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對於毛有才來說沒有完整的概念,彷彿是過了一萬年那麼漫長,又彷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麼短暫,就在某個微妙的時刻裡,黑暗退去,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衰破的茅草、土牆,簡陋的木板牀、薄得可憐的被子,還有一張漆色斑駁的小方桌,那桌上放着一隻陶瓷茶壺,兩隻茶杯。空氣之中有一股淡淡的發黴的味道。窗外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有風吹過,一片沙沙的響聲。
這是什麼地方?
毛有才猛地從牀榻之上爬了起來,旋即他又躺倒了下去。劇烈的疼痛傳來,他的眉頭跟着就皺成了一團。他的心也便在感覺到疼痛的時候陷入了一片驚慌之中。
靈力修爲達到戰神級境界,身體已經是純靈力能量形式,任何物理傷害都不可能造成疼痛的感覺,那麼,這科怎麼會出現疼痛的感覺呢?
顧不得幾乎是拆散骨頭的疼痛,毛有才再次掙扎着爬了起來。將雙手舉到眼前,他突然就被他所看見的所驚呆了。他的雙手之上都纏着白色的粗劣的紗布,藥水的汁液和血跡浸出了出來,形成了一片烏紅的污漬。而在沒有包裹紗布的雙手之上,他看見了傷口,真正的傷口,翻開的皮肉和幹殼的血疤。
這些……只能是真正的血肉之軀纔可能出現的傷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毛有才清晰地記得他和藍光女戰神的戰鬥,而他就在快要幹掉藍光女戰神的時候被她反撲,用推移小炎龍的方式將他暴露於秩序力量之下,從而被傳送到了神次元世界……
這裡應該就是神次元世界吧?但是,只有上位神才能飛昇來此的神次元世界怎麼可能是這樣呢?在被秩序力量傳輸的過程之中,就連純靈力能量形式的身體也被恢復到了血肉之軀嗎?
一時間,毛有才的腦袋裡填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問題,但是,沒有一個問題能得到答案……
沙沙的腳步聲傳來,破舊的木板門被推開,一個二十出頭的素裝女人走了進來。玉盤一樣的俏麗臉蛋,精緻而秀氣的五官,豐腴而不失窈窕的身材,她的出現頓時讓毛有才有了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她的手上還捧着一隻木質的托盤,那托盤之上盛放着一隻劣質的瓷碗,裡面的黃褐色的藥汁正嫋嫋地冒着熱氣。不過看着她有些生硬的行走步態和幾乎不移動的眼神,毛有才心下不由奇道:“難道……她是一個盲人?”
女人進了門,一手摸索着找到了方桌的位置,然後將托盤放到了小方桌之上。之後她用手將藥碗捧了起來,遞到嘴邊緩緩地吹了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別有一番溫柔和動人的意味在裡面。
“姑娘,你……”毛有才欲言又止。他是想詢問這個女人的名字,但他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起來,他知道他打破了一副美麗的畫卷。而這,是他從來不曾看見的。
“大哥,你醒了。”她的聲音很輕緩,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姑娘,這裡是什麼地方啊?”目光繞過女人的身體,穿門而出,他看見了一片清脆的田園。淡淡的野花在田間小路上開放,蝴蝶翩翩起舞。竹林裡傳來鳥雀的鳴叫,清脆斯然,或遠或近。但這一切美麗的田園風光卻讓毛有才抓狂。
“大哥,這是三生村啊。”女人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三生村?我……怎麼到這裡的?”
“大哥在竹林裡昏了過去,我就將大哥帶了回來,其餘的,我也不知道呀。”
“我在田裡昏了過去?”毛有才的腦袋裡已經是一團漿糊了。
“大哥你受了很重的傷,這
是奴家在林子裡給你找了一些草藥,趁藥湯還沒涼,大哥趕緊喝了吧。”捧着藥碗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向牀邊走了過來。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毛有才心中亂亂地問道,心中的疑問暫且不提,承蒙人家照顧卻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這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我叫田姑,大哥你呢?”自稱是田姑的女人又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在她那粉嫩的臉頰之上浮露出了兩隻淺淺的酒窩,而酒窩周邊的兩抹不施粉黛的胭脂紅別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我叫毛有才,”毛有才接着又隨口問道:“對了,田姑,你的家人呢?”
田姑的身子頓時一僵,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的丈夫戰死了,父母也死在了敵人的刀口之下……現在,家裡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對不起……”毛有才一片歉然,這個時候確實不應該戳到人家傷心的地方。
“沒什麼,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田姑勉強地笑了笑,“毛大哥,你還是趁熱把藥喝了吧。”
毛有才雖然覺得眼下這點傷他根本就不需要喝什麼藥,但這藥卻是一個勢力有缺陷的女人辛辛苦苦從林間給他找來,又給他熬製出來的,不喝,他的心裡肯定會過不去。當下,他從田姑的手裡接過了藥碗,一仰頭將苦澀的藥汁全部喝了下去。
“毛大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田姑從毛有才的手裡接過空了的藥碗,脆聲說道:“毛大哥的身子和我丈夫一樣結實呢。”
毛有才的臉色微微一窘,卻也沒說什麼,但可以想象得到的是,田姑這樣的弱女子要將他從竹林裡抱到牀上,那該是一件多麼艱辛的事情。他心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如此俏麗的一個寡婦卻有着視力的缺陷,也難怪沒有再嫁,日子也過得這般清苦,等我把事情弄明白之後一定要幫助一下她,報了她的恩情。”
“毛大哥已經睡了三天了,要是不覺得很疼的話,你可以下牀來走走,這樣對身體也有好處。”田姑又說道。
“我已經昏迷了三天?”毛有才心中又是一驚。
“是呀,所以才讓毛大哥下牀活動活動,讓我幫你吧。”放下藥碗田姑上前就要攙扶毛有才。
一個視力有缺陷的寡婦要攙扶自己下牀活動筋骨,這樣的事情在以前毛有才就是做夢也不會夢到,但當田姑那溫暖細膩的小手抓住他的胳膊的時候,他那就要說出口的婉拒的話語又被他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之中。直接婉拒,那不是明白着提醒田姑她的視線又缺陷而做不到嗎?僅僅是這個原因,毛有才就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
田姑的視力雖然有缺陷,但對這裡的環境卻是非常熟悉的。在她的小心翼翼地攙扶之下,毛有才從簡陋的居室之中走了出來。這時他發現在居室之外的屋檐下居然用兩塊木板搭了一張臨時的“牀”,那牀上就連一牀被子都沒有,只有兩件薄薄的衣服。此情此景頓時讓毛有才的鼻頭微微一酸,原來這三天田姑竟在居室外的屋檐下睡了三晚!
“田姑,我……謝謝你。”
“毛大哥爲什麼說這個呢?有你陪我說話,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呢……”說到這裡,田姑輕輕地一聲嘆息,“可惜我眼睛看不見了,不然,我一定好好看看毛大哥你的樣子。”
“我……很普通。”毛有才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毛大哥……我能摸摸你的臉嗎?這樣我就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了。”
“我……好吧。”毛有才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
“毛大哥你真好。”田姑開心地一笑,跟着將手摸在了毛有才
的臉上,額頭、鼻樑,每一個地方都沒有放過,過了好半會兒纔有些不捨地將手放下來,“真實奇怪呢,毛大哥不只是身材和我那死去的丈夫有些相似,就連臉型也差不多呢。”
毛有才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目光遠眺,遠處青山疊翠,近處田園美景,心中的疑竇雖然一個不少,但他的心情卻在這個時候好轉了許多。目光回落到田姑那清秀的臉龐上,他隨口問道:“田姑,你不是說這裡是三生村嗎?我怎麼沒看見有其他的村民呢?”
“毛大哥應該看見那一片大山了吧?那山腳鎮神山,翻過那山纔是村落呢,三生村的村民都在那裡居住,我因爲是……”不知道爲什麼,田姑的語氣變得有些哀怨起來,也說不下去了。
毛有才奇道:“你因爲什麼呢?”
“大家都說我是一個不詳的寡婦,所以不然我和他們一起居住,再加上的我的眼睛看不見,我也無法翻過鎮神山到村子裡去,開始我有些想不開,但時間久了,我就習慣了,那些聒噪的地方我還不想去呢。”
三生村、鎮神山……毛有才心下里反覆唸叨着這兩個名字,沉默了半響才道:“明天我要去村裡看一看。”
“什麼?毛大哥你……”田姑的聲音已然一片顫抖,“毛大哥這就要走了嗎?”
“瞧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是要查一些事情纔去三生村,我還會回來的,不過,你要是願意跟我一起去的話,我們就一起去。”毛有才知道田姑在擔心什麼。寡居三年,就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種孤獨的感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好啊,我也想去看看。”田姑轉悲爲喜,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夜幕垂下,歸鳥如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沒有油燈,田姑早早地就弄好了晚飯,用過之後又早早地要毛有才上牀歇息。筋骨接近一天的活動,沒有的身體已經不存在僵硬的感覺,傷口的恢復也非常之快,如此之早就要他到牀上去躺着,他是睡不着的,另外他也不忍田姑再到屋檐下露宿,當下就道:“田姑,你到牀上來睡吧。”
田姑的粉臉頓時一鬨,“毛大哥,我……”
毛有才話出口,在看見田姑羞窘的表情,這才醒悟他的話有着很嚴重的語誤,慌忙糾正道:“我的意思是……外面夜露重,也冷,你來牀上和我睡……”
“毛大哥,你……有點壞……”田姑的臉上悄然浮起了兩朵紅雲,很濃很濃,就象是喝了許多醉人而甜美的酒。
“我靠!越解釋越亂……”毛有才暗罵了一句自己,再次解釋道:“我說錯了,我是說,我到外面去睡,你睡屋裡。”
“可是毛大哥你身上有傷啊……”不知道爲什麼,田姑的臉上竟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幽怨的神色,很是失落的樣子。
“就這麼定了,我的傷不礙事。”毛有才逃似的離開了居室。門掩上的那一剎那間,他彷彿聽見了一聲嘆息,那裡面有着很容易就能感覺到的淡淡的憂傷。這讓他心下不由苦笑道:“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是,那些個是非不都是這樣產生的嗎……淡定、淡定……我不是來度假的……”
夜漸漸深了。
靜坐在簡陋木牀之上的毛有才沒有半點睡意,就在屋子裡的田姑睡着以後,他開始了靈力探查,也就是這一探查,他頓時崩潰當場,讓他足以引以爲傲的戰神級的靈力居然消失了!這還不算,就連收藏在意識之海之中的符文之盾乃至刺靈槍、風雷之駒和戰神之鎧也無法釋放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