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楚歸攬着繼鸞的腰,隔着層層衣裳感覺那底下的溫,曾跟她一併經歷的那些珍貴的場景忽然在腦中翻江倒海。

做夢也想不到,今生的情動,竟落在面前這人身上。

大概這是一種魔障,他的眼裡就只有她,就像是楚去非說的一樣……起初不覺得如何,但是越看越覺出那可貴可愛來,舉世無雙。

楚歸聽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幾分緊張,幾分溫柔,幾分欣喜。

都是因她而起,他覺得滿意極了。

而相對於三爺的意亂情迷,繼鸞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感覺到某人的手在自己腰間收緊,他的人也是,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緊,那臉色也有些不對,雙眸望着自己,裡頭波光瀲灩地,叫人窒息的感覺。

繼鸞心頭沒來由地一跳,動作卻比心意更快,手上一推,便將人推了開去。

楚歸往後一倒,人便靠上了欄杆,身子隨着一晃,面上卻依舊是笑吟吟地:“嗯?”

繼鸞瞧着他自在的模樣,笑得委實春風盪漾,想想他方纔的話,敢情她先前正正經經說的那些話又白費了!

繼鸞脣動了動,又忍回去,總之不管說什麼對他而言都是耳旁風,這人分明只由着他自己的心意行事,合着別人說的做的都是虛的,只有他認定了的纔是真的。

繼鸞一想到此,萬念俱灰,蔫頭耷腦地轉身,連說也不想多說了,白費唾沫而已。

楚歸見她不做聲,機不可失,便搶先一步上前,將她攔住:“鸞鸞,先前我說的那些話……有的雖然有些過,但都是我的心意,我的……心意是好的,你說你跟柳照眉沒幹繫了,以後就跟着我豈不是正好?我會對你好的……”

楚歸望着繼鸞的臉,心裡那些話滾燙地跳躍着,有的便蹦出來,他腦中還回想着楚去非提點過的那些“要點”,於是把它們也彆彆扭扭卻又甜甜蜜蜜地扭進來,略結巴地繼續:“我保證,……我不會喜歡別的女人,就只對你一個人好,會疼你的,你要什麼都給你……”

楚歸想了想,實在不知道還要說什麼,耳旁忽地聽到狗叫的聲音,於是靈機一動,慢慢地又道:“祁鳳的話,也會好好照顧的……還有你們那隻狗……”

他一邊艱難說着,一邊在心裡覺得這樣似乎也不對,可是畢竟他在跟她溫和地說話,照他的尺度,已經算得上是溫柔了,而且說了不少,基本上楚去非交代的幾點也說了,這算是個不錯的進步。

他擡起手,輕輕地搭在繼鸞的手上,想要將她握住,肌膚相接的瞬間,腦中卻一片迷糊,更是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了。

繼鸞本來還算鎮靜,聽到這裡,兩頰已經火紅,又羞又惱,擡頭喝止:“三爺!”聲音卻有些發抖,用力將手抽出來。

楚歸入迷地看着她:“啊?”

繼鸞看着他的表情,驚惱之餘心裡又有些詫異,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視線相對的瞬間,一個迷惑,一個蠢動,楚歸緩緩地靠過來,想在那臉上親一親,運氣好的話或者碰一碰那雙脣,然而就在他微微一動這瞬間,樓下卻傳來一個意外的聲音:“三爺……”

這聲音一響,頓時把那一點兒迷惘、一點兒意動給驚飛了,繼鸞刷地後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同時心中驚跳不已,爲了自己那一剎那的迷惑而後悔。

楚歸正感動於自己的行爲似乎有效,卻被這不合時宜的聲響打擾,心裡大怒瞬間轉頭,當看到樓下之人是誰的時候,楚歸更是倒吸一口氣,怒不可遏地叫道:“這婊~子又回來了!來人!”

連繼鸞也驚了一下,盯着樓下那人有些不能相信,原來這樓下出現的人,居然正是好久不見的密斯李。

密斯李站在樓下,笑嘻嘻地,擡手向着兩人打了個招呼:“嗨!三爺,陳姑娘……打擾了你們嗎?”

楚歸手點着她:“給我閉嘴,你有膽量回來,就站着別動!”

密斯李道:“三爺,我是回來向您道歉的,上回我是有點心急了……但我也是出於對你的一片愛意嘛。”

楚歸道:“你那也叫愛意,別噁心我了!”

繼鸞見兩人吵上了,卻不說話,她本來是要走的,此刻卻站在離楚歸一步之遙,並不動,只是雙眸卻一直都看着密斯李。

密斯李凝視楚歸,似乎不經意地又掃一眼繼鸞,道:“瞧三爺似乎春風得意的,我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啊?你居然勾搭上了別人……”

楚歸“呸”了聲,卻忍不住轉頭看向繼鸞,見她站在身邊兒,雙眸卻盯着密斯李看,那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楚歸一看,心裡頭竟一動。

密斯李又笑嘻嘻道:“陳姑娘,好像不喜歡我出現啊。”

楚歸又聽了這句,心裡越發搖擺,又看繼鸞。卻見繼鸞仍舊望着密斯李,淡淡說道:“李小姐說哪裡話。”便不再吱聲。

密斯李笑道:“上回我急了點兒,對你有些言語冒犯的地方,還請不要介意呀,但陳姐姐是女中豪傑,該不會計較小妹那點口舌之過吧。”

繼鸞微微一笑,並不搭腔,這纔看向楚歸。

楚歸正在端詳她,見狀便又轉回頭來,這會兒外面老九已經領着兩個人衝了進來,密斯李擺手道:“三爺三爺,對付我這麼一個弱女子不用這麼多人吧?”

楚歸獰笑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事兒自己清楚,就該一輩子別在我跟前出現,既然敢露頭,那就要知道什麼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老九一擺手,兩個屬下撲過去要捉密斯李,密斯李尖叫一聲,抱頭往外就跑:“三爺,你怎麼能一點情面也不念!”

老九閃身往門口一攔,竟將密斯李捉住,楚歸道:“你跑了後我都沒讓人去找,已經夠有情面了的。拉出去!”

密斯李尖叫着掙扎:“三爺,我來這兒我原大哥可是知道的,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楚歸俯身望着她:“不提那個混賬東西我倒是不怎麼生氣,你這是生怕不死啊。”

密斯李掙扎了會兒,聽楚歸說完,忽然不再如方纔一樣驚慌失措,反而垂下雙手,道:“那好吧,你想幹什麼?讓這些人強~奸我嗎?”

楚歸見她態度忽然大轉變,不由微微挑眉,密斯李昂首挺胸,道:“如果這樣會讓你滿意,那你就讓他們來吧!”

連同繼鸞在內,楚歸,老九及兩個幫衆都給震驚了,密斯李眼睛看着楚歸,陶醉般說道:“我會把他們想象成是你的。”

楚歸覺得自己像是剛吞了只蒼蠅,那兩個幫衆本來押着密斯李,聽了這話也都紛紛鬆開手,老九都不敢靠前,均敬仰地看着這位女中豪傑。

密斯李見人都退了,卻反而嚷道:“來啊來啊!還等什麼!”

楚歸被她的無恥驚得無言以對,張口結舌了會兒,道:“把這個……玩意兒……扔出去!”

老九勉爲其難地上前,把密斯李連拉帶拖地弄了出去,見人消失,楚歸才嘆了口氣:“你說這是個什麼東西……”轉身看向繼鸞,卻見繼鸞望了自己一眼,一聲不吭地下樓去了。

楚歸叫了聲:“去哪?”

繼鸞頭也不回道:“門口看看。”

楚歸略微放心,見繼鸞出了門,又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邁步走到朝前門的走廊一處,向外眺望。

楚歸見繼鸞出了門,果真並未走遠,只站在門口張望似的,一會兒老九回來,兩人便說起話來,楚歸瞧不明白,見兩人一塊兒進了門回來,才趕緊地又踱步走到樓梯處,做出個緩緩下樓的樣子。

頃刻間老九同繼鸞進了廳門,繼鸞掃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回房去了。

楚歸心裡有事當然不會攔她,見她走了,才趕緊對老九一招手。

老九心領神會,走上前來,楚歸道:“方纔在門外,跟你說什麼了?”

老九本來以爲他是問打發密斯李的事兒,沒想到問的是這件,便道:“哦……說起這個有些古怪,三爺,鸞姐讓我打聽一下密斯李的來歷。”

“啊?”楚歸十分意外。

老九道:“我跟她說密斯李是原家堡的遠親,京城裡的貴小姐,她的意思,是要更詳細明白點兒,我還以爲是三爺的意思呢……”

楚歸略微疑惑,自言自語道:“打聽這個做什麼呢?”

老九望着他,心裡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卻萬萬不敢說出來的,誰知道楚歸自己瞎捉摸了會兒,忽然說道:“對了!”

老九壯着膽子問:“三爺,啥事兒呢?”

楚歸道:“你說,她是不是吃醋了?”

老九渾身一顫,方纔他心裡也有這個閃念,但凡男人若是自戀起來,大概都無可救藥,但老九不是局中人,卻有幾分明白,知道以繼鸞那性子,斷然地做不到那份兒上,而且繼鸞問他的時候一臉鄭重,跟個“醋”是沾不到半點兒關係的。

可是面前這位主兒就不一樣了,老九咳嗽了聲,委婉地說道:“三爺,這個……大概不會吧……”

但楚歸越琢磨越覺得頗爲靠譜,方纔在樓上繼鸞看密斯李的眼神就有點古怪,而且楚去非說女人是很愛吃醋的,還教導他有時候不妨用點兒令她們吃醋的招數……如今繼鸞打聽密斯李的來歷,難道是因爲在吃密斯李的醋?

楚歸想的臉兒緋紅:“怎麼不會?這纔是正常的,別看鸞鸞表面上冷冷地,其實她心裡也是有我的。”

老九看得聽得都十分別扭:“三爺……”心裡嘀咕,——你這完全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可看着三爺興高采烈的模樣兒,哪敢說半個字,恨不得把嘴鎖上。

密斯李重新現身錦城之後的幾日,錦城發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神風大盜光臨了本城鄒專員府上,幸好鄒家防衛森嚴,神風大盜只偷走了有限的銀元。

據說鄒專員震怒,把警察局長怒斥了一頓不說,還請求楚督軍出面,讓警察局務必限期破案,因爲神風大盜在本城做下的幾件案子都跟些非富即貴的人員相關,幾方人士聯名上書,警察局長歐箴迫於壓力,只好答應七日破案。

第二件事則是學生浪潮,學生們都在積極組織遊行活動,據說錦城之外小日本已經有了小股騷擾,然而本省的軍隊卻仍舊按兵不動,遊行之中,難免會有一些衝突,一幢幢地都見了報,有正義之士便開始譴責楚督軍的“殘暴”跟“不作爲”。

第三件,卻是本省的最大官員楚去非督軍,再度遇刺。

繼上回的街頭刺殺後,這一回對楚督軍下手的,竟是他的枕邊人,也是楚去非最寵愛的一個情婦。

說來繼鸞也隱約認得,正是上回楚去非遇刺時候挽着的那個身段兒絕佳的女人,原來她竟是個日本人派來的臥底殺手。

幸好楚去非的確如他自己所說的“命大”,那情婦選在跟他顛鸞倒鳳的時候動手,自以爲萬無一失,誰知道楚去非受傷乍驚之餘竟能反擊,將那女人掐死在身下。

這件事傳揚出去,有報紙寫了好大一篇曲折離奇的小說,極大地豐富了錦城百姓的茶餘飯後八卦娛樂。

楚歸去探望自己“多愁多病”的大哥,見督軍大人傷在了頸間,差點兒就一命嗚呼,精神卻還是好的,正在辦公。

楚歸有些後怕:“倘若那女人的兇器上加了毒,你就沒法兒在這兒耀武揚威了。”

楚去非哼道:“你當你哥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早就有些懷疑她了,暗中防着呢,那個賤~貨……”

楚去非想到那千嬌百媚的女人,沒想到竟是條美女蛇,雖然他見慣風月,又知道對方是敵人,因此下手毫不留情,可“一夜夫妻百夜恩”,心裡還是有點兒異樣。

想到那女人沒有在匕首上下毒,暗恨之餘稍微覺得有些欣慰,卻不知那美女蛇只是自以爲吃定了他所以大意了而已。

楚歸咬牙切齒:“既然知道是條毒蛇,還放在身邊兒,不咬你咬誰?該。”

楚去非嘆道:“這幾天的事兒一波一波地,沒個消停,人都說山雨欲來風滿樓,果真如此。”又道,“別說我了,上回跟你提的事,再不趕緊決定就晚了。”

楚歸知道他說的是讓自己離開錦城的事兒,便道:“那個你就不用想了,我是不會走的。”

楚去非頭疼:“算了,我也知道難勉強你,對了,那個什麼神風大盜,最近也鬧得不消停,如今多事之秋,還有這號人出來攪局,美其名曰什麼‘劫富濟貧’,純屬添亂,你那有沒有什麼風聲?儘快把這個人找出來……”

楚歸臉色略有異樣,乾笑道:“是不是那姓鄒的最近擾的你厲害?”

楚去非啐道:“人家可是上面直系派來監督的……當然比別人更有臉。”

楚歸咳了聲:“行了,我給你看着點兒……找幾個弟兄查查吧。”

楚去非點點頭:“學生們也鬧得厲害,我記得……陳姑娘的弟弟也在學校裡,你看着點兒啊,最近有消息說,遊行的隊伍裡常常摻雜着些奸細,伺機鬧事,那些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兒,學生們熱血不知道內情,他們下手害了人,學生們還以爲是我們動的手……”楚去非吐了會兒苦水,及時打住道,“總之你看好了人,別讓他進去摻和,真要那麼運氣的話可就……”

楚歸心頭一緊:“行,我知道了……最近小日本的奸細運動的挺猖狂啊。”

楚去非難得地一臉鄭重:“是不得不防了,都爬到我牀上來了……你也多防備着點兒。”

wωω◆ тtκan◆ C O 楚歸笑:“那我可不擔心,我牀上沒別人。”

楚去非白了他一眼:“對了,最近密斯李又回來了,近來在家裡看見過她兩次。”

楚歸一聽這個,煩的無法:“哥,那不是個好東西,她上回想要迷……那個啥我……我下令讓兄弟們見了她就奸~殺了事,本是想嚇唬她別讓她在錦城蹦躂的,到底是個女人不是?可上回她回來後,你當她怎麼着?”

楚歸把密斯李在自己家客廳那番驚世駭俗的表現敘述了一遍,把楚去非樂得不成,笑着笑着,扯得傷口疼。

楚歸道:“總之你讓大嫂別跟她攪合,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她,簡直喪心病狂,原先想嚇唬她的,惹煩了,真殺了了事,可別怪我事先沒說過。”

楚去非道:“唉,近來我事兒忙,未免疏遠了你大嫂,她閒着也是無聊纔會跟密斯李湊在一塊兒吧,今兒我回去跟她說說。”

楚歸點頭:“行,總之你上心點兒,別讓那瘋子真作出什麼事兒來。”

楚歸跟楚去非室內交談,繼鸞便站在門口,楚歸說完後出來,繼鸞跟着三爺往外走,楚歸便道:“方纔在裡頭跟哥說的話都聽到了?”

繼鸞坦然應了聲:“是。”他又不曾命她離開,只叫她跟着,她的耳力好,能聽的都聽了不足爲奇。

楚歸道:“祁鳳這兩天倒是乖,並不曾惹事,但這時候多事,還是要防着點兒,叫我看,把他留在家裡頭倒是安穩些。”

繼鸞默然無聲,楚歸又道:“瞧他跟林瑤那小妞兒處的不錯,但我聽說林瑤最近要動身往什麼美……沒什麼奸國去,她爹是個老狐狸,看局勢倒是挺準的,老東西大概是嗅到什麼不對了,催着她動身,上回林瑤跟祁鳳說的那些,你還記得嗎?”

繼鸞正有幾分憂心,聽了這個,越發就憂心忡忡,亂世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她是陪着祁鳳,好好活一天便賺一天,但是若真的又炮火四起,那可真是……

楚歸打量着她的臉,見她雙眉蹙起,顯然是正在憂慮的,他便放慢了步子,輕聲試探着說道:“鸞鸞,你想不想讓祁鳳也出去避避風頭?”

繼鸞一驚,便擡眸看向楚歸,目光竟有幾分凌厲。

楚歸心頭一悸,忙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你看……你也聽見了,大哥都有意讓我離開錦城,可見局勢是真的要不好了,你又那麼疼祁鳳,所以我纔想……是一片好意嘛。”

楚歸這可真是一片好意,繼鸞心頭轉了轉,卻也明白,但她跟祁鳳骨肉情深,從小又照料祁鳳長大,哪裡捨得就跟他分開?何況是漂洋過海的異國他鄉?那將來能否再見還是個問題。

繼鸞心裡明白,又看楚歸急急解釋,——三爺對誰這樣兒過?那神情裡還帶着一絲小小地委屈般,繼鸞便悶聲道:“對不住……多謝了,三爺。”

楚歸見她肯出聲,還不是壞腔調兒,便又說道:“嗯……別說這些見外的話,我只是想要你高興而已,我也明白,你跟祁鳳姐弟情深嘛,就像是我跟大哥一樣,大哥爲着我好想讓我走,但是我哪裡捨得?就是這個意思……”

繼鸞聽着他一番解釋,心頭一動,莫名地就揪痛起來。

楚歸又碎碎念道:“只是我想讓你知道,我是願意爲你……咳,你們姐弟做點兒事的,你懂?”但凡涉及跟她之間,向來能言善道的三爺就有些語焉不詳了。

繼鸞嘆了口氣:“我懂三爺的好意。”

楚歸見她肯答應,也鬆了口氣:“行行……那咱們就先回去,不,還是先把祁鳳接家去吧。”

繼鸞見他有些高興似的,便也跟上。

楚歸出了門,將要上車,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趁着興致,又見繼鸞肯對他“放鬆”似的,便問道:“對了鸞鸞,上回你跟老九打聽密斯李的出身,是爲了什麼啊?”面兒上鎮定着,心裡卻怦怦跳,一邊仔細看繼鸞。

繼鸞面色倒仍是平常,道:“三爺知道了?我……只是有些奇怪……大概是我多心了。”

“什麼?”楚歸見她有些遲疑,哪肯放過,忙又問。

繼鸞想了想,終於謹慎說道:“三爺別笑我,只不過……我總覺得密斯李有些奇怪……”

楚歸一聽,大笑:“她哪裡是奇怪而已,她簡直是奇異……奇葩……”

繼鸞聽着他的話,不知爲何心裡頭感覺更有些古怪,便搖頭:“三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密斯李她、她好像是個練家子。”

楚歸正笑着,聞言怔了怔,那笑影也漸漸斂了:“練家子?”

繼鸞有些不安,便倉促一笑:“大概……是我看錯了,但是……”

自從密斯李出現,不管是在繼鸞面前還是楚歸面前,都是一副神經粗大過分的奇異形象,可是卻從未有“動過手”之類的,但是對繼鸞來說,習武之人,身上自帶一股“氣”,同道中人的話,是可以彼此看出對方是練家子來的,但凡是練過武,那舉手投足裡,跟普通人絕對是有所不同的。

密斯李雖然不曾動手,但從頭一眼見她,繼鸞便覺得異樣,可是細看,卻又瞧不出什麼來。

一直到密斯李對楚歸用強的那天,繼鸞不顧一切闖入房中打斷她的好事,密斯李驚怒之下,揮手打向繼鸞……

就在那一瞬間,繼鸞從她身上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氣,而那種殺氣,也絕對不可能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身上散發出來。

當時也有這一點的原因,才讓繼鸞心生警惕,堅決地跟她扛住,逼得她中斷好事倉皇離開。

但是密斯李那時候很快走了,因此繼鸞便只將此事埋在心裡。

沒想到她去而復返,當那天密斯李出現在楚歸樓下得時候,繼鸞便又好好地打量了她一番,卻見密斯李又變成昔日那個瘋瘋癲癲似的……但那種異樣的感覺仍在。

繼鸞解不開這謎團,心裡就沉甸甸地,她寧肯相信自己是錯覺,不然的話,若是一個習武的人能做到跟普通人一樣舉止、氣息,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她的武功只是微末不足道,所以沒有武道的那種氣,但另一種,則是因爲她的武功極高,但是有心隱瞞行跡……

繼鸞想不通後一種的話,密斯李究竟是爲了什麼才如此。

但是當日密斯李揮掌那瞬間的殺氣,卻又着實糾結着她。

這兩天老九打探來的情報也無甚可取,無非仍舊是老一套而已,只補充了點,密斯李如今正住在原家堡。

繼鸞想不通,恰巧楚歸又問,她便正好直言相告。

“或許沒什麼……”繼鸞吶吶道,是自己多心了吧。

楚歸看一眼繼鸞,目光下垂:“練家子、練家子……”他喃喃兩聲,忽然間眉頭一皺,整個人霍然起身,從黃包車上跳下來。

繼鸞嚇了一跳,楚歸卻回身又進了楚去非的官邸,他走得飛快,幾步衝了進去,楚去非見他去而復返,便道:“怎麼……”

楚歸道:“大哥,密斯李現在還在你家裡頭?”

楚去非皺眉道:“好像是……哦對了,我隱約聽你大嫂說,今兒她們要去逛街,發生什麼事兒?”

楚歸咬了咬脣:“不行,馬上派人去……把大嫂接回來!”

楚去非嚇了一跳,但他雖然不知道什麼事,卻對楚歸有極大的信任,當下急忙喚了個副官進來:“去看看太太去哪了,接人回來!多帶幾個人去!”

副官接了命令出門。楚歸這邊兒已經也吩咐了幾個手下趕去。楚去非這才得空問道:“到底怎麼了?”

楚歸看一眼繼鸞,又看看楚去非,才道:“大哥,沒事兒……等大嫂好好地回來……再跟你說。”

楚去非看着他慎重的模樣,心頭沒來由地一沉,竟有種不祥的預感。

派去的兵很快地就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讓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窒息:林紫芝所乘的那輛吉普車被人劫了,劫車的人殺了兩個警衛員,傷了幾個士兵,開着車劫了林紫芝揚長而去,據說車上還有密斯李。

楚歸聽了這個消息,臉如冰山般冷清,早在回來跟楚去非報信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兩面打算,因此就算聽到最壞的那一面果然成真,卻也喜怒不形於色。

楚去非卻氣的渾身發抖,又關心情切,一拳打向桌面:“這是怎麼回事!”

楚歸心裡大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事幹系太大,一說出來恐怕不會善了,繼鸞站在門口,只覺得心跳不已,也隱隱地猜到幾分,卻兀自不大敢信。

楚去非扭頭看向楚歸:“小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你跟我說。”

楚歸深吸兩口氣,就算他不說,楚去非遲早會知道,不如說了,讓他自己決斷。

楚歸便道:“哥,這件事大概跟姓李的脫不了干係,她被我恐嚇,本來不敢回城的,這一回會來,肯定別有所圖……前些日子原紹磊又忽然出現在錦城,你也說……原家堡的人不大好控制了……”

楚去非驚得渾身發顫:“你是說,這件事是密斯李給原家堡的人打前鋒?他們……劫走你大嫂是爲什麼?”

楚歸想了會兒:“恐怕他們很快就傳信來了……不,讓我派個人去。”他說着,又道,“大哥,你別急,總有解決的法子,現在錦城事多,你又傷着……我瞧着這幫孫子是瞅準了故意的讓你亂,越是這時侯,你越要穩着。”

枕邊人生生地被劫走,楚去非哪裡能穩住?恨不得調兵出去把原家堡剿滅了,聽了楚歸的話才生生按捺三分:“行,我知道……我不亂,小花你別派人,你大嫂的事,我自己處理……如果不行,再想法兒。”

楚歸見他這麼快冷靜下來,就一點頭:“好的,大哥。”

楚去非稍微鎮定,又看楚歸,勉強一笑道:“小花,你也有你要處理的事兒,就先去忙吧,咱們隨時通信兒。”

楚歸眨眨眼:“好,我聽大哥的。”

楚去非看着楚歸轉身出門的背影,他是他最可靠的後盾,或者說他們彼此爲彼此最可靠的後盾,但在此刻,楚歸是他最聽話的胞弟,讓他人在這最混亂的時刻,心裡頭還有一方最安穩的所在。

楚去非送楚歸走了,纔回身又恨道:“區區原家堡多大點兒地方,也敢來撩虎鬚,逼急了我,讓他們嚐嚐滋味!”

楚歸出了門,上了車後,拍拍旁邊的座位:“你上來。”

繼鸞本是要到後面的車上的,但聽了方纔兄弟兩的談話,又看楚歸臉色如此,便一言不發地也上了車,就坐在楚歸身邊兒。

黃包車起了往前而行,楚歸併不說話,只是靠在車上,垂着眸子似乎在想事情。

繼鸞本以爲他要跟自己說什麼,見狀便也沉默,如此走了半路,楚歸才道:“我就該把那狐狸精早點幹掉的,是不是?”

繼鸞心知他說的狐狸精就是密斯李了,便道:“三爺,你又不是神仙,想不到那些的。”

楚歸移動目光,看向她,看了會兒,才苦苦一笑:“難得你居然能安慰我。”

是啊,繼鸞說的對,他也不是神仙,無法算無遺策,又怎麼能知道,北平來的貴小姐,留洋回來的人物,居然是個練家子,而且還會在關鍵時刻橫出一刀?

他又不是繼鸞這樣的武功高手,能從最細微處看出不妥來,何況密斯李有心隱藏行跡。

但是,楚歸也知道,因爲他“輕敵”了,因爲密斯李是個女人,又是個癡纏他的女人,所以他心裡有份輕視跟怠慢,故而不曾細細留心,不然的話,以他的聰明敏銳,恐怕也會看出些許端倪。

而如今,大嫂被劫走了……原家堡,原家堡究竟想幹什麼呢?

楚歸怔怔出神,黃包車一個顛簸,竟顛的他猛地晃了晃,繼鸞正在旁看着他,見狀不動聲色地手臂一探,攔在他的胸前,將他穩住。

楚歸低頭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的臉,對上她沉穩的雙眸,如浮雲般雜亂的心思忽然奇異地平靜下來。

“繼鸞,”楚歸的聲音放低了,緩緩說道,“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你幫我想一想……”

繼鸞聽他喚自己的名字,而非親暱的“鸞鸞”,就知道楚歸在想正經事,便道:“是,三爺。”

楚歸抓住繼鸞的手,將她團在掌心裡,繼鸞有些意外,本能地往後一掙,楚歸卻握緊了不放,繼鸞看着他的神情,終於不再掙扎。

楚歸問道:“有一富戶,家裡頭正在亂,小的們不聽話整天起鬨,還有家賊在裡頭竄來竄去地鬧事……從上到下地不消停,但與此同時,隔壁有個窮鬼,卻正琢磨着要打劫這富戶,甚至糾結了幾個流氓,拿着刀在撬門了……”

繼鸞認真聽着,聽到這裡心裡一驚。

楚歸沉吟着說道:“那門扇都岌岌可危,就在這個功夫,這富戶的小兒子搶了大兒子的媳婦……”

繼鸞心裡頭雪亮,知道楚歸說的不是富戶跟窮鬼這麼簡單,不由地更上了心。

楚歸握着她的手,轉頭看向她:“你說,這人家的小兒子爲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鬧騰?”

繼鸞皺着眉想了想:“也許這小兒子是個傻子,或者是個喪心病狂失心瘋的。”

楚歸點點頭:“說的對,有可能,有可能……”

繼鸞硬着頭皮才說出自己心裡的感受,論起動腦子來她可自詡不如三爺多矣,見他居然說自己“說的對”,心中竟有些欣慰,不由地露出一絲笑容。

楚歸看着她的笑,慢騰騰地卻又說道:“但是,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繼鸞一聽,心又立刻繃緊起來:“啊?還有什麼?”

楚歸道:“如果這小兒子不是個傻子,而是個精明人,他又爲什麼這麼做呢?”

繼鸞恨不得抓頭,這個她卻猜不到了。

楚歸卻衝着她微微一笑,自己說了答案:“鸞鸞,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精明的小兒子跟那個正在撬門要打劫的窮鬼聯手鬧騰……好除掉大兒子?”

楚歸這句話說的很慢,甚至有幾分悠閒調侃的味道,但聽在繼鸞耳中,卻憑空多了幾分陰森可怖,繼鸞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楚歸說的當然不是富戶跟窮鬼那麼簡單,他只是打了個比方。

錦城就像是這個富戶,而撬門的窮鬼則是那入侵的小日本,大兒子可以說是楚去非所代表的一派,小兒子是指原家堡。

那麼剩下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繼鸞覺得原家堡是失心瘋了,纔在風聲鶴唳的時候做出這種事,但是楚歸卻想得更多:原紹磊不是個愚笨的人,絕對不會憑空惹怒楚去非的,原家堡近年來勢力雖然膨脹的極快,但卻仍舊抵不過楚去非的正規軍厲害。

原紹磊如此,簡直像是兒戲,又有點……要挑釁的意思,且正選在這個多事之秋,在楚去非“焦頭爛額”的時候!

外人只能看到原家堡的所作所爲如在示威,但是楚歸卻想得更深。

“應該……不至於吧。”繼鸞艱難地說。

一瞬間,繼鸞也想到很多:在原家堡的慄少揚,慄少揚跟着原二少,相比較原紹磊而言,原二少原振業,更似是個明白事理也更好說話的人,如果原二少也能在原家堡說上話兒,事情大概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但林紫芝被原家堡的人劫走,那原二少現在如何?慄少揚現在又如何了?

繼鸞絞盡腦汁想了想,忽然說道:“三爺,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只是李小姐所爲,跟別人無關?”

“她?”楚歸看向繼鸞:“她再怎麼鬧騰也不過是女流之輩,總不會有膽量做得這麼過分,再說她這麼做是何用意?”

繼鸞當然想不到:“她……”還是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但是……任憑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正在繼鸞沉思的當兒,街頭上一人站住雙腳,怔怔地望着黃包車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的蛋糕有點大,大家不要吃暈了啊,信息量比較多,慢慢看哦

下章72會在章節上直接改全一章,到時可看,摸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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