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終章

三月的天氣,陽光低垂,暖意浮動。

那東臨的睿王府處處紅綾高掛,喜字張貼,喜氣之意盡顯,府中處處花開爛漫,香氣浮動,粉衣婢女云云繞於花間,青絲鬢髮,委實美極。

相較於睿王府的喜氣,東臨的長安侯府卻是顯得熱鬧紛繁,雖長安侯府依舊是紅綾高掛,喜字張貼,然而卻是賓客雲集,喜鬧祝賀之意盡顯。

彼時的雲傾月,正坐於睿王府廂房內的妝臺前,一襲大紅的嫁衣加身,衣上祥雲與凰紋清晰,精緻奢華。

彼時,她青絲披散,東臨太后正立在她身後,手握木梳,親自爲她挽着發。

屋內氣氛稍稍有些寂寂,鳳兮通過面前的銅鏡靜靜的朝太后觀了一眼,眼見她臉色略有悵然,便默了片刻,低道:“姨母可有心事?”

太后的手稍稍一頓,隨即朝鳳兮笑笑,繼續開始爲鳳兮挽發,嘴裡道:“轉眼數十載過去,沒想到鳳兮也出嫁了。”

說着,稍稍一嘆:“哀家還清楚記得,你孃親出嫁當日,也是着了一身你這樣的嫁袍。”

鳳兮眸色微微一動,一時有些無言。

太后則是斂住了面上的悵然之色,笑道:“今兒喜氣之日,哀家倒是不該提這些。”說着,目光朝銅鏡落來,觀了鳳兮一樣,慈愛溫和的囑咐:“你與流暄那小子本有娃娃親,如今終能成親,哀家也高興。只是你與那小子都受過太多的苦,如今能走到一起,你二人必要互相扶持。”

鳳兮點點頭,應道:“鳳兮定當與流暄互相扶持,姨母放心。”

太后面露釋然之色:“這就好,這就好。”

嗓音未落,屋外揚來一道恭敬的嗓音:“太后,長公主,攝政王的喜轎將至。”

太后怔了怔,爲鳳兮挽發的速度也加快了幾許。

不多時,屋外便有嗩吶與鼓聲遙遙而來,隨即,不遠處的屋門被推開,一身喜紅的睿老王爺與長白山老頭也跑了進來。

“乖侄女兒,喜轎來了喜轎來了!”長白山老頭大大咧咧的吼了幾句。

睿老王爺則是皺了眉,斥道:“大喜的日子,你咋咋呼呼的做何!嚇着我外孫女兒了該如何!”

長白山老頭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欲要鼓足架勢的回話,卻是被太后勸下。

眼見兩個老頭安分下來,太后這纔將喜帕蓋在了鳳兮頭頂,並伸手扶住鳳兮,緩道:“鳳兮,喜轎來了,我們出屋吧!”

“嗯。”鳳兮心底微微一緊,低低的應了一聲,站起了身。

踏出屋門時,那嗩吶與鼓聲近了不少。

鳳兮突然有些緊張與悵然。

遙想此生之中,她曾嫁過端王,然而那次出嫁,卻不過是草草走了個過場,既無賓客雲集,也無嗩鼓笙簫,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單調清冷,亦如當時端王對她一樣,清清冷冷,縱然趁醉解她衣服時,喚着的也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一想到這兒,心思難免複雜,只是待被太后親自扶出睿王府大門時,一隻溫潤修長的手握住了她的。

是流暄。

一時間,所以複雜悵然的感覺都煙消雲散,鳳兮不由將那隻手反手握緊,隨即,她聽得自家那皇叔略微不滿的聲音:“我說你這小子怎這般壞規矩!你做何牽我乖侄女兒的手,你的喜花與紅綾呢?不是該以紅綾來牽着我乖侄女兒入轎的麼?”

這話一出,夜流暄並未回答,僅是淡然清越的緩問:“聞說前些日子北唐御酒莫名少了大半,皇叔對此,可有話說?”

長白山老頭登時笑了幾聲,嗓音裡存了幾許抑制不住的心虛:“老頭我也日理萬機,倒是鮮少管過這些。”說着,後知後覺般的驚了一下:“你怎將這個都知曉得這般清楚?你在宮中究竟安置了多少眼線?”

夜流暄淡然平靜的嗓音揚來:“不算多,除了你自己,其餘皆是罷了。”

長白山老頭驚呼一聲,“你小子莫不是弄錯了,我乖侄女兒纔是北唐女帝,你竟敢在宮中安置大片你的眼線?”

這時,鳳兮出了聲:“皇叔,流暄安置眼線之事,鳳兮也是允過的。”

長白山老頭頓時煞有介事的道:“你們兩個倒是好,都去蒼月宮隱居過安樂日子了,老頭我還要在宮中守着北唐,辛苦至極不說,還要被眼線盯梢,老頭我不幹了,不幹了,我要回長白山道觀去!”

大抵是長白山老頭陣狀太大,睿老王爺又忍不住奚落了幾句。

二人本是容易對架,一時間竟是你一句我一言的開始拌嘴了,幸得喜婆提醒了句莫要耽擱良辰吉時,二人這才消停,隨即雙雙催促着夜流暄與鳳兮朝長安侯趕去。

待被夜流暄親自攙扶上喜轎,聽着鞭炮與嗩鼓聲,鳳兮脣瓣終於是勾了勾,心底深處也溢出了幾許喜意與憧憬。

待入得長安侯府,拜完天地後,鳳兮便在喜房內獨坐靜候。

不多時,夜流暄入了屋來,帶入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鳳兮稍稍緊張了半分,待夜流暄自然而然的挑開她的喜帕,光線霎時照入了眼來,她順勢擡眸一望,入目的,是那方熟悉而又風華的容顏。

“今日累了嗎?”他緩然坐於鳳兮身邊,漆黑如墨的目光朝她落來,低低的問。

他歷來淡雅清越,縱是這大喜的日子,面上的笑容也薄薄一層,不若暢笑。

鳳兮朝他搖搖頭,如常日一般咧嘴而笑,隨即身子稍稍朝他傾去,倚在了他泛着淡淡蘭香及酒香的懷裡。

他也順勢伸手攬住她,默了片刻,脣瓣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隨即稍稍推開她:“還未喝合巹酒。”

鳳兮怔了一下,稍稍坐穩身子,隨即便見他起了身,自不遠處的桌邊端了兩杯酒來。

屋內紅燭的光影搖曳,映得處處通紅。

也不知是否是被紅燭的光亮灼熱了臉,鳳兮臉頰紅了不少,待覺坐在身側之人自與她飲過合巹救後便靜坐着不說話,鳳兮扭頭朝他望來,伸手戳了戳他:“流暄,今夜是洞房花燭。”

他目光微微一緊,深眼在她面上流轉一遍,點了點頭,隨即修長的手指朝她探來,掠了掠她額前的發:“今夜一過,你便永遠要與我守在一起,你此際,可會後悔?”

鳳兮怔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身子再度倚進他的懷,低道:“流暄送鳳兮一場紅妝,鳳兮便許流暄一生相隨。”

夜流暄並未回話,僅是過了半晌,他修長的指尖開始爲鳳兮摘下頭上的珠花,散開了鳳兮的發,最後又爲鳳兮脫了厚重的嫁衣,待將鳳兮安置在牀上,他才垂頭在她脣瓣吻了一下:“你一生相隨,我便一世不棄。我夜流暄此生,得你一人足矣。”

說完,待鳳兮神色搖曳之際,他已是替她蓋好了被褥,緩道:“你好生休息,我出去一趟。”

鳳兮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去哪兒?”

夜流暄眉頭微微一蹙,默了片刻,才道:“蘇衍與顧風祈也到了,方纔怕你等得久,我便提前過來了。”

鳳兮目光顫了一下,隨即咧嘴朝夜流暄笑笑:“我也多日不曾見過他們了,再者,清隱還不容易醒來,我也該去當面言謝的。”說着,坐起了身來:“流暄,我和你一起出去。”

夜流暄眸色微沉,只道:“不必去看了。”說着,見鳳兮神色微怔,他默了片刻才略微無奈的道:“即便要看,明日再見他也不遲。你此際好生休息。”

嗓音一落,正要掙開鳳兮的手,然而鳳兮的另一隻手卻是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亦如往常那般膩在了他身上,默了片刻,低道:“流暄,今日洞房花燭,你可否不出去了?”

說着,擡眸見夜流暄眸色微僵,鳳兮臉頰再度灼熱起來,隨即咬了咬下脣,硬着頭皮道:“以前在蒼月宮中,你寧願在冷水裡沐浴,也不願對鳳兮太過親近,而今,你我已拜堂成親,流暄還有何顧慮?”

這話一出,夜流暄並未立即回話,鳳兮眉頭皺了皺,又道:“雖日日與你相處,但終覺離得不夠近,流暄本是飄渺的人,時常讓鳳兮生有抓不住你的錯覺。流暄,今日鳳兮已成你的妻,你可還要拒着鳳兮?”

夜流暄目光終於是動了動,嘆息一聲,只道:“常日裡因你身子差,是以不曾越距。今夜,你已爲我的妻,洞房花燭,你若想要,我會,會輕點的。”

他難得說出這些話來,常日裡縱然與鳳兮親近或是親吻,也不過是點到爲止,不曾帶有欲欲之意。

而今他這話,依舊說得輕,然而卻令鳳兮灼透了臉。

她那隻勾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也不自覺的用了力,卻是將觸不及防的夜流暄勾倒在牀,夜流暄深眼凝她,不多時,清寂的目光也搖曳了幾許,隨即脣瓣往前,再往前的吻在了她的眼眸,他那修長的手指,也觸上了她褻衣的帶子。

縱然他一舉一動甚是輕柔,然而鳳兮卻察覺到了他手指破天荒的微顫。

他極爲難得在她面前緊張至此,鳳兮怔了怔,勾在他身上的手也不曾鬆懈,隨即腦袋一熱,控制不住的朝他臉上落了脣,隨即又蜿蜒而下,章法全無的在他脖子上亂吻了一通。

待回過神來,卻見夜流暄身子發緊,漆黑的目光破天荒的迷濛,那俊雅的臉上也難得一見被灼紅之色覆蓋,一時間,竟如三月桃花,灼灼生豔,美得驚心。

北唐慶安年六月初九,顧風祈任北唐藩王,值守以前的大昭之地。

北唐慶安年十一月二十,顧風祈突然卸任歸隱,江湖中清隱醫仙名聲再度大造。

北唐元豐年五月初五,北唐女帝誕下皇子。

北唐癸丑年一月二十,年僅七歲的北唐皇子拜醫仙清隱爲師,遊走天下。

北唐癸丑年十月二十五,相隔北唐京都城百里之遙的小漁村對岸的山寺裡,香客稀疏,焚香縷縷。

彼時,陽光順着樹縫穿透而下,在地上打出斑駁影子,而微微拂來的淡風也夾雜着幾許山寺內的檀香,涼爽之意入骨,卻也是怡然鬆神。

那山寺後院的竹林裡,根根綠竹筆直,淡風搖曳中,也吹得竹葉沙沙作響,幽密之意盡顯。

此際,一道道棋子落盤的脆響在竹林裡顯得格外突兀。

待放眼望過去,才見竹林中那石桌之旁,正有四人靜坐,一人一身雪白的錦袍加身,面容精緻風華,美如驚心;一人雖身着袈裟,發頂光禿,但面如冠玉,平靜諧和;一人則是墨發任意披灑,藍衫加身,面容清俊儒雅,一笑之間,猶如清風過境,清越怡然;而最後一名,則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那女子髮絲微挽,面容清秀,然而雙眸卻不在棋盤之上,而是時而落往後院入口的屏牆處,眸中略有複雜,又隱隱存了些期盼。

這時,那名一身雪白的男子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如墨般的眉宇稍稍一皺,隨即薄脣一啓,平寂無波的嗓音響來:“不必擔憂,瑜兒不過是去採藥了,等會兒便歸。”

鳳兮神色動了動,目光朝身旁的夜流暄望來,微微一嘆,道:“此番你我上來,卻是不得見,只是以前瑜兒在宮中委實內斂淡漠,但方纔雖聽清隱說他平易愛笑了幾分,我還當真不信。”

嗓音甫一落,石桌另一側的藍衫男子儒雅而笑,朝鳳兮寬慰道:“我方纔之言,的確不假,瑜兒自跟隨我遊歷,性情倒是外向了幾許,只是那內斂與深沉的性子,卻是與流暄兄一成不變。”

鳳兮一怔,目光朝他落來:“清隱,瑜兒不過才七歲,何來深沉?”

一身藍衫的顧風祈笑笑,只道:“七歲的年紀,也足矣深沉了。鳳兮許是不知,前些日子我帶着瑜兒入住藥王谷,谷內的蕁兒與覓兒皆被其鎮住,無一敢違抗。”說着,目光稍稍朝夜流暄落來,又道:“瑜兒之性,雖不曾言道狠厲之話,但那眼神,亦如流暄兄以往那般清冷,蕁兒與覓兒雖比瑜兒大出十來歲,卻也是怕瑜兒的眼神。”

鳳兮臉色微微一變,心底愕然與咋舌之意並起。

不得不說,瑜兒自小,便只有出生之日哭過,其餘日子,從來不曾如尋常孩童那般哭鬧,她最喜的,是他那雙明亮的眼,亦如流暄那般平靜逼人,但對於孩童來說,那雙眼瞳歷來鮮少帶笑,加之面上也不曾嬉笑,是以稍稍一觀,都覺瑜兒內向而又怪異。

再者,瑜兒不如尋常孩童一歲時便能咿呀學語,他則是到了快三歲時,纔開口言話,只是他說的第一句話,咬字清晰無比,語調也平寂無波,給人一種無端端的壓抑與清冷之感。

她記得,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孃親,你脾胃不善,冬日的冷茶不可再飲,孃親可是忘了爹爹常日裡的提醒?”

聽聽,這像是一個三歲孩童能說出的話麼?像是一個三歲孩童該有的純然與天真嗎?

她清晰記得,她當時那杯端在手中的冷茶啪啦一聲落地,碎成一片。

隨即狂喜般蹲下來捉住他小小的身子,喜道:“瑜兒,你會說話了,你會說話了!”

然而,他僅是平靜無波的掃了她一眼,細細的眉頭卻是一皺,整張白皙稚嫩的小臉稍稍縮皺了一下,隨即脣瓣再啓,淡道:“娘*日哄我說話,我雖覺孃親幼稚,但今日便遂孃親的意一次。”

遂她的意?

突來的話,加之他態度太過淡然,令鳳兮當即愕然,隨即僵着目光凝他,道:“瑜,瑜兒,小孩子不是你這般說話的。”

他的眉又是一皺,彷彿糾結了一下,低道:“孃親可是不喜我說話了?”

“不是不是,我……”

“孃親既是喜歡,那瑜兒以後定當日日來與孃親請安言話。只是尋常時候,瑜兒需看書認字,孃親不可再在瑜兒學習時領着教授話語的嬤嬤闖入。孃親乃大人,不可再過幼稚。另外,今日請安完畢,瑜兒便回寢殿了,孃親的茶盞碎了,差人換盞熱的吧!”

說完,他也不顧她當時的反應,小小的身子當即轉身,小背影也挺得筆直,一身白袍子襯得他格外瘦小,只是那亦步亦趨的步伐,緩慢而又平靜,委實是像極了以前清冷淡漠的夜流暄。

她記得,她當時就那樣呆呆的盯着他,直至他消失在殿外,待回過神來,雖喜着瑜兒能說話,但卻不得不咋舌驚訝,驚訝那小子怎能如此對她言話,怎能如此沒有孩童的天真,反而是小小年紀就格外老成,言語間清冷大氣之意逼人,令她都無端端的生了錯覺,錯覺着這哪裡是她兒子,明明像極了以前冷然平寂的夜流暄。

然而,自那次震驚之後,她卻發現,瑜兒給她的震驚,遠遠不止於此。

瑜兒自小便崇拜流暄,也最喜白袍,最喜墨竹。

他的寢殿外,便栽種着一片墨竹,而他平常最喜之事,不是尋常孩童那般玩鬧,而是喜歡與他父親對弈或是奏琴,偶爾興來,他會端坐書案邊,寫字繪畫。

他三歲便能隨口言詩,四歲便能繪山水墨畫,只奈何小小年紀太過老成,內斂而又寡言,倒是惹得一宮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甚至是畏懼,加之又性格淡然冷冽,稍稍見得犯事的宮奴,定差人嚴懲,渾然不像孩童,是以令她也止不住的擔憂。

然而,相較於她的擔憂,夜流暄倒是平靜,只道孩子自有分寸,不必憂心,只是待見她實在是憂慮難消,他便漫不經心的提了個主意,說是讓瑜兒拜顧風祈爲師。

初聞這話,她僅是思考片刻,便欣然應了。

清隱儒雅清潤,性格平和,若是瑜兒跟了他,沒準會被他平易之性薰染,不再那般老成冷冽,然而她卻是沒料到,夜流暄提出這意見,一半是解她憂慮,一半,則是讓瑜兒在清隱處學習岐黃占卜與醫毒之術。

他要的,便是讓瑜兒成爲無所不能之人,只是那時的她,委實不知。她更不曾知曉,清隱對待瑜兒,竟會格外的珍惜與寵溺,一身本事傾囊以授外,更是捨不得打罵瑜兒,只是,瑜兒也不知爲何不再喚他師父,而是改爲了義父。

這點,倒是令她驚愕,只道瑜兒常日裡委實是淡漠,若非自願,怕是用盡手段也不會讓他改了稱呼,是以,他能稱清隱爲義父,必是自願。

然而,相較於她的驚愕,夜流暄依舊是平靜,彼時初聞這消息,他僅是一手摘了枝宮中紅豔豔的桃花,輕輕鑲嵌在她的髮鬢,漆黑無波的眸子鎖她片刻,淡道:“認顧風祈爲義父,也未有不好之處。大昭舊臣本是對北唐面服心不服,一旦瑜兒成爲顧風祈義子,大昭更能安心歸順。再者,若瑜兒爭氣,八歲之際,我們便可讓他先行主宰大昭之地。”

她當時一聽,頓時無奈。

自家這丈夫玩弄權術太久,即便孩兒都這般大了,卻依舊不曾消下計謀,她甚至在想,若非她一直對東臨存有好意,加之烏俅又歸順了東臨,如若不然,他是否是閒來無事,要預謀着將東臨與烏俅一併收了?

所有思緒皆涌來,前程往事的,倒是令她心底更爲的緊張。

是了,她在緊張,與瑜兒十月不見,待打聽到顧風祈在這山寺內與小端王相聚,是以便央求夜流暄趕來,只是此際上得山來,瑜兒卻是出山採藥了,閒來無事間,她便只有坐在一旁,看着小端王、清隱與流暄等人下棋。

“女施主何必憂心。命運由天,瑜兒小施主聰慧,縱是不苟言笑,但親疏之防亦或是禮義廉恥,甚至是良善與仁義,他都拿捏得當,此等孩童委實聰慧過人,女施主又何必憂心。”正這時,一道略微脫塵飄渺的嗓音揚來。

鳳兮回了神,眼角也稍稍一僵。

待循聲朝那一身袈裟的小端王望了一眼後,隨即點了點頭。

記得那年離開這山寺,她便求夜流暄放過端王,最終,夜流暄是照做了,只是不知爲何,端王一直入住在山,不願下山了。

待時過交替,如今的端王已是山寺方丈,這一板一眼說着些疏離且透着佛氣的話,倒是令她微微不慣。

正想着,不遠處傳來一道平緩的腳步聲,而仔細一聽,又似是跟來一雙畏前畏後又瑟縮不已的腳步。

鳳兮忙循聲一望,便見那屏牆的拐角處,一抹一身白袍的孩童緩步而來。

彼時,風來,揚起他的衣袂及墨發,倒是令他格外的翩躚清逸,再觀他那張越是風華精緻的臉頰,雖如墨般的眉宇間暗藏半分稚氣,但那深黑如星子般的目光卻是清冷平寂,無端端的給人一種深沉之感。

是瑜兒。

只是如今的他,除了身高之外,竟是越發的像夜流暄了。

鳳兮心頭當即一動,正要起身迎去,不料身側的夜流暄卻是將她按住,待她轉眸望他時,他清冷淡漠的出聲:“讓他自行過來請安。“說着,臉色突然微微一變,漆黑的目光也越發深沉。

鳳兮怔了一下,忙回頭一望,卻見瑜兒身後,竟是跟着一名滿身狼狽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正小心翼翼的跟着瑜兒平然的步伐,微微髒膩的臉上還透着幾許慌張瑟縮之意,雙眼也紅腫溼潤,彷彿正在哭。

瑜兒似是不耐煩,眉頭一皺,則是轉頭朝那小女孩盯去,待那小女孩瑟縮立在原地不敢動時,他清冷出聲:“既是被人逐出來了,便更該自立自強,那王員外府之人冷冽無情,日後待你大了,再親手將那裡之人一個一個懲治一遍也不遲。在這世上,你只有學好本事,能威脅住旁人,纔可立足於這世上,如若不然,你便一直都是地底淤泥,任人踩踏。”說着,話鋒一轉:“你喚作何名?”

“翠,翠燕。”

“翠燕便做你小名,從今以後,你就叫輕玥吧!”微微稚嫩的嗓音,卻透着幾許掩飾不住的大氣與威儀,甚至是清冷。

鳳兮當即怔愣,隨即強行回神時,她不由自主的扭頭朝夜流暄望來,愕然低問:“這女孩兒不會又如我一樣,還有另一重身份吧?”

夜流暄眸色微動,白皙修長的指尖稍稍替她掠了掠額發,漫不經心的低道:“你我之遇,算是特殊,至於瑜兒與這女孩如何,爲夫也不知。”說着,漆黑的目光朝那女孩再度掃了眼,他又淡然平靜的補了句:“只是這女孩比起當時的你來,委實膽小了許多。”

鳳兮一愣。

他薄脣微微一勾,又漫不經心的道:“你以前被我帶回蒼月宮時,縱然瑟縮畏懼,卻不曾……哭泣。”

鳳兮怔了一下,目光朝那女孩紅腫的眼掃去,又朝那雪白的小身影望了幾眼,微微失神沉思間,又突然後知後覺的回神,隨即忙喊了一聲:“瑜兒,孃親與爹爹來看你了!”

那雪白的小身影稍稍一僵,當即扭頭過來,漆黑如墨的眸朝鳳兮一掃,眸裡頓時滑過幾許抑制不住的驚喜,但也僅是片刻,他眉頭微微一皺,遠遠出了聲:“孃親以前不是答應瑜兒,稱瑜兒拜師學藝之際,不來打擾嗎?”

打擾?

鳳兮臉色一僵,未及言話,卻聞他又道:“山路難走,聞說孃親已懷上妹妹,孃親怎能如此莽撞的上山來!”

莽撞?

滿腔的重逢喜意瞬間被澆熄,鳳兮臉色沉得厲害,她頓時拍桌而起,長袖一撩,嘴裡怒道:“當真是受不了了!以前見你小,不捨打你,今兒爲娘當真要教訓你這小子!”

話還未落音,身子已被勾着落入了夜流暄的懷,耳側揚來夜流暄平寂的嗓音:“山寺內有白貂,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隻嗎?爲夫此際便帶你去尋一隻。”

嗓音一落,已是帶着鳳兮起了身,鳳兮也怔了幾下,然而待回過神來,仍是想掙開夜流暄,繼續發怒。

夜流暄卻是擁着她停了下來,俊臉微垂,一雙漆黑的目光朝鳳兮靜靜的落來。

鳳兮頓覺心驚肉跳。

往日只要她生氣時,亦或是夜流暄惹着她了,他都會這般凝着她,然後,然後……

一想到他常日裡的動作,鳳兮當即滿面紅透,她急急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顧風祈與小端王等人,又盯了盯自家兒子那見怪不怪且極爲了然的神色,忙道:“流,流暄,此處有人,你,你不可胡來……唔。”

嗓音未落,夜流暄的脣瓣已是壓下。

待輕輕吻過之後,他擡頭起來,平寂如常的問:“可是消氣了?”

鳳兮呆愣,待反應過來,心底又羞又惱。

怎能不消氣?

一旦她說還未消氣,夜流暄會繼續的。

他也算是萬年鐵樹了,只是以前惹她生氣,無措之中便用了此招,最後竟是次次管用,以致次次都會用這法子令她消氣。

只是,只是這人似乎永遠不會顧忌旁人的目光,隨心所謂,縱是做這麼親密的動作也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委實是……

一想到這兒,鳳兮心底無奈而又緊然,待見在場之人皆神色各異的望着她時,她忙主動拉了夜流暄,氣沖沖的往前,嘴裡道:“不氣了不氣了,誰還敢生氣!走了,今兒放過那小子,待回來時再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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