曬太陽的人,鳳舉笑道:“師父一如往昔,瀟灑自在。”
楚秀晃了晃翹在半天的腳尖:“哎,可惜見你回來,我便知我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鳳舉拂衣在棋盤一頭坐下,道:“師父此言差矣,瀟灑自在皆在於心,心若自在,便是身在廟堂鬧市,也自有灑脫。”
“說來容易,但世間能做到的又有幾人耳?”
楚秀斜眼瞄了她一眼,見她正展開一張紙卷,心頭一動,整個從地上翻了起來。
“這是……”
楚秀雖人至中年,但姿儀甚偉,清朗飄逸,步步生風,此刻更是雙目炯然有神。
鳳舉莞爾:“正如師父所想。”
說着,將手中之物奉給對方:“阿舉在燕宮文淵閣內尋到的,九星弈卷下卷。”
楚秀癡迷地看着棋譜。
鳳舉脣角一勾,問道:“不知,昨晚命人送予師父的消息,您可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