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梯的設計很人性的,每隔一段距離都會留出一段繩索讓其跟崖壁的樹木或者其他東西栓牢固定,同時也設置有提供休息用的繩椅,孩子們攀爬累了,可以坐着休息一會兒。難辦的是B國,他們要真的向孩子們開火,我們還真的沒有防護措施。”豐木川弓說。
會議室裡又沉默一會兒。申花文章最後把目光落在坐在會議桌下首位置,沉着臉,不發一言的吉登巴揚身上。
“吉登,你看這個辦法可好?”
“給繩梯配備安全繩,再給孩子們送去防彈衣吧,防彈衣跟梯子一起放下去,孩子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吉登巴揚只說了這一句話話。
徵得吉登巴揚的同意,這裡就忙開了。大家明白,雖然B國的心事捉摸不透,但敢冒天下之大不違,直接向孩子們開火的概率是很低的,最多是破壞繩梯,阻止孩子們上去。如果他們這樣做,還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繩梯很快放下去了,隨之一起放下去的還有機器人老三老四、防彈衣和一個對講機。那個對講機的形狀、大小很像地球上九十年代興起的大哥大。在天球上也算是古董極別的通訊工具了。然而,如今大裂谷上空密密麻麻的電子網,任何先進的通訊工具都無用。這個對講機雖然通話距離短,但卻具備強大的抗干擾功能,也只有它,或許能排除干擾,通得上話。果然,沒有多久,傳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對講機聯繫上了。小水和小玉都還活着,至於另外那個人,卻是小玉的雙胞胎姐姐小碧,B國總統之女。不過,他們也就得到這些信息而已。馬上,大裂谷上空出現更加強大的干擾電波,對講機發出的聲音淹沒於一片沙沙聲響之中。然而有這樣的消息也夠了。吉登巴揚緊皺了半年多的眉眼終於舒展開了,而整個研究所也發出一片歡呼聲。
然而,他們的歡呼聲沒有持續多久,又一則消息把他們的興奮情緒給凍結了。
B國不待小玉小水他們爬上來,就用激光武器把繩梯給毀了。
“這個流氓,果然會幹得出這樣缺德的事。”消息傳來,不知多少人在罵浪鬆能勁。
其實,浪鬆能勁早已對擄獲地球人不感興趣了。讓他過來幫助本國提高國民體能、提高生育率?那得到猴年馬月才見效果。那時,自己早就不在總統位置上了,甚至連人都不在世上了。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幹嘛操心別人的事情呢?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擊斃地球人。雖然是猴年馬月的事情,畢竟對本國不利,如果放棄不管,萬一將來成了氣候,人們算起帳來,還是會算到他的頭上的。正是他的不作爲,才發生這麼大的事兒。他可不想青史留污名。
小碧第三次提出的計劃雖然有些興師動衆,但浪鬆能勁在經過思考以及垂詢屬下意見之後,還是同意了。因爲這跟他正在醞釀的一個更大的計劃有交集。或者說,他的那個計劃可以小碧的計劃當作引子。
大裂谷橫亙在AB兩國之前,雙方都在其上空部署了電子網絡,使之成爲禁區。平時兩國正常來往人員,都繞道海路進出。小碧提出在大裂谷上挖一條遂道進入A國,這絕對是一個出其不意的妙招,方便特工在得手之後快速退回國內。反正憑藉現代技術,挖出這樣一條遂道輕而易舉,爲什麼不試試?所以,他指示手下在網絡上使勁鼓譟,拿地球人大做文章,這樣起到一石三鳥的作用。一是逼迫地球人走出地面,飛來飛去到處演講,爲小碧的突襲創造條件;二是給A國抹黑,激起B國百姓對A國的舊仇新恨:三是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掩護大裂谷的施工作業。
但是流年不利,小碧的計劃又失敗了。這次的代價太大了,B國折損了兩名高級特工,甚至連自己的女兒也掉入大裂谷,至今生死不明。說他不難過是假的,畢竟是撫養小碧長大的父親,二十年的朝夕相處,親眼目睹她的種種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已經成爲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爲她傷心難過了好幾天。但是他畢竟是性格強悍的男子,這個打擊擊不垮他。他從A國手裡爭奪到營救權,本想通過營救行動,爲自己在國人面前添上一道慈父形象和人道的粉彩。誰知道B國的技術會這麼爛,半年時間過去了,竟然毫無所獲,最後不得不作出極有可能已經死亡的結論而草草收場。
直到這天,他得到報告,說A國在大裂谷北面距離海岸約兩百公里處有異動。
“他們要幹什麼?”他問。
然而手下的人答不出。直到又過去兩個小時,纔有新的消息傳來。
“A國在那裡放下繩梯。”
他的腦子裡閃過種種疑問,但是不等他召集手下討論,又有消息傳來,說從截獲的A國人員跟大裂谷谷底的通話獲悉,半年多前掉入大裂谷的人中,有三人還活着,其中就有大小姐。他聽了真是又驚又喜。自己的女兒原來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但是他馬上明白過來,原來A國放下的繩梯,是爲救援大裂谷的人的。他爲此又焦躁不安起來。如果B國的營救行動以失敗告終,而A國卻營救成功,那麼B國百姓會怎麼看他?至少也該稱爲無能總統。更何況還有自己的女兒,她要是也由那條繩梯上去,那麼到達地面,豈不成了A國的俘虜?這這,這讓他的臉面往哪兒擱呀。
他立即召來安達秋元,下令擊毀A國繩梯。可是這回連安達秋元也猶豫了,小心翼翼地提醒浪鬆能勁。
“總統,還有大小姐哪?這不連她也上不來了。”
“你打探一下,”浪鬆能勁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這樣的繩梯,我們B國有沒有,如有的話,在擊毀他們的繩梯之後,再放下我們的。”
“我們擊毀了他們的繩梯,他們也會擊毀我們的,這樣糾纏下去,還是上不來人。”
“不管那麼多了,你執行命令吧。”浪鬆能勁揮揮手,語氣強硬地說。他太瞭解申花文章的脾性了,那個人最大的軟肋就是心腸軟,跟娘們似的,只要他堅持下去,申花文章會有放手的一天。至於吉登巴揚,一定會只在乎女兒是否活着,他纔不管是在A國上來還是從B國上來呢?
安達秋元答應了一聲,正要出去,浪鬆能勁又把他叫住了。“回來。”
“總統,還有事?”
“你們的那幾名特工還關押在A國大牢吧。”
安達秋元的眼睛裡閃動着疑惑的目光,不知道他爲什麼問起這個事。當初A國兩次主動提出放回B國特工,作爲讓他們參加營救掉入大裂谷人員的條件,遭到拒絕後,他們當然不會釋放了。
“再找幾個網絡大V,重新把這件事鼓譟起來,鼓譟得越熱鬧越好。”
安達秋遠看了看浪鬆能勁,心領神會,答應了一聲,走了。
A國的繩梯被激光毀掉之後沒有多長時間,B國放下自己繩梯。
消息傳來,豐木川弓讓手下立即做好擊毀B國繩梯的準備。他相信申花文章會下同樣的命令,把B國的繩梯給擊毀,給那個操蛋傢伙一個回擊。可是,還未等申花文章下命令,吉登巴揚的電話已經打到總統辦公室。
“總統,我請求你,不要擊毀B國的繩梯,就讓孩子們從他們的繩梯上來吧。”
“什麼?”申花文章大吃一驚。“難道你願意自己的女兒成爲B國俘虜?難道你願意辛辛苦苦獲得的地球人被B國所得?”
“我願意。”吉登巴揚說。
“你願意?可是我還不願意呢,我們這不是替那個老流氓做嫁衣衫嗎?”
“做嫁衣衫又怎麼了?只要人沒死,一切都行。”
“吉登——”申花文章衝動地叫了一聲。
“申花,”吉登巴揚也叫了一聲,然後緩緩而有力地說道:“還有什麼比生命更寶貴、更重要嗎?”
申花文章無力地放下手,然後跟豐木川弓通電話。
“總統,我們不能老是在那個混蛋面前示弱哪,那會更讓他得意忘形的。”豐木川弓不理解申花文章爲什麼會下這樣的命令。“而且,你由着他們的脾性而行,讓百姓怎麼理解你?”
“我知道,人們在背後說我是軟蛋總統。”
“既然你知道,又爲什麼這樣做?”
自從小水小玉受B國特工逼迫而掉入大裂谷之後,國內要求懲罰B國的聲音是一浪接一浪壓向申花文章。激進分子甚至要求B國向A國道歉,說,如不道歉,就用武力教訓他們。但是申花文章只是就這件事情讓外交部向B國提出抗議,要求他們作出解釋。然而B國的解釋令人哭笑不得。那是睜着眼睛說瞎話,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說他們沒有派出什麼特工進入A國,更沒有掠奪地球人之舉。那些被A國俘虜的特工和機器人,則說連他們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哪裡冒出來的。言外之意,說是A國栽贓給他們。至於大裂谷的那條遂道,說得更離譜了,說他們也是剛剛得到這一消息,不免大吃一驚。不知道是何人所爲,所爲何事。希望雙方都做些調查,趕緊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不是如現在這樣,把罪責推到他們的頭上。
到後來,在營救兩個孩子的行動上,B國也是翻手覆雨,而A國竟然也是毫無辦法,眼睜睜看着營救的最佳時機一點點失去。
由此,A國百姓對於申花文章的這種行事風格非常不滿,送給他一個軟蛋總統稱號。所以,如果現在申花文章仍然沿襲以往的做法,對B國一讓再讓,那麼,他就更會激起國內百姓的不滿,甚至轟他下臺都有可能。須知,雖然他本性善良,品格高尚,但在政治上,想謀得他的座位的大有人在,他們在底下興風作浪,豈能讓你這個總統一軟再軟下去?
可是,也只有申花文章身邊的人,才明白他心中的苦楚。俗話說,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面對浪鬆能勁這樣一個不由常理出牌的流氓總統,申花文章又能怎麼樣?難道事事跟他計較嗎?如果真是這樣,兩國肯定要鬧得雞犬不寧,最後誰受罪?還不是百姓?更不要說動用武力了,那樣的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所以,高喊強硬容易,有理有利有節應對難。他只能揹着軟蛋總統的名稱施政了。
此時,面對豐木川弓的質疑,他靜默了一會兒,卻也不肯再多做解釋,只是輕輕地擺擺手,說:“你執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