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在胡扯的時候,有人突發奇想。他說,人腦就是一臺量子計算機吧。然後我們都說是,然後他又說,把我們的人腦拷貝到量子超算上是不是就是新鮮出爐的量子生命了呢?”
“然後我們因爲這個問題吵的昏天黑地,在大吵大鬧了兩天之後,我們大概的整理出一條思路。然後我們假設,如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在量子物理學上也成立的話,那麼,我們將量子超算和人腦無縫鏈接起來,那麼量子超算會不會被人腦所感染,然後從外而內的將底層邏輯樹否定掉呢?”
“然後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如果這種感染是互相的呢,而且從量子超算所消耗的功率上說,更有可能的是人腦被量子計算機所感染,而不是相反。”
“這個觀點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因爲這是能量守恆定律,就算我們人腦的構造比超算的效率高,功耗低,但是總量上差得簡直太遠了。”
“而當時,我們的意識抽出實驗在一開始就碰到了一個巨大的釘子,在進行抽出前,我們先做了插管實驗,但是發現實驗對象根本無法挪動任何任何一個齒輪。在試驗中,最好的情況就是一個人成功的讓一具智能傀儡踉踉蹌蹌得走了兩步。但是其他的,包括焊槍,燃氣輪機,起重機等實驗都失敗了。這也就是當時我們所說的自我認知障礙。而爲了讓實驗繼續,我們決定將這個工作界面計劃和觀察者合併,先讓人們打破自我認知的牢籠再說。”
“兩個挑戰性巨大的項目讓我們這些人陷入了某種狂熱,我們失去了平常心。僅僅在超算上進行了模擬,我們就申請了志願者支持。而後面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當時你和小於的測試結果都不錯,但是我們發現小於比你更跳脫,容易異想天開,而你當時比較悶,所以我們才選擇了他,或許是我們認爲他那種跳脫的性格更容易打破自我認知的侷限。”
“在實驗開始後,我們首先取出了小於的大腦,然後利用一些方法開始給他的大腦緩慢的增加能量輸入。在逐漸適應以後,我們又開始用權重來引導他的意識。”
“充能階段很容易就突破了,但是引導意識方面很不順利,所以,我們退而求其次,開始繼續給小於充能,然後直到他的大腦計算量能和普通量子計算機的計算量並駕齊驅的時候,我們將他的大腦和超算無縫鏈接了起來。”
“起初的時候,三臺超算出現了劇烈的函數波動,各種偏離值幾乎推翻了我們一開始進行底層編寫時的原始設定。但是在過了一段時間後,這種波動慢慢消失了,最後竟然變的井水不犯河水。”
“我們有些失望,但是一開始的波動又給了我們希望,所以我們打算先把這個押後,先開始自我認知的實驗。”
“實驗很成功,空前絕後的成功。小於不僅僅在進行腦移植的情況下讓傀儡身軀無所不能,而且其他的所有設施都能夠驅動,甚至他可以直接驅動ufp和戰艦,連反應堆的停堆都能做出來。他徹底的突破了自我的認知。”
“我們認爲勝利就只有一步之遙了,剩下的就是將小於的大腦移植回去,然後在他成功得甦醒之後,就宣佈實驗成功,以後就算觀察者計劃沒成功,那麼用腦移植技術一樣可以讓人們擁有不同的界面。”
“但是,我們在進行最後的手術時,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聽着申九方的話,吉建章就知道最關鍵的來了。
“我們忘了,那個時候,小於大腦的能耗。”
“在移植手術完成,復甦針劑輸入之後,小於的體溫就立刻直線上升,在幾秒鐘就突破了四十度。當時我們還以爲是手術後的反應,但是沒想到半分鐘以後,小於的整個身體就開始崩潰,最後竟然劇烈的燃燒起來了。”
說道這裡,申九方痛苦的搖了搖頭:“後來我們纔想到,小於大腦的能耗已經需要用千瓦來計算了。人體新陳代謝所使用的分子鍵斷裂所產生的能量根本就不夠。他先是超劑量分泌腎上腺素,然後就從線粒體開始直接燃燒來爲他的大腦提供能量……如果不是當時我們爲了繼續讓他將大腦移植出來而在大腦組織外留了一層高分子外層,估計小於就自己把自己給活活燒死了。”
“等等!”吉建章叫到,“我記得大腦的能量供應只能是atp吧,倒是有人因atp過量而猝死的情況,但是線粒體燃燒是什麼一回事?”
申九方的嘴角扯動了一下:“你就不要跟我插科打諢了,爲了給小於的大腦功能,讓其計算效率不至於被超算直接碾掉,我們將他的大腦做了改造,供能早已經變成生物電了。在往回移植的時候,他的身體其實是相當於一個葡萄糖燃料電池的。”
“原來是這樣……”吉建章點點頭,原來當初於尚坤的實驗失敗是這個問題。如果不是申九方向他說明,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實驗失敗怎麼會讓他失去了身體。
“然後就是那傢伙突然表態說不打算繼續參加這個計劃了嗎?”
“不,這個計劃其實是被我們終止的。只不過,爲了我們這些老混蛋的臉面,小於主動說是自己要求退出。可是沒過幾天,我再去找他的時候,他的態度就已經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了。我後來曾經再次找他深談過一次,他就開始直接說他的身體沒了,需要補償什麼的。當時,我就已經感覺到不對了。”
“您說您當時就知道了實驗中出了問題,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吉建章突然有了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覺悟,這次如果不問清楚,他夜裡會失眠的。
“怎麼可能。”申九方笑着擺了擺手,“我又不是什麼預言家,也不是什麼妖孽,怎麼可能在那種情況下就明白觀察者實驗出先了東西呢,當時我們可是一致認爲觀察者實驗失敗了的。我當時僅僅是認爲小於在試驗中發現了什麼不可說的事情,因爲畢竟量子會在通常觀察者面前直接塌縮,所以我的腦子就衝那個方向去了。所以,我們幾個決定,讓小於自己決定怎麼生活,然後我們再觀察他而已。不過,這些年他都沒有出現什麼異常情況,如果你不是這次來說這個事情,恐怕上面就要討論是否回收他了。”
原來如此,看來自己這次來的還是很及時的。吉建章通過和申老的一段話,也基本上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我們現在怎麼辦?”事已至此,那麼就是要找應對方法了,吉建章現在覺得這件事情恐怕比讓自己去和北約的太空艦隊單挑還困難。畢竟那是有名有姓有方位有數量的,可是這件神神叨叨的事情可該在怎麼應付?把於尚坤那傢伙抓回來,然後關進保險箱裡去?
“靜觀其變!”申九方斬釘截鐵的說,“從現在開始,除非小於有明確的要求,不要同他有任何藥物支援之外的任何接觸。既然這個不明生命體很可能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那麼它安靜的和小於共存了這麼多年,就說明這個生命體並不是那麼難相處。雖然這次小於通過這些暗語來傳達信息,但是我們也僅僅能判斷出這個生命好像在目前對我們人類頂多是有些惡評,應該不會到文明衝突的地步。對方生命基礎同我們不同,所以判斷也不會跟我們的判斷基礎相同。當生命基礎不同的時候,對對方妄加揣測只能帶來不必要的誤會!現在,我們一切都得看小於怎麼應付了。”
“他?他行嗎?”吉建章對於尚坤的看法短期內並不會因明白了事情真相而改變。
“我們沒得選擇的。”申九方嘆了一口氣,“我們不明白對方,就算對方打算向我們發動戰爭,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應付。因爲我們連對方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當初我們在進行觀察者計劃的同時,就打算把小於當作最終保險來着。現在看來,也就小於能跟對方溝通吧。我們現在不知道對方怎麼來的,所以,也就只能希望這個未知生命來源自小於的思維和意識,它能夠對自己的起源網開一面吧。”
吉建章黯然,看來,也就只能如此了。
而在三臺超算的上方,潘多拉則饒有興趣的看着下方對話的兩個人。
“真是很有智慧的人啊,能看透生命的基礎不同,思考的形勢就不同。果真是天才和瘋子的世界觀才和人類不一樣嗎。不過達令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一點,把自己在人類形態下生成的那些冗餘數據丟棄呢。如果能到那一步,他就會發現我的真正目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