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摸回了大殿後方的那片竹林。
此際,雖說空中有皎月,但清輝穿透竹林而下,依舊顯得竹林黯淡。
鳳兮心底焦急萬分,怕夜流暄會發現她離開主殿並追來,但林子裡的光線的確不好,她幾番倉惶的撞了竹子後,最後只得放慢腳步慢慢往前挪動。
竹林裡夜風浮動,簌簌有聲,加之足下的竹葉也被踩得沙沙作響,襯得這寂寂的夜更是詭異而又深沉。
鳳兮自小便怕黑,即便以前生活在姚府,且常年住在黯淡無光的柴房,但她依舊未習慣黑暗。
她總覺得,黑暗會徹底的將她吞掉,將她徹底掩埋。
就如此際,即便心頭髮瘋般想要逃離這裡,但僅是這片黑暗的竹林,就已經快嚇破了她的膽。
她心頭驟然浮出一絲後悔,後悔此際竟冒冒失失的跑了出來,便是要逃離夜流暄,也得等到白日再逃纔是。
她緊緊的捏了捏手心裡的小金燈籠,頭皮發麻,待再度往前幾步後,她終於是泄了氣。
還是等白日裡尋機會逃跑吧!
她心底這樣決定着,正要轉身,卻聞得身後隱隱傳來一片幽光,甚至還伴有輕飄如風的腳步聲。
突來的一切,極致的鬼魅。
鳳兮斜眼瞅着周圍越來越暗幽的光,頓時覺得那些詭異的光就如幽靈般慎人。
她呆立在原地,身形當即發起顫來,直至肩膀被什麼東西搭上,她心頭一駭,頓時嚇得一蹦三尺高,隨即尖叫一聲就往前方竄去,卻不料倉惶之際剛好撞着了一根竹子,當即被彈倒在地。
“你這是在幹什麼!”一道平寂如水的嗓音響起,漠然中帶着幾許複雜。
那嗓音的腔調令鳳兮極爲熟悉,她按捺着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口,硬着頭皮小心翼翼的擡眸一望,才見一身雪白的夜流暄正手執一顆發着幽光的珠子立在她面前。
“流,流暄?”鳳兮顫着嗓子喚。
待他點頭應聲時,她心底的大石當即落地,連帶眼睛都驟然有些酸了。
她歷來膽小,歷來怕黑,方纔,她的確是被嚇着了。
她就這般直呆呆的望着夜流暄,直至他伸手朝她遞來,她才迅速的握着他的手起得身來,但因他的手微涼且毫無暖意,她心頭又是跳快了一分。
“怎來這裡了?”夜流暄出聲問,話語極緩,緩得令人心生壓抑。
鳳兮低垂着頭,心底的後怕之感毫未鬆懈。
她目光努力的注視着自己的腳尖,沉默了。
她不敢答,她不敢說她是爲了逃跑纔來這片竹林並憑着蹩腳的輕功躍出竹林外那道夜府的院牆的。
然而夜流暄卻似是猜到她的心思,只淡道:“今日你能出得夜府,不過是僥倖而爲。黑夜裡的夜府護衛,比白日多上兩倍,你若是想趁夜躍出夜府院牆,便得首先做好被夜府護衛當做賊子刺客誤殺的準備。”
鳳兮身形一顫,另一隻手再度捏緊了小金燈籠。
直至夜流暄牽着她往回走,她擡眸望了望他頎長修條的背影,掙扎片刻,終究是道:“流暄,我不想離開夜府,也不想離開你。但我更不想成爲冷血無情之人,所以才忍不住想逃的。流暄,你莫要逼我了好不好,你也放過姚府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成爲你滿意的哪類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的!”
夜流暄腳步頓了頓,靜立半晌卻是未言,復又牽着鳳兮往前。
鳳兮頓時失望,心底的緊張與惶恐之感油然而生。
他仍是不答應她,仍是要將她變成那樣冷血無情的人!
她以後,究竟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再度回得東殿,藉着通明的燈火,鳳兮才見夜流暄僅是隨意披着外袍,甚至連衣帶都未繫上,想必是急着出來尋她,是以連衣帶都未來得及繫好。
“逃跑之事,你日後不可再想!若是再有下次,我自是不會來尋你了,我會一個一個的殺姚府之人,直至你規矩回來爲止!”平寂的嗓音,帶着幾許冷漠與隨意。
鳳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惶恐的瞪大眼睛望他。
然而他卻是未再朝她落來一眼,便鬆開了她的手,轉身入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