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沼澤重歸平靜。
包括“力天使”在內，所有殺戮天使，都變成了真正的骸骨。
兩頭混亂生物——孟超和卡努斯，卓立於虛空之中，隨手託舉着力天使的彈藥庫和燃料艙，看着底下一片狼藉的戰場，不，測試場，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意外或者興奮的情緒。
好不容易纔氣喘吁吁，追趕上來的冰風暴父女，看到滿地支離破碎、慘不忍睹的殘骸，就連七八層樓高的力天使，都粉碎成了最基本的零件，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再擠不出第二個表情。
“看來，我們已經擁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可以凝聚意志，開創未來了！”
狼王咧嘴，露出鋒利的犬齒。
“希望我們想要開創的，是同一個未來。”
孟超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記住你的承諾，你會賦予鼠民更多的自由和權利，你會一視同仁對待麾下所有戰士，特別是，在我回龍城這段時間，你不會對大角軍團的殘兵們趕盡殺絕。
“我們的合作纔剛剛開始，我想，你也不希望，它這麼快就徹底破裂，對吧？”
“當然，就算你不相信我的節操，至少請相信我的智商。”
狼王不慌不忙道，“此一時, 彼一時, 過去的我在獅王和虎王的陰影籠罩下，不得不潛伏爪牙，卑躬屈膝，甚至和鼠民兄弟們同室操戈, 才能博取他們的信任。
“就算在那麼惡劣的情況下, 我仍舊殫精竭慮，策劃出了一整套方案, 最大限度保住了大角軍團的建制完整——他們只是換了一塊招牌, 從大角軍團變成狼族附庸而已。
“可以說，如果當時和大角軍團對陣的敵方指揮官, 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鼠民義軍們要流淌的鮮血, 都將更多十倍甚至百倍。
“而現在, 再沒有任何人或者力量, 能夠阻擋在我的問鼎之路上。
“試問，我又有什麼必要, 對區區殘兵, 趕盡殺絕呢？
“畢竟, 只有你知道，我也是鼠民, 或許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只有鼠民纔是最值得我信賴和依靠的基本盤, 我絕不至於幹出自毀根基的傻事。
“話說回來，歷代戰爭酋長無比嚴苛地對待鼠民，迫不及待想要將這些炮灰送上前線，填進永不停歇的血肉磨盤裡去。
“這既不是因爲他們統統都是殺人狂, 也不是因爲這些戰爭酋長, 對鼠民有什麼刻骨銘心的仇恨，僅僅因爲一個最簡單的因素, 那就是糧食。
“圖蘭澤快要斷糧了。
“在曼陀羅樹統統絕收的情況下，我們的儲備糧絕對撐不過長達幾十年的整個榮耀紀元。
“爲了最大限度，推遲和阻止飢荒的降臨，只能發動戰爭。
“要麼從敵人那裡奪取糧食, 要麼消耗掉己方多餘的嘴巴。
“這是唯一的選擇, 不以任何一名最高統帥的私人情感和道德潔癖而轉移。
“所以，就算我在這裡信誓旦旦，把話說得再漂亮，而且我打心眼裡都願意兌現承諾, 寬待鼠民。
“只要糧食問題得不到解決，就必然有很大一部分圖蘭人要活活餓死，不是鼠民，就是武士，而武士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反而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那麼，鼠民始終不可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和權利，最多帶着尊嚴和驕傲，活活餓死而已。”
“這不是問題。”
孟超道，“龍城的無土栽培、合成食物以及地底生態改造技術非常發達，我們的合成食物產量，非但能滿足全體市民的日常所需，還有大量結餘可供出口。
“雖然合成食物的口感不佳，也缺乏修煉所需的多種元素，勝在熱量充足，填飽普通人的肚皮綽綽有餘，應該能幫助圖蘭澤，緩解饑荒問題。
“而且我就是龍城農業大學出身，我相信，我們農大的很多專家教授，對於改良圖蘭澤的生態環境，遏制曼陀羅樹的無序生長，進一步優化曼陀羅樹的枯榮週期，一定有着非常濃厚的興趣。
“或許，我們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曼陀羅樹帶來的一系列問題，徹底終結‘繁榮紀元’和‘榮耀紀元’的惡性循環。
“當然，想要讓龍城人無條件向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圖蘭獸人提供糧食援助和農業技術，這太強人所難了。
“就像我們商量好的，‘資源換食物’，這是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
“放心，我記得這件事情。”
狼王道，“圖蘭澤地底的晶石礦脈，埋藏得實在太深，以今天圖蘭獸人的技術手段，除了曼陀羅樹的根鬚之外，根本沒辦法將這些寶貴資源挖掘出來。
“挖掘不出來的資源，儲量再豐富都沒有意義，倒不如請你們龍城人來建設礦山、鐵路、冶煉廠和製造中心，共同開發圖蘭澤地底的晶石礦脈以及古代圖蘭人留下的技術——這些東西，纔是真正的‘祖靈的遺產’。
“不過，祖靈的遺產，畢竟太過豐富和寶貴，光是‘希望號’和‘超磁體’，就不是區區幾袋合成食物可以換走的。
“再加上，還要讓龍城那些黑煙滾滾，隆隆作響的鋼鐵巨獸，出現在圖蘭澤的大地上，將祖靈賜予我們的土地，挖得亂七八糟。
“我本人倒是可以站在戰略高度，用長遠目光來看待這個問題。
“但恐怕絕大多數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圖蘭獸人，很難接受這種視覺和情感上的雙重衝擊——這可是祖靈留給我們的，無比珍貴和溫暖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土地啊！
“所以，得加錢。
“我可以承認並保護龍城在圖蘭澤的礦山和鐵路沿線的特殊利益。
“但龍城也要向圖蘭澤轉讓部分採掘、冶煉和製造技術。
“同時要大比例僱傭圖蘭人，在礦山、鐵路和工廠裡工作——由圖蘭人親手把‘祖靈的遺產’挖掘出來，我們心理上總歸好受一些。
“當然，你們可以用合成食物以及龍城的工業製成品來支付工資——這也算是培養圖蘭人的消費習慣，激活未開發市場，對吧？”
孟超啞然失笑。
“我們已經討論了三天三夜，看來，就算再討論三天三夜，都很難從對方身上佔到便宜。”
“這不是很好嗎？”
狼王道，“誰都無法從對方身上佔到便宜，但誰也不會讓對方吃虧，只有這樣的協議和盟約，纔有長期維持下去的可能和意義。”
“那麼，具體的協議細節，就留待下次，當我們都擁有了全新的身份之後，再慢慢商議吧？”
孟超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離開聖山，抓緊時間，去說服各自的族人，讓他們看到、理解並相信這份協議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我的族人不是問題。”
狼王道，“只要我將獅王‘毀滅號角’和虎王‘狂暴之刃’的顱骨，展示給他們看，他們絕不敢質疑我所說的任何一個字的。
“倒是你，你真能在最短時間內，說服全體龍城人，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嗎？”
“放心。”
孟超周身發出“噼噼啪啪”，既像是雷霆轟鳴，又像是蛟龍翻騰的爆響聲。
他看着自己電弧繚繞，烈焰噴涌，狂潮激盪的雙拳，認真道，“我很擅長說服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