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拂曉時，荷花池旁已是安靜了下來。
閣樓中還有半空的杯盤，角落中的玉琴琴絃似乎還有餘震未退，但今日的客人卻已是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離裳站在窗邊眺望池中的蓮花。
少頃，一抹晨曦落在了峽谷，透過了層層陣壁，落在了荷花池旁。
離裳轉身掃了下衣袖，閣樓內已是恢復了原樣，而離裳也恢復了真形，緩緩遊入了荷花池中。
後山王升的閣樓中，看着在靜室中開始閉目打坐的師姐，王道長悄然去了隔壁屋，將無靈劍取出，開始琢磨如何用靈曦提升無靈劍的品質。
龍劍、飛雲劍、飛霞劍被他盡數擺在身前，青龍搖曳、星光依稀。
瑤雲佈置了一層陣法，將此地的波動盡數與外面隔絕，而後注視着王升掌心盤旋的混沌靈曦，心中頗爲感慨。
王升笑道：“我此前都說了，離裳副掌門並非是你想的那般……公主殿下，是不是你有些太過敏感了些。”
“我本不想多管你這些事，不過華卿太過單純，我總不能放任她被你欺負。”
瑤雲義正言辭的回了句，惹的王升一陣嘀咕。
單純又不是笨，師姐只是沒什麼亂雜的心思，自詡還是相當‘機智’的。
“離裳副掌門的人生目標，就是修成金仙后去找同族繁衍血脈，”王道長淡然道，“殿下咱們成熟些，有時候不要看到一男一女就覺得他們有什麼貓膩，有可能這是異性兄弟。”
瑤雲嘴角一撇，此刻卻也是沒反駁什麼，開始專心感受混沌靈曦的玄妙道韻。
“這些曦光不如留着吧，”瑤雲道，“無靈劍在你邁入天仙境之後，受限其材質，總歸是難以發揮出你劍道實力。
當年這把劍算是救了你一命，我知你對它極爲看重，但確實不值得浪費混沌靈曦。”
王升略微皺眉，搖頭道：“這種靈曦我還有十幾斤，你可以去我體內看看，說不上什麼浪費。
而且，無靈劍重要的不是材質，而是你這個劍靈。”
他又露出少許笑意，“你還想讓我修爲高深了就去換一把先天靈寶？那與始亂終棄有何分別？”
“哼！劍靈的便宜你都要佔，當真是不要麪皮！”
“這麼就佔你便宜了，”王道長哭笑不得的應了句，但見瑤雲化作的小小仙子側過身去，也是一陣輕笑。
這位公主殿下有時候卻也是口是心非的厲害，明明對混沌靈曦頗爲渴望。
大概上，王升已經摸清楚了混沌靈曦的部分作用；這東西能提升寶物的品質，更能加速器靈成型，讓寶物靈性大增。
對於已有劍靈的無靈劍，王升將混沌靈曦投入其中，獲益最多的並非是劍身，而是劍靈瑤雲。
但事關自己的本命劍，王道長也不敢大意，先引了一縷混沌靈曦，在自己指尖輕輕摩擦，對着無靈劍慢慢點了過去。
“準備好，我要來了。”
瑤雲立刻化作仙光回了無靈劍中，劍身輕輕一顫。
幾秒後，王升的手指點在了劍身上，那一縷靈曦瞬間沒入其中，這把劍頓時綻放出璀璨的七彩仙光，瑤雲的那一聲‘咦’也讓王升差點笑出聲。
趁熱打鐵，王升留了十多斤靈曦就是在等瑤雲回來，此刻也是毫不吝嗇，靈曦源源不斷的從指尖冒出，一點點沒入無靈劍中。
此前龍劍和亢金寶甲都只是吸納了二三兩的分量，無靈劍材質與這兩件寶物有些差距，王升原本估摸，很有可能用不了二兩靈曦。
但轉眼間，無靈劍吸納了四兩靈曦，猶自源源不斷的吸納。
王升有些擔心的擡起手掌，無靈劍爆發出了璀璨奪目的光華，劍身宛若融化成了一團七彩光芒，又在緩緩的流動中化出了劍形。
而此時，就在這仙光中，瑤雲的身影靜靜盤坐，大部分的靈曦環繞在她身周，被她緩慢卻穩定的納入體內。
不用刻意去感覺，王升此時已經感受到了瑤雲那飛速暴漲的氣息。
自家劍靈似乎在用這種方式突破？
靈體修行本就無比緩慢，但靈體只要有元氣就可一直存在，與生命的存在方式已經大爲不同。
瑤雲與普通劍靈並不同，她原本是天仙，在瀕死的瞬間將自己的殘魂塞入了無靈劍，由此化作了靈體，也做了無靈劍的劍靈。
因此，她保存了作爲獨立靈體的許多特性，比劍靈脩行稍快；
也因此，因爲她此前與王升靈魂相融，能與王升直接施展出人劍合一。
混沌靈曦對瑤雲來說明顯是大補之物，王升也是毫不吝嗇，又將混沌靈曦緩緩注入無靈劍之中。
無靈劍在完成一次昇華，但劍身的變化，比起此時瑤雲靈息的起伏，簡直有些不值一提。
王升也怕過猶不及，等混沌靈曦耗費了近一斤，他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輸送；而瑤雲在他心底傳來了淡淡的拒絕之意，王升立刻擡手。
這次，那七彩霞光反倒是蘊而不發，已經只剩下劍形的無靈劍在緩緩旋轉，瑤雲那小小身影就盤坐在旋轉的中心。
接下來一系列的變化，王升倒是真沒見過……
無靈劍像是完全融化了一般，而後瑤雲盤坐的身形緩緩變大，恢復成了常人大小，靜靜站起身，渾身都是半透明狀，其內彷彿有一片不斷遊動的星空。
如此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瑤雲的身形漸漸虛淡，正當王升擔心瑤雲安危時，一隻劍柄出現在了瑤雲的虛影之內。
這劍柄有些簡陋，像是一塊白木纏繞了幾圈繩索。
而後，劍身在劍柄上緩緩‘生長’，瑤雲的身形每變淡一分，劍身就會生長一寸。
長出來的劍身有一種木材的質感，沒有半分鋒銳的氣息，但仔細感覺，卻彷彿能感受到那劍之大道的淡淡威壓。
以靈化劍？
王升皺眉觀察着，卻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
等瑤雲的身形變得虛淡無比，幾乎只剩下淺淺的輪廓，那劍身之上只差了一點劍尖。
“瑤雲？”
王升出聲喊着，那虛影的輪廓彷彿輕笑了聲，直接閃滅消失，劍身的劍尖也迅速凝成……
嶄新的無靈劍落在了王升手中，它看起來似乎就是一把普通的木劍，甚至劍身都不算太平整，劍刃也絲毫不鋒銳。
但就是這把劍，被王升握住時，王升體內一陣波濤澎湃，仙力彷彿被點燃了一般。
毋庸置疑，這是一把已經被重鑄了一遍的靈劍，在一斤混沌靈曦的灌注下，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這些變化，如果是瑤雲犧牲換來的……
王升道心禁不住顫了下，忍不住對着周遭喊了幾聲：“瑤雲？”
“我在，”劍身傳來輕柔的聲響，而後劍柄掙開王升的束縛，其上仙光流轉，緩緩化作了常人大小的美貌仙子，俏生生的站在王升身前。
王道長頓時一陣……懵懵然。
咋麼回事？劍靈不是該依附於劍身中嗎？爲什麼劍與靈合二爲一了？
瑤雲突然向前邁出兩步，王升下意識站起身來，瞪着眼前這少女模樣的劍靈；她慢慢擡手，在王升手臂上輕輕戳了一下。
王升眼一瞪……
觸感！
王道長出手如電，兩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眼前少女那光滑的臉蛋上捏了一下，還頗爲用力。
瑤雲倒吸一口涼氣，啪的一聲，將王升的大手打飛。
“捏我作甚！”
“你活了？！”
“這也說不上是哪般……”
瑤雲看着自己的雙手，身上的流蘇仙裙也宛若實物一般。
王道長此時卻是來了精神，腳下七星步邁動，在瑤雲身周留下了道道殘影，並起劍指，幾乎同時戳在了瑤雲的額頭、臉蛋、長髮、脖頸、臂膀、胸……
仙光一閃，瑤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這是新無靈劍。
這無靈劍爆發出一道劍芒，追着王升斬了過去；王道長腳下閃躲挪移，順手將無靈劍劍柄握住，站在那一陣發愣。
這到底怎麼回事？
剛剛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女，肌膚的觸感、呼吸的節奏，以及那切切實實的‘存在’，根本無法判定這是靈體還是生靈。
但她化作長劍之後，又確確實實是一把蘊含了大道，與自己劍道完全貼合的靈劍。
握在手中，王升能感覺到這把劍對自己的增幅，人劍合一幾乎不用耗費太多心力就能輕鬆施展……
片刻後，瑤雲跪坐在王升面前，兩人一陣大眼瞪小眼。
“怎麼回事？”王升開口問。
“總歸是好事，”瑤雲輕輕攥了攥小手，“混沌靈曦當真厲害……應當說，一斤多的混沌靈曦當真了不得。
我現在感覺與原本身體還在時毫無差別，只是體內流轉的不是仙力，而是一種特殊的靈力。
現在我似乎能夠修行了，但修行方式跟生靈還是有所不同，但速度卻比單純是靈體時要快許多……”
兩人在那一陣探討，王升將這種狀態稱之爲‘實靈’，介於靈體與生靈之間。
劍靈依然還是劍靈，只不過是能夠隨時變成一個人，有了實體，在對敵時也可直接站在王升身旁催動一些法術助陣。
對此，王升還是感覺相當不錯的，瑤雲不僅力量上得到了大幅提升，還有了實體，這總歸是一件好事。
“混沌靈曦竟然還有這種功效！”
一旁靜靜躺着的龍劍、飛雲、飛霞：……
可不是，畢竟耗費一斤的混沌靈曦，用來提升一把本來材質就不算珍貴的準靈寶，自遠古時代至今，都算是極爲罕見的大手筆！
若讓那些遠古大能知道後世有個劍修這麼用混沌靈曦，估計能從遠古跨越歲月長河飛過來，抽某道長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