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燙痛過的孩子,依然愛火。

如願的送別party開在一家酒店的小型宴會廳,大家興致勃勃籌備了很久,還專門請了DJ來,如願打趣道,他們是拿她做由頭,自己找樂子。

除了醫院裡的同事們,還請了跟如願有交情的聯合國的朋友,然後這個帶幾個,那個帶幾個,最後竟然有上百人蔘加,如願從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受歡迎”。

這羣人平時的工作都很嚴肅艱苦,難得有機會放縱一下,大家都玩得很盡興,沒過一會兒party就熱鬧了起來。

可是如願的心思卻不在這裡,她只着急顧向陽……

Party都開始了許久也沒有見到顧向陽的身影,打電話也不接,發信息也不回,完全不像是他平時的作風。

木如夜和葛平秋要坐第二天早晨的飛機走,不能待太長時間,久久等不來他,很明顯木如夜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你那個男朋友呢?”木如夜問道。

如願一直打顧向陽的電話,也沒有人接,只得尷尬地說:“他說了今天要過來的,可能臨時有什麼事情吧……”

木如夜黑着臉,看着時間道:“我們要走了,他沒有誠意也就沒必要見面了。”

這可怎麼是好,還一面沒見呢,哥哥就對顧向陽的印象不好了。如願可憐兮兮地看着葛平秋,葛平秋立刻幫忙說好話道:“小顧不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人,他的工作性質特殊,當警察的人,時間哪裡能是自由的,說不定是忽然有什麼事情,執行任務去了。”

葛平秋的話一說出口,如願就在心裡暗暗叫了一聲不好!

完了……

果不其然,木如夜的神情更加陰沉了,問如願:“你那個男朋友是警察?”

如願一直不告訴哥哥顧向陽的職業,就是因爲知道哥哥不喜歡警察,她想着,先瞞着哥哥,等到哥哥見到顧向陽的真人了,肯定會喜歡他的,到時候說不定就能不在乎他的職業了。哪裡想到小秋一不小心說了出來。

如願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點了點頭,低聲嘟囔道:“他是維和警察……”

木如夜嚴厲地看着如願,聲音冷冷地說:“你知道的,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找公職人員,警察、軍人這些都不行。尤其是警察,絕對不可以。”

“你總得見他一面再決定他行不行吧?一個職業就把人家否定了?”

木如夜看了看時間,冷着臉說:“我看我跟他還是別見了,反正你馬上就要回國工作,趁這個機會趕你們緊斷了。”

“警察怎麼了?你爲什麼就這麼反感警察?”

“因爲他們的工作太危險了,別說他還是維和警察了,工作的地方都是全世界戰亂最多的地方,我不想你年紀輕輕就守寡。也不想你有一天被他抓過的犯人報復。更不想像今天這樣,你人生的重要時刻他都缺席。”

“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啊!那警察就都不用找對象了?”

“他們找誰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能找你。”

葛平秋也沒有想到木如夜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拉了拉木如夜道:“今天就不要跟小願吵架了,這又不是什麼原則問題,以後再慢慢看吧……”

“這就是原則問題。”這一回木如夜連葛平秋的面子都不給了。

“你就不能先見見他,瞭解一下,再做決定嗎?”如願無奈地說。

“你非要跟警察在一起,那就別要我這個哥哥了。我們走。”木如夜拉着葛平秋走了,連一聲再見都沒跟如願說。

如願沮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不是沒想過哥哥會不高興,但是哪裡知道他竟然會這麼生氣,連顧向陽的人都不見,就要他們分手,如此武斷粗暴。

哥哥的脾氣如願是知道的,極其頑固,從來聽不進任何人的意見,他認爲是對的,就絕對不會改。想要改變他的想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只怕她跟顧向陽要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了。

雖然心情沮喪,但是如願還是隻能強打精神招呼大家,這畢竟是她的送別會,心裡再不開心,也不能讓大家看出來,否則豈不是掃了大家的興致,枉費他們一片苦心。

如願在會場裡轉了一圈,該打招呼的人都打過了,卻還是沒等到顧向陽來,正想打電話的時候,卻見到陳元在吧檯邊跟一個小護士聊天。

如願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元見到如願過來,站直了身子,敬了個禮道:“嫂子!”

“我們家老顧呢,怎麼就你自己過來了?”

“你們家老顧去執行任務了,他說他晚一點會過來的,叫我跟你說一聲,要你哥哥他們別等他了。”

“那你怎麼才告訴我,我不問你你是不是還不準備說了?”

“嘿嘿,這不是看見美女忘記了嗎……”

陳元這人也是不靠譜,如願無奈地問:“什麼任務這麼要緊?你們最近不是沒有什麼特別緊要的事情嗎?”

要不然陳元也不會有時間在這裡跟美女搭訕啊……

陳元尷尬地說:“嫂子,你這就是爲難我了,我們的任務都是機密,就算是嫂子也不好隨便透露的。”

如願無奈,看着在一旁偷偷看陳元的小護士,如願只得暫時放過他,畢竟他們當警察的要搞個對象也是不容易……

聚會進行了兩三個小時了,大家都幾杯酒下肚,氣氛也越來越熱烈,大家都有些high,有人硬要如願上去說兩句。

如願最怕的就是人家叫她說兩句,因爲她真的也沒什麼話要對大家的說的……但是耐不住大家都起鬨,只得站到了臺子上。

如願今天晚上心情不大好所以多喝了幾杯酒,她的臉紅紅的,端起了酒杯,有些尷尬地說道:“謝謝的話前段時間已經說太多了,今天就不說了,大家玩得開心!”

說完這句話如願就匆匆下來,只想找個角落繼續等顧向陽。

“不行不行!你可是最早一批來非洲的,老非洲啊!這要走了,也不說幾句體己話!”有同事起鬨道,“上去,上去,怎麼也得說兩句煽情的話,把我們的眼淚弄下來才讓你下來!”

如願沒有辦法,又被大家給推上去。

喧鬧的音樂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注視着她,如願端着酒杯,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就見到不遠處走來了一個人,他似乎看出瞭如願的尷尬,停在她面前,衝着她端起酒杯笑了笑。

是顧向陽來了。

也不知道爲什麼,顧向陽在那裡她就覺得對一切又有了信心,她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又站了回去。

“那我就再說兩句煽情的吧!”

“好!”

“要把我們說哭啊!”

下面傳來鼓掌和起鬨的聲音,如願又看向顧向陽,他微笑着看着她,一臉的溫柔。

“我要回國了!”如願激動地叫道。

底下的人又叫起來,有人吹口哨,有人跟着一起喊。

會場又安靜下來,如願笑眯眯地說:“當初和我一批來的同事,好像就剩我還在非洲了吧?我可真是老非洲了……待了三年,沒什麼別的深刻的想法,對這片大陸最大感觸就是,這裡真是一片有味道的大陸……”

大家都笑起來,知道如願指的是非洲難聞的味道和黑人們身上的體臭。

“我想大家都跟我一樣吧,對非洲這片土地是又愛又恨。比如說去菜場買菜只能買整數,因爲買半斤的話,黑哥哥可能算不出來應該收多少錢了……再比如說坎帕拉的堵車,真的是堵得人沒脾氣。還有,是誰說非洲人民淳樸善良的?都是刁民不好不好!每天都在跟他們鬥智鬥勇,要不然就得被坑錢!尤其是交警,看到中國人的車就攔,每次都要被訛錢!”

大家又都笑起來,到這裡生活,人人都經歷過這些難堪。

“但是……這裡的風景還是美的,肯尼亞大草原上動物遷徙的景象,見一次就一輩子難忘。還有你們,你們也都是美的!”

大家又笑起來,如願繼續說道:“我在非洲待了三年,這三年切切實實地改變了我。我曾經幻想,世界是一片美好的花園,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壞人。可到了這裡,我發現原來世上是真的有壞人的,不僅有,而且還不少。我每天見到各種各樣的死法,死於疾病、死於飢餓、死於戰亂,死於迷信。小賣部的女孩兒,你上個星期才見的,每天都在她那裡買水果,可今天卻聽說她昨天被發現死在了家裡。”

大家靜靜地聽着如願說話,喧鬧的party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原來,世界不是一片美好的花園,它破破爛爛的,我卻無從補救。我到了這裡,才漸漸懂得了人性的限度,明白了自己的侷限,最重要的是,接受了自己的無能爲力。”

“這個國家的政策變一變,我們幾年的努力就付之東流了。領導人得罪了某個西方大國,救濟的藥品就不能按時抵達,我們就只能看着領不到藥的病人回家等死。”

“我們能拯救的人實在是太有限了,治得了病,卻治不了命。但是我一直都相信,我們的工作不是沒有意義的,的確,我們沒有辦法讓這個世界不糟糕,因爲它實在是糟透了,但是我們有實實在在地努力讓它變好。”

“我記得袁飛學長去世前,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如願,我真的一點都不後悔來這裡,雖然我也懷疑過,憤世嫉俗過,但是能死在崗位上,我覺得很光榮,你記得,我不是死於馬爾堡病毒,不是死於疾病,不是死於非洲,我是爲了我的信仰而死。”

提到袁飛,大家都驀然,有幾個與他相熟的人,都紅了眼。

如願也有些哽咽,不知道是情緒上來了,還是那幾杯酒弄得人無法自制。

“到了烏干達之後,本地人時常問我有沒有信仰,你們肯定也都遇到過這種問題。每次一聽說我們中國人沒有信仰的時候,他們都可驚訝了,緊接着呢,他們就會來給我們介紹他們的宗教,恨不得我們馬上能跟着他們一起唱哈利路亞。”

“我原來也以爲我是沒有信仰的,可後來我知道,袁飛學長也好,我也好,還有這裡的每一個人,我們興許是無神論者,但是我們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信仰。並且,我們沒有一刻停止過爲了信仰而努力奮鬥。”

“是的,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美好,有生之年我們可能也沒辦法消除艾滋病、埃博拉、馬爾堡病毒,還有飢餓,還有貧窮。但是我依然熱愛這個世界,因爲還有很多人跟我一起奮鬥,有的是疾控人員,有的是無國界醫生,有的是患者……我們都滿懷着信仰,治癒着傷痛,彌合着差異,消除着偏見。如今我要回家了,但是我們永遠是戰友!”

“最後,送一句我非常喜歡的詩給大家——燙痛過的孩子,依然愛火。敬你們。”

回家的路上,顧向陽一直都很沉默,雖然他平素也不是愛說話的人,但如願總覺得他今天特別的悶悶不樂。

“你怎麼回事兒?任務執行得不順利嗎?”如願坐上車,一邊繫上安全帶一邊問道。

“沒有,挺順利的。”顧向陽發動着車子,問,“你哥哥今天來了嗎?”

“來了呀……”如願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顧向陽說,“你今天來晚了,我哥哥有點不高興,提前走的……”

“我……要執行任務。”

“聽陳元說了。是很重要的任務嗎?”

“嗯。”

“那我到時候再跟我哥哥解釋一下吧。”

顧向陽沒有再說話,若有所思地開着車。

如願嘆息一聲,又說道:“你們這次沒見到,都不知道在我回國之前還有沒有機會讓你們見面,我哥哥也去剛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也忙,肯定也……總不能等我走了,讓你們單獨見吧……”

“既然你要回去了,我跟你哥就暫時不要見了,我們單獨見也挺尷尬的。”顧向陽說。

“我也知道,我也不敢讓你們單獨見,但是我怕越拖我哥哥那邊的態度越強硬……”如願無奈地說,“我哥哥不喜歡警察,他知道我找了個警察當男朋友之後很生氣,非要我跟你分手。我想着讓他見見你,說不定見到真人他就改變主意,不在乎你是警察了呢?”

顧向陽猛地剎車,把車子停到了路邊,弄得如願莫名其妙的,話都沒說完。

“你把車子停在這裡你做什麼”。

“如願……”顧向陽看着如願,欲言又止。

如願緊張地看着顧向陽,問:“你爲什麼這個表情?不要嚇我……”

顧向陽神色沉重地看着如願,簡直像是要跟她生離死別似的。

“顧向陽。”如願黑着臉說,“你該不會想跟我分手吧?”

“當然不是。你呢,你想跟我分手嗎?”

如願搖搖頭道:“當然不想啊。”

顧向陽也鬆了一口氣,他苦笑了一聲,然後抓住如願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除非是你要我走,要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離開你,不會放開你的手,你記住了嗎?”

如願愣了愣,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無奈地說:“你爲什麼說得那麼嚇人,我哥哥還能殺了你不成?沒關係的,我哥這個人是固執了一點,但是總能說服他的。他其實也是關心我,總覺得當警察的太危險了,怕你哪一天犧牲了我會守寡……哎呀,實在不行,我們就先斬後奏,到時候給他抱個小侄女兒過去,看他認不認你這個妹夫!”

如願笑眯眯地看向顧向陽,本以爲他會笑話自己,因爲她也覺得自己挺不矜持的,人家還沒發話,她就已經在心裡把孩子都給他生了。

可是顧向陽沒有笑,他依舊用那種心酸又悲傷的眼神看着如願,看得如願都難過了起來。

“叔叔,你到底怎麼了?我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好像很難過。”

顧向陽緊緊抓着如願的手,像是一鬆開她就會不見似的。“我只是很怕失去你……”

“可是你不會失去我啊。”

“如果……我跟你哥哥註定沒有辦法相處,你怎麼辦?”

如願笑起來,捧着顧向陽的臉道:“這種問題應該我問纔對吧,我跟你媽媽掉進河裡你先救誰?”

“我先救你,你不會游泳,肯定會淹死。”顧向陽毫不猶豫地說。

如願也是蒙了,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就是打個比方,不是要你真的回答。我的意思是,你跟我哥哥之間沒有什麼可比性,又不是二選一的事情,一個是愛人,一個是親人,不矛盾啊。不就是現在他反對我們嗎?這只是一點點小小的阻礙,這一點阻礙我們都跨不過去,那以後還有那麼漫長的人生路,我們要怎麼走?”

顧向陽苦笑着,伸出手把如願攬進了懷裡,他多想對如願坦誠,可是又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黑白混沌,有人說這世上的事情絕大多數是灰色地帶,可是顧向陽相信雖然這個世界黑白夾雜,交錯橫生,一片混沌,讓人分不清是非曲直,但是黑與白之間一直都有一條清楚的界限。這條界線他看得很清楚,可是如今他即便看得清界限,卻依舊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了。

原來,事情能分得出黑白,人卻不可以。

如願被顧向陽抱得有些蒙,這也抱得太久了吧,她笑眯眯地問:“叔叔,是不是想到我要走了特別沒安全感呀?”

“嗯……”

“是不是想到一年多見不到我,就特別捨不得呀?”

“嗯。”顧向陽悶悶地應了一聲,把如願摟得更緊了。

“傻瓜,只是一年半載而已,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我就在家裡等着你,每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按時上班,按時下班,哪裡都不去。”

“好。”

“你也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胡思亂想,注意安全,不要缺胳膊少腿的,完完整整地回家找我。”

顧向陽鬆開如願,認真地看着她,誠懇地說:“我不能保證不做危險的事情,我只能保證,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考慮你。”

如願噗嗤一聲笑出來,伸出手揉了揉顧向陽的眉心道:“好了,不要這麼嚴肅,我知道的。就算你缺胳膊少腿地回來,我也不嫌棄,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你!活着要你的人,死了要你的骨灰。”

“好。”顧向陽一臉正經地說。

如願真是拿顧向陽沒辦法,玩笑都聽不出來,如願也懶得跟他解釋了,就這樣吧,他這樣就很好。

“如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剛剛你在聚會上說信仰,你覺得一個人應該爲信仰做到什麼地步?”

如願想了想,神情認真了起來:“我一直覺得,如果真的是信仰,你可以爲它活,也可以爲它死。”

“如果我的信仰和你的信仰矛盾了呢?”

“我們的信仰不矛盾啊……”如願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只是打個比方。”

如願想了想道:“那你可以有你的信仰,我可以有我的信仰。我不會爲了你妥協,但是我也尊重你捍衛理想的權利。”

“如果我的信仰會傷害你,或者傷害一部分人呢?”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要做正確的事情,就一定會損害一部分人。只有什麼都不做,才誰都不用傷害。如果有一天你必須把槍口對準我,才能成全你的大義,那我一定會叫你開槍。”

“要是槍口不是對準你,而是對準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愛的人呢?”

如願笑起來,無奈地說:“這是不是變種的媽媽和我同時掉進河裡的問題?”

“回答我。”

如願嘆一口氣,無奈地思考着,想了想答道:“那我希望你不要問我的意見,自己做決定。”

“我知道,槍口對準你你不會覺得痛,但是對準你愛的人,你會痛不欲生。”

如願笑起來說:“我痛不欲生,又叫你痛不欲生。是不是?”

“是。”

“所以,你背叛信仰,不是因爲會讓我痛不欲生,而是因爲讓我痛會讓你更痛,這樣想想看,是不是有點對理想不貞潔?”

顧向陽一愣,點了點頭,苦笑道:“我怕你痛,怕你恨我。”

“再說了,也沒有誰規定我不準痛不欲生啊,如果是我該承受的,那我只能去承受。至於你……如果堅持信仰就要被我憎恨,那被我憎恨,就是堅持信仰要付出的代價啊。難道這不是每一個有信仰的人都要經歷的嗎?”

如願看着顧向陽,目光一片坦然,“如果說我真的對你有什麼希望,那麼我希望你能夠順從命運的指引,向着太陽,沒有悔恨地,筆直地走完這一生。”

“好。”

顧向陽面容沉靜地着看着如願,臉上已經不再被心酸和悲傷的顏色纏繞,他眉眼倔強,目光坦然,又是那個堅毅果斷的男人,沒有一點點彷徨。

陰霾都驅散了,即便前面的路沒有一步是好走的,即便已經預料到了孤獨、心碎和眼淚,但是顧向陽卻不曾感到一絲一毫地彷徨。

前面的路,他要小心翼翼地走。

“心情好了?”如願察覺到顧向陽的變化。

顧向陽點點頭。

“我怎麼這麼幸運……”顧向陽說。

如願疑惑地看着他。“嗯?”

“擁有你,我怎麼這麼幸運。”顧向陽的手輕輕地放在如願的臉上,溫柔深情地說,“我有時候都會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是我的。”

如願被顧向陽說得臉都紅了,這種不說甜言蜜語的人,一說起來真的是比書生還酸。

“當然是你的啊,你要不要趕緊確認一下。”

“要。”

“那還不快開車,好不容易能一起待一晚上,快快快!”

顧向陽愉快地笑起來,這還是他這兩天第一次能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其實仔細想想這件事也沒有到無法挽救的地步,至少是他提前知道真相,這樣還有餘地轉圜。興許他能說服木如夜,興許木如夜能夠選擇不再糾纏過去。只要他放手,真的重新開始,顧向陽就算想抓他,也沒有任何證據和理由。

也許他們之間並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呢。

也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一定可以想出辦法來,一定可以的。

只是這個晚上,顧向陽決定暫時什麼都不要想,只好好地享受和如願在一起的溫存,如願說得對,我們應該順從着命運的指引,沒有悔恨,筆直地活着。

對於顧向陽來說,沒有悔恨的生活,就是和如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