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界,荒野。
大地殘留着被轟炸過的痕跡,硝煙未熄,焦黑的土地上還殘留着沒有散去的火焰的熱。
她坐在半座沒有在轟炸中傾塌的圍牆上,看着天空的星辰越發模糊。
整個世界似乎一直在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陽,感覺在遠離地球一樣,讓舊世界的白天與黑夜變得有些久違的冷。
她穿着連體帶着兜帽的衣服,只露出挺翹的鼻尖,就這麼坐在寒夜裡,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遠處忽然傳來了摩托車的轟鳴,她就轉過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一個人騎着一輛摩托車越過荒蕪的沙丘。
摩托車開得很快,似乎已經失控了一般,摩托車上的人好像看到了她,於是驟然一個甩尾,車不停,快速的向着她所在的位置衝來。
轟!
摩托車重重的撞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車上的人被甩了下來,步履踉蹌,滾落在地上,,滴答滴答,有鮮血垂落的聲音。
“你受傷了。不對,你快死了。”
她就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人,不算陌生。
“是啊。我快死了。好久不見,金妍。”
摔倒在地上的人說着,不再掙扎着坐起,就這麼攤開手,平躺在地上,任憑鮮血從腹部的傷口流淌出來,望着迷離的夜空,“今晚的夜空,好美。”
她就擰着眉頭,似乎很困惑的樣子,一步從圍牆上跳下來,雙手揣在兜裡,慢慢走過去,“你真的快死了。”
“我知道。有煙嗎?”
躺在地上看星星的人就點點頭,伸手在身上摸索着,摸了半天卻只摸出一個空癟癟的煙盒,就自嘲一笑,揉掉煙盒,看着她,問。
“我不抽菸。”
她搖搖頭。
“好女孩。”
地上的人就笑了起來,然後不再說話,就這麼仰望着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我以爲,你會過得很好。”
她就忍不住開口,心裡有很多疑問,“畢竟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你們終於得到你們想要的,拯救這個世界的機會,然後重回人類世界的懷抱。所以,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而且,你快要死了。”
“我也以爲我會過得很好。畢竟,就像你說的一樣。一切看起來都已經結束了。新的世界,新的生活,陌生但是很熱情的人。不用再去擔心睡過去後會不會死掉,不用害怕病毒的感染,不用在乎那些病毒感染體會突然冒出來,殺死你,然後吃掉你。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真的。平靜的生活,充足的食物,可以像記憶中那樣,逛街,看電影,點一杯咖啡,然後消磨掉一整個無所事事的下午。
或者找一個人談一場戀愛,享受愛情與生活。真的,一切都很好。但,卻不適合我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在新中海呆了半個月,然後就受不了,下定決心要逃離那裡。因爲我知道,那些都是極好極好的,但卻不是真正屬於我的世界。
我的世界在這裡,我的一切,都在這裡。他們說我這個是戰場創傷後遺症,說的這裡出了問題。”
躺在地上的人就忽然大笑起來,指了指自己腦袋,“他們覺得我瘋了。我也以爲我瘋了。但現在,我躺在這裡,看着天空的星星,身邊是你這個曾經的敵人,身下是戰爭後的土地,我卻感覺到了安寧與平靜。
我想,我生在這裡,所以,我也應該死在這裡。”
她不說話了,只是點點頭,遲疑一下,慢慢蹲下身,去查看地上人的傷口,“你傷得很重,我幫不了你。”
“我知道。一頭領主級的三頭雜種弄的。我本來想去紐約,去我以前住的房子看看,在路上的時候遭遇了。我斬掉了它兩個腦袋,差一點就能殺了它。就差那麼一點點。”
地上的人笑着說道,然後突然劇烈的咳血。
她就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去按住地上人劇烈起伏的胸膛,卻被對方驟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識的要反擊,身後一條鋼鐵觸手閃電被掠起,直到頂住對方的喉嚨,才緩緩停下。
對方沒有理會她的劇烈反應,只是用力的抓住她的手,一邊大口咳血,一邊大哭,不能自已,“金妍。我們的世界完了!完了!我們活過,生存過,戰鬥過的一切,最後都將會消失得一乾二淨,什麼都不會留下。
我們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爲那些人的養分。我們沒有贏,我們輸掉了一切。兩個世界相撞,只能存在其一。而我們是輸掉的那方。
我曾經真的以爲,一切都可以重來。我們打敗了紅後,我們打敗了血族,我們甚至連毀滅了我們世界的幕後黑手都打敗了。我們打敗了所有我們認爲的敵人,但最後我們卻還是輸掉了一切。”
“阿歷克斯跟我說,這叫融合。”
金妍喃喃着。
“我也以爲這叫融合。可是爲什麼留下的是我,剩下的卻不是我的世界。如果這只是一場意外,那麼也許我可以慢慢接受這樣的結局。但這並不是意外。我們的世界與他們世界的碰撞,他們早就知道了。
甚至根本就是他們做的。多元共和國計劃,金妍,記住這個名詞。如果可以,找到那個執行多元共和國計劃的人,殺了他。”
聲音戛然而止,只留下最後環繞不散的憤怒。
她就沉默片刻,伸出手,沾了一點地上人胸口還沒有凝固的血,放在口中,輕輕一抿,然後放肆的笑。
笑聲在黑夜裡響起,傳出很遠。
等到笑聲停下,她伸手撫上了死掉人的眼,“一路走好,艾莉絲。”
然後她再不回頭,腳下起躍,快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順着鮮血的味道,她一路追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或許是因爲又一個故人就這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所以讓她感覺屬於自己的記憶越來越少,所以便感到了憤怒。
或許是因爲艾莉絲最後說的話。
或許僅僅只是因爲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她原本以爲艾莉絲可以過得很好的。
總之,不管怎樣都好,現在她渴望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