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應爲自由的選擇付出籌碼,籌碼名爲代價。”
“我信奉的道理,是人用雙腳走出來的路,腳印便是故事……”
長途大巴上。
李闖與鄰座的年輕女學生交談甚歡。他刻板莊重的模樣,還有滿口形而上的大道理,惹得這位00後少女內心發小,暗暗嘲笑着老古董,但從小接受過的教育讓她耐着性子繼續裝出感興趣的模樣。
畢竟旅途還有14個小時才結束呢。
“你是老師?”劉艾手扶着漂亮臉蛋,少女的白皙皮膚在陽光照耀下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她覺得李闖有趣極了。
李闖愣神:“我、我有做過職業的自我介紹嗎?”
劉艾嘿嘿一笑道:“沒有。只是你說話的語氣、神態,那股恨不得把所有知識和道理都灌進別人腦子的模樣,像極了我的高中語文老師,喏,她是四十多歲了,又是我的班主任,前些日子才生了二胎休假。”
李闖皺眉道:“高齡產婦很危險啊,是她家人做的決定,還是她自己想這樣?拿自己生命冒險,一定是有必然理由吧……我想,那理由會是母愛。真是位值得尊敬的母親!”
劉艾噗呲笑了出來。
她樂不可支,捂着嘴脣,一雙大眼睛打量着李闖那鄭重嚴肅的表情和黑色調的死板衣着。她實在想不到,這樣古板的傢伙也會有心情在夏末來一場消遣身心的旅行。
劉艾對她的畢業旅行更加期待起來。
她幻想着,或許還會遇到更多有趣的人。
長途大巴臨時停靠在G203國道距騮河市大概二十公里的位置。司機師傅說車胎爆了,要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堅持到終點站,然後就和乘務員一起下了車。
車上的旅客百無聊賴的等待着。
15分鐘一閃而逝。
這茫茫山霧中,最遠不過能看到5米外的景色。起初車外面還有司機和乘務員搗鼓東西的聲音,不經意間,那生意消失不見,只有窗外呼呼的風聲和山間獨有的奇怪動靜。
上了年起的老大爺說那是山鳥的叫聲,由於山體間的迴音,纔會顯得怪異且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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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艾用心地將老大爺的話記在她的粉色日記本的第一頁。
“7月4日,大霧,去往騮河市的路上。”
“我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是位小學教師,穿着古板、說話古板、思想更古板。他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嗎?哼哼,我以後上大學要是‘交朋友’,纔不會找這樣的傢伙呢!”
“大巴車突然壞掉了,司機去外面修車。我靠在窗戶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那山霧深處的動靜嚇了我一條,還好有位面相和藹的老爺爺說,那是山裡面獨有的鳥。那些鳥它們一定很自由吧?所以纔會開心地鳴叫起來……”
少女抿起嘴角,淺淺的酒窩甜甜而笑。
她思緒停頓了一個飛鳥經過的時間,再要落筆,車廂內響起了陣陣騷亂的呼喊聲。
“大家退後!”
“快,快關上車門!”
“小孩和婦女往後面去,男的都過來!安全錘誰找一下,用的上——”
劉艾懵懂地擡起頭,眼睛突然被一個結實有力的手掌遮擋住,耳邊響起那古板教師的深沉聲音:“不要動,不要看,一會我鬆開手,你立刻捂住眼睛。”
憑什麼?
生性乖巧的劉艾,這話也只敢在心裡邊大聲喊喊。她雖然覺得李闖很古板,可正是這種古板和刻板讓她生出一種他很可靠值得信任的錯覺。
溫熱的手離開,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劉艾深深將頭埋在臂彎裡,耳朵高高翹起——李老師他跑去了車外?到底發生了什麼呀,那羣人緊張成這般模樣——直到聲音傳來真相。
“司機被殺了!”
“乘務員在哪呢?!”
“霧氣太大,根本看不清楚啊……”
劉艾心頭一緊。
她幾乎是第一瞬間,有股不可理喻的緊迫,是爲另一個人安憂而生的擔憂,使得她再也裝不下鴕鳥,鼓起勇氣,從座位站起了身。
她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正高高舉四五個成年人都抗不動的巨大石塊,作勢要向李闖扔去。李闖正氣喘吁吁地扶着樹幹,臉頰有被刮傷的傷痕,似乎已經沒有力氣躲閃。
“你太壞了。”李闖有氣無力道。
不要!
劉艾下意識跑出座位,徒勞的抓向空氣,似乎這樣就能阻止那怪人的惡行。
就在此時。
那山間的奇異聲音宛若濛濛細雨忽然化作傾盆,是飛鳥!從山霧的深處,突然涌現出無窮無盡的鳥,它們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甚至不是同一物種,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黑色長龍撲向了舉起巨石的壯漢。
李闖驚訝地看着眼前的自然奇觀。
那些鳥彷彿將這壯漢當成了此生莫大仇敵,嘴巴去啄,身體去撲,同伴刷拉拉的被壯漢打落地面,沒了聲息,可其餘的鳥沒有任何猶豫和憐憫,前仆後繼地圍攏在壯漢周圍,漸漸組合爲密不透風的囚籠。
由鳥化作的龍捲囚籠,像是一條巨蟒、更像是最質樸、最殘忍的碾磨機,將圍困住的壯漢一點點從外皮開始撕扯,到皮膚、到肌肉、再到骨骼,羽毛和喙帶走了全部血肉,等到那龍捲散去,最終只剩下一個滿是密集坑洞的森白骨骼。
李闖起初只是想救下那乘務員。
他頭腦一熱,在生死關頭,對自己的魯莽後悔極了。可隨後那突然出現的鳥阻止了壯漢,並且將其撕裂成爲數萬只飛鳥的腹中餐。
霧氣中的奇異鳥鳴逐漸遠去。
李闖扶着樹幹,起身,面有所思。在那鳥羣迴歸山霧的最後剎那,有一隻紅鳥的眼睛與他產生了碰撞,那充滿靈性的目光讓他產生一種那是人類的想法。
或許不只有人類,而是某種同樣具備智慧的生靈……
大巴車的橙黃車燈在霧氣中閃爍不停。
喧囂的風似乎在訴說這裡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劉艾望向正用溼巾擦着臉頰刮傷的李闖,那疼得齜牙咧嘴的表情,似乎什麼都不知情。可她知道……鳥是不分善惡的。
他身上似乎有股難以言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