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最後關頭

聖殿之上,林廣宇雄踞龍椅,道:“既衆卿大都以爲此可爲,朕便準了,即行下詔行事,倘若有所不足,也屬事之常理,今後可酌情加以改良,以便日臻完善。”

維新元年以來,皇帝一直將“大權統於朝廷,萬機決於衆議”的口號掛在嘴邊,在做出任何重大決策前都要聽取臣下意見,極少有不經質詢、直接下詔的行爲,更沒有不顧臣下反對聲浪而強行下旨的舉動。這種表現與戌戌年維新時期那不到100裡皇帝連篇累牘地下發聖旨相比,不但政治手段更見高明,貫徹落實也相對順利。聖旨雖然少了,但決策效率提高後決策效果比起原來反而大有改觀。

當然,衆議如何議法是一個可堪回味的過程。在尺度把握上,林廣宇巧妙發揮皇權的槓桿優勢,利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效。公議方法甚多,第一種便是私下溝通,先在幾大重臣要員間達成一致,所需決策此時實際已經通過,朝議無非是走個過場,自然皆大歡喜。

第二種是巧妙設定參與人羣範圍,在私下溝通要達成一致有困難的前提下,皇帝有意識地擴大或縮小參與人羣範圍,即增加對議案持支持觀點的大臣出席,減少持反對態度的大臣出席,以達到控制衆議人羣的目的,保證議案獲得較高的支持比例以造成既成事實。

第三種卻是拘羈和牽制,明知道某位大員不支持某個觀點,且又非出席不可。就要用上這個辦法。分拆郵傳部就可見一斑。那桐作爲尚書肯定不會同意,奕劻必然也持反對意見,林廣宇便命令徐世昌先用“不管怎麼改。你那桐肯定是郵傳部尚書”的大話穩住兩人,然後用端方將那桐弄進頤和園。那桐既不在,面對岑春煊咄咄逼人的威脅,奕劻勢必集中精力招架這波攻勢,在郵傳部分拆與否這樣地小事上自然只能予以讓步。

第四種則是通過輿論施加壓力,作爲既得利益集團。整個官僚隊伍或許對某項改革政策集體持反對意見。此時不管怎麼調整都無濟於事,便要倚仗在野力量壓制在朝力量。比如,林廣宇一直強調任大臣者必須戒菸,以爲民衆表率,但當時吸食鴉片地大臣爲數不少,明着不敢反對,暗裡必定推三阻四。但《帝國日報》一經刊發報道,以清流的本事先形成羣起禁菸的呼聲。隱隱約約就有誰不同意戒菸就罷免誰地架勢,大臣們心裡再不樂意,面對千夫所指只能乖乖老實——否則皇帝很有可能以民意爲藉口而下詔免職。

或分化、或打壓、或威逼、或利誘,林廣宇硬生生在看似盤根錯節、錯綜複雜的官僚集團上打出缺口來。至於拉一派打一派的表現,維新元年以來已發生過多次。更不必贅言。

草詔學士動作很快,皇帝剛剛說完,已經將聖旨擬就。

王商當庭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此番官制改革,重在名實相副、表裡相稱,人盡其才、官盡其能……改禮部爲典禮院,以景厚(滿)院長、郭曾炘爲副院長;改都察院爲監察院,以岑春煊爲院長,以榮慶、張英麟(原都御史)爲副院長;改翰林院爲政學院,以沈家本爲院長,楊度爲副院長;新設帝國科學院,欽天監等合併入內,擬聘請德人拜爾爲院長……”

“皇上聖明。”羣臣一片贊同。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該是發難的時候,林廣宇微微一笑,用眼神一挑岑春煊,後者會議,上前一步。

“皇上,臣有本啓奏。”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揭開了維新元年驚濤駭浪的總蓋子。

“講。”

“方纔聖旨委臣以監察院院長,讓監察院一干御史掌握糾察大權,臣誠惶誠恐,不敢不殫精竭慮以不負聖意。但臣以爲,打鐵先需身硬,此萬古不易之常理。監察院之人必須首先品性高潔,爲人正直……但臣以爲,目前監察院衆人中不乏魚龍混雜之事,宵小亦混跡期間,着實有負聖意。

此話一出,朝臣陣腳大亂,有你岑春煊這麼說話的麼?——部門領導第一天還未上任,便當着衆人地面對最高領導說,“你器重本部門固然是我們的榮幸,可我們還有很多不足,先要整改一番。”

“此話卻是不假。監察院諸卿掌糾察大權,彈劾不法,不能不對本身品行加以重視。”

“故臣先要彈劾一人,以正視聽,亦足爲後來者戒。此人欺君罔上、貪贓枉法,實乃罪不容誅之人。”

整個大殿彷彿凝固了一般,所有人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官屠”揮舞屠刀,他究竟要砍向誰?好幾個心中有鬼的,已嚇得腿肚子都軟了三分,奕劻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擡起頭來看了看林廣宇,正好和後者目光相接,看着皇帝眸子裡透出來的威嚴與肅然,他哪裡敢對視,慌忙又將頭垂了下去。

“臣要彈劾之人便是御史惲毓鼎。”岑春煊的聲音宛若悶雷,在朝堂之上炸響。

毓鼎猝不及防,目瞪口呆。他前任侍讀學士,算是天子近臣,丁末年以連續扳倒瞿鴻譏、岑春煊兩大重臣而出名,此刻聽聞,豈能無動於衷?

“彈劾、參劾自無不可,可有證據?”

“有,臣有人證,有物證。”

聽到岑春煊說起人證,惲毓鼎忽地來了膽氣,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與此事有關的楊士琦、袁世凱等人皆已不復存在,岑春煊所謂人證豈非誑言?

一想到這裡,他便鼓足勇氣開始反擊:“皇上,臣不服!臣審評所爲,自覺無愧於心,岑中堂方纔指責,完全是捕風捉影之事。倒像是對臣幾年前彈劾其之作爲不滿。抰私報復爾。不知人證何在,臣願當面與其對質。”

岑春煊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會如此說。他也不反駁,只道:“請皇上宣人證,原軍機大臣瞿鴻譏覲見。”

什麼?瞿鴻譏那殺頭的也來了?朝臣大駭,今天這幕戲看來有些難收場了。

“宣瞿鴻譏進殿。”

“宣瞿鴻譏進殿。”一路路聲音喊下去,直傳到很遠處。

不多時,只見小蘇拉引着一個兩鬢花白地老人疾步而來。瞿鴻譏地身形依然矯健。只不過頭髮卻白了不少。朝臣中有不少與之相熟地,不免一聲嘆息。

跨進養心殿的門檻時,瞿鴻譏打量着整個殿堂,心裡萬分感慨,兩年了,總算又回到了這裡,可惜已經物是人非。

瞿鴻譏走過身旁之時,惲毓鼎面如土灰。低沉地喊了一聲“恩師!”但不知是瞿未曾聽見還是聽見了不願搭理,只見他頭也不回,腳步也不曾放慢,只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草民瞿鴻譏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瞿卿別來無恙?”

“回皇上地話,草民一

。”

“想不到你居然還會來京師。朕還以爲你看破紅塵、不問世事了呢?”林廣宇半是認真,半是調侃。

“前賢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鴻譏雖已削職爲民,然憂國之心未衰,忠君之意未減,此來京師只爲君上出力。”

言語間,隻字不提林廣宇“永不敘用”之語,皇帝也樂得不提,君臣在殿堂上敘舊一番,羣臣頗有玩味。

毓鼎汗如雨下,坐立不安,彷彿通體有無數地銀針在扎他似地。

“聽說你是岑春煊的舊友,今日又來與他做人證,莫非……”

“皇上,草民只以事情之是非爲是非,其餘不論。岑雲階是某舊友也好,是我世仇也罷,都不會影響草民的判斷。”

“此話倒有道理,不知道你如何佐證?”

“草民斗膽問皇上一句,有一篇文章售價30萬兩銀子,過與否?”

“居然有此等文章,何其貴也!想必是一字千金,朕極願一覽。”林廣宇大爲驚訝。

“草民卻以爲皇上必已閱過,只是不知罷了。”

毓鼎面如人色,臉色昏暗,奕劻聽後眉頭已經擰成一個“川”字。

“哦?”林廣宇大奇,“朕之受教以來,閱文無數,朝臣的條陳、奏疏也看過不下凡幾,固有極爲出色之言,似瞿卿所言能當一字千金者倒是未曾見識。”

“皇上必定見識,此文不是他者作品,正是惲毓鼎的摺子——惲大人兩年前所著之《彈瞿鴻譏疏》。”

毓鼎急了,出列後跪爬曰:“皇上,這是他血口噴人,決無此事。”

“朕讓你插嘴了麼?”林廣宇大怒。

毓鼎磕頭如搗蒜。

“瞿鴻譏,你繼續說。”

“據臣所知,這份條陳卻是有人出價30萬兩銀子授意惲寫。”

“岑春煊,人證已有,物證何在?”林廣宇不急於表態,只管問岑春。

“臣這裡有份清單,顯示袁世凱在北洋大臣任上虧空,上面有一票記得明明白白,30萬兩銀子不翼而飛,前日端方來報:經詳?知,卻是化公爲私,交媾私人爾。”

奕劻想着不能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否則今日便是滿盤皆輸地局面,連忙出列陳請。

“皇上,奴才以爲此事太過匪夷所思。兩年前岑春煊和瞿鴻譏均爲鼎所劾,今日此言,倒像是……”奕劻的言論急於將事態引向岑、瞿二人挾私報復上面。

林廣宇冷冷一笑,對此不置可否,只說:“凡事重在調查取證,岑春也好,瞿鴻譏也罷都當不得一個真字。載,此事事關重大,你和肅王爺一起查辦。”

“奴才遵旨。”

林廣宇掃視了下面一樣,忽然驚訝地問道:“肅王爺呢?今兒怎麼不見他來上朝,出什麼事了?”

“皇上,頤和園發生變故,肅王爺和趙大人一大清晨便趕去處置,還沒來得及回來。”王商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下面聽得清清楚楚。

頤和園變故?羣臣和炸開了鍋一般,那可是皇家園林,最近的禁地,哪裡有什麼變故?

正忙亂間,善耆和趙秉鈞趕回來了,走進大殿的兩人滿頭大汗、神色凝重。

“奴才(臣)等上朝來遲,請皇上恕罪。”

“平身,平身,頤和園出什麼大事了?”林廣宇焦急地詢問道。

“頤和園昨夜發生變故,那桐被刺客刺殺身亡,臣和肅王爺一大清早便接到報告前往勘察,剛剛趕回。”趙秉鈞儘量剋制處焦急,用平靜的語氣說話。

“什麼?”一席話仍然入炸雷一般將朝臣們炸暈了。

“抓住刺客否?”林廣宇也急了。

“不曾。”奕劻聽到此言,先是有些泄氣,但隨後又鬆了口氣,因爲趙秉鈞繼續說:“按現場勘察顯示,一前一後共有兩個刺客,一人殺了那桐,另一人又把刺客殺了。”

剛剛鬆了口氣的奕劻忽然又聽到他不願意聽見的話語——“刺客隨後驚動了園內侍衛,現已全部格殺……”

“身份可曾查明?“

“一人爲園中管事太監,另一人爲執勤侍衛。”

“反了!反了!“林廣宇怒氣沖天,抄起案頭地藍田玉鎮紙就砸了下來,“刺客公然殺人,格殺大臣,內政部幹什麼吃的?禁衛軍幹什麼用的?”

“皇上。”善、趙秉鈞、良弼等撲通跪倒。

“國家多事,朕竟然連片刻也不能消停。”林廣宇怒不可遏,雷霆之怒溢於言表。

“榮慶呢?你有何說法。”

“這幾天臣調查的案子已基本水落石出,那桐最新差不多確證,只差本人口供,在此關鍵時刻被人殺死,臣恐怕其中有驚天陰謀。”榮慶也被嚇得不輕。

“朕也是這麼想地。”林廣宇片刻後下令,“善耆,載灃、榮慶,你三人組成再審主官,全面負責勘察,定要全面勘察。”

善耆此時才注意到瞿鴻譏也跪在地上,驚得一塌糊塗,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什麼人都蹦出來了?當下不及細想,連連應承。

“還有,岑春煊、瞿鴻譏劾惲毓鼎一案,同樣由爾等覈查。”

“奴才(臣)等遵旨。”

正說話間,外間忽地有聲音傳來,王商靠近林廣宇說道:“皇上,頤和園領銜侍衛寶均有急事陳奏。”

一個侍衛統領也要陳奏?這朝廷的法度豈不是沒邊了?不過現在頤和園大事太過震驚,凡是牽連地都不是小事。

“宣進來

“宣頤和園領銜侍衛寶均上殿。”

寶均進來後連頭也不敢太,只遠遠地就跪倒了,三呼萬歲。

“走近點,起來回話。”

寶均戰戰兢兢,渾身發抖:“皇上,奴才是今日刺客康遠同僚,前日曾見識他的陰謀。”

“既如此,爲何不早來出首?”

“奴才當時沒有往那裡想……現在想來,確實大有關係。”

“爲何不對肅王爺等人言明。”

“奴才膽小,深知此事驚天動地,怕還沒說出來便被人滅了口,故拼了性命也要到皇上面前陳奏。”

“還算是個忠心的。”林廣宇喝道,“朝堂之上你說吧,如果屬實,朕保你無罪!”

“那奴才可就說了……前幾日,奴才曾見過振貝子和康遠在一起……”

什麼?朝臣今天受的驚嚇已經足夠多了,怎麼還要來這一出?奕劻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寶均,你可知道,攀咬親貴大臣可是滅族的重罪”

“奴才知道,奴才就是性命不要也不敢撒謊呀……”寶均淚流滿面,不住地磕頭。

亂了,全亂了……

第28章 直言不諱第32章 不速之客第36章 多方觸談第11章 綿綿不絕第27章 相互妥協第56章 弄巧成拙第20章 誘之以利第88章 控制局面第77章 羣情洶洶第23章 深明大義第34章 牽動心絃第58章 回心轉意第37章 爭吵不休第28章 深謀遠慮第79章 逃之夭夭第18章 精兵強將第55章 左右爲難第92章 善後處理第42章 五體投地第16章 離鄉情怯第27章 暗度陳倉第60章 五權制衡第8章 箭在弦上第50章 廢兩改元第72章 校場展示第66章 羣策羣力第71章 利益交換第83章 煞費苦心第46章 幕後操縱第65章 財政預算第20章 咬牙堅持第35章 虛虛實實第31章 中日博弈第12章 千鈞一髮第76章 校閱大典第19章 考題買賣第90章 危在旦夕第32章 海闊天空第17章 蓋棺論定第21章 另闢蹊徑第12章 大張旗鼓第1章 獨闢蹊徑第2章 浴雷重生第95章 循序漸進第12章 脣槍舌劍第98章 國內建設第82章 劍指廣州第16章 夜襲得手第15章 兵事興革第20章 出人意料第17章 鞠躬盡瘁第3章 鐵廠之辯第8章 滿頭大汗第67章 國防經費第47章 華美篇章第83章 箭在弦上第74章 暗度陳倉第50章 廢兩改元第50章 衆矢之的第19章 推心置腹第45章 若有所思第89章 殺氣逼人第25章 橫生枝節第51章 積極穩妥第35章 虛虛實實第15章 惴惴不安第23章 人才薈萃第74章 創新思路第15章 惴惴不安第94章 趁勢改革第16章 夜襲得手第72章 惡有惡報第52章 維新重寶第1章 獨闢蹊徑第76章 黑虎掏心第44章 顛撲不破第48章 始於海關第47章 針鋒相對第52章 維新重寶第74章 暗度陳倉第38章 不歡而散第33章 現成題目第16章 緊鑼密鼓第21章 雙管齊下第73章 明修棧道第47章 針鋒相對第79章 面授機宜第20章 咬牙堅持第90章 鐵的手腕第66章 羣策羣力第10章 進攻方向第8章 滿頭大汗第29章 左右爲難第34章 心有靈犀第63章 親王鬧事第56章 弄巧成拙第65章 心有靈犀第94章 趁勢改革第16章 緊鑼密鼓第28章 深謀遠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