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甘琳毫無睡意,不時的瞟向窗子……說起來,這毛病也是被秦煜給折騰出來的,好歹也是個知府,貌似他沒少從窗子夜入她的香閨哦!
唉,說算出他是短命知府,說她不想做寡婦,她的話實在是太惡毒了,真虧他能忍,都沒當場發脾氣,不過,那是他有教養,不想拉低格調,跟她這種破落戶的刁蠻女計較。
她嘴角微微勾起,勾出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絢爛,也如煙花般飄渺虛。
兩顆淚珠,不經意間從她眼角滾落,她才意識到終究是捨不得的。
“我是有多傻啊,上了鉤的金龜婿,居讓我給放生了?”她嘆氣,用力的捶額頭。
白蘋剛籤賣身契進府,趕上這一陣風波疊起,甘家一直不太平,後宅又沒正經主事的,下人在瘟疫爆發期間死了一批,白蘋這一批買進來的丫環都沒經過訓練,就分派在各院打雜,她真不懂規矩,上來就抓住甘琳的說,急吼吼的叫:“小姐別把腦子打壞了!”
甘琳那麼憂傷的心情,也憂傷不下去了,索性讓白蘋說說外面的情況。
這丫頭還真是個開心果兒,剛好甘琳想知道的,她都清楚。
比如曲氏的後事是如何辦的,甘雲振帶着小弟離開後,住到他老師家裡,,因爲老師膝下猶虛,就是老夫妻兩個,師孃很樂意替他照看小弟,還免了他們兄弟的生活費。
還有樓家發生的醜聞,已經傳遍全縣城,樓曉曉的叔叔堂兄弟們,打着給她撐腰的名頭,要把林晴沉塘,還逼林良謙交出騙走的樓家產業。
林良謙拒不承認拿了樓家財物,還堅稱與親妹子清白,要樓曉曉爲他們兄妹作證,連甘老太太都趕過去爲他們撐腰,可是樓家人不像以前見到甘老太太都跟哈巴狗,諂媚得只差搖尾巴了,似乎背後有撐腰的,樓家人反倒跟甘老太太算賬,污衊老太太接庶女養的外孫女是不安好心,就是爲了謀奪孤女財產,還找出樓家上一輩分家產的清單,言之鑿鑿的指控老太太貪了樓家產業,把老太太氣到吐血。
不過,樓家人到底顧忌甘老太太有個做知縣的兒子,只是要逼她不插手管樓家的事,就放過了她。但是,樓曉曉就沒那麼好運了,不管是老太太給她備的嫁妝,還是她繼承的遺產,甚至她在甘家幫着打理家務私吞的銀子,連同那些首飾,都變成了堂親們嘴裡的肥肉,被他們瓜分一空。
樓曉曉現在除了樓家老宅,算是一文不名了。哦,就連老宅,他叔叔們也覺得該由兒子繼承,準備由族長出面,把他二叔家的小兒子過繼給樓曉曉死去的爹,然後由承嗣子繼承老宅。總之,她馬上連房子都沒了。
這些消息,除了嬸子跟兩個堂弟的事情,讓甘琳聽了悲傷不已,別的都讓她大呼痛快!
白蘋倒是個包打聽,接着還透露了一個有趣的消息,竟然也跟樓曉曉有關。
說是樓曉曉夠蠢的,還想借助錦衣衛劉大人的勢,來壓制堂親們,結果劉大人剛露面,威風八面的沒說上兩句話,就被兩名錦衣衛帶走,當時就面如土色。
甘琳一聽,哪還不明白樓家人鬧事,就是得到奚樵的授意,該是爲她出氣。就算她本心是厭惡奚樵的,這時候也微微有些感動。
她能猜到樓家人背後是奚樵,以林良謙跟樓曉曉的心機與城府,又如何猜不到?
林良謙倒罷了,明知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倒是認命的接受了事實。
錦衣衛劉大人被帶走的時候,樓曉曉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似的,臉霎時火辣辣的刺痛,愣在原地進退不是。她快要氣傻了,一個個像催命鬼一樣來逼她,連錦衣衛都來落井下石,果真是牆倒衆人推啊!
樓曉曉一無所有了,又想跟甘老太太回甘家,卻被林良謙攔住。他本來就懷疑樓家人鬧這一出,是奚樵授意,其原因,除了是奚樵要爲甘琳出氣,他想不出別的理由。畢竟,虎狼會費心去弄死一隻螻蟻嗎?
林良謙說要爲他娘沖喜,當天拜堂成親,這理由一聽就是假的,畢竟他娘病了十多年了,也不用趕在今天沖喜。樓曉曉不想委屈自己做沖喜新娘,可是嫁妝沒了,她又沒有以前在甘家的風光,只得不情不願的依了他。
女方沒嫁妝,男方家裡也被樓家那羣狼搶走不少東西,可以想象這場婚禮有多寒酸。本來林母病情跟往常一樣的,這一沖喜,反而給得半夜裡就衝沒了。
當晚,林家大紅燈籠換白燈籠,喜慶的裝飾都沒能過夜,就全撤了,換白的。樓曉曉沒能洞房不說,還坐實了災星的名聲,林家親朋故舊避之唯恐不及,就連林良謙的親孃舅家,也只有舅舅到了,舅母跟表兄妹們一個沒來,怕沾晦氣。
“甘琳,我跟你不死不休!”
樓曉曉終於精神崩潰了,穿着一身孝服給婆母哭靈時,不哭婆母,也不哭命不好,翻來覆去就是詛咒甘琳,她苦大仇深的燒紙的動作,讓人沒法不懷疑她在臆想着燒的是甘琳。
林晴也同樣痛恨甘琳,也跟着樓曉曉詛咒她。
林良謙處理完外面事,拖着疲憊的步子來到靈堂上,聽到她倆詛咒甘琳的話,上前一腳就踹倒了樓曉曉,對親妹子則是一聲低吼:“你活膩了是不是,想死你跳井抹脖子都好,不要來害我們!”
“我就是罵罵甘琳怎麼了?”林晴有充足的宅鬥經驗,可惜她對甘琳的事情瞭解不多,不比林良謙和樓曉曉,都知道甘琳曾隨奚樵一起去過瓊花島,要說兩人沒關係,鬼才信,更何況樓家人鬧事,分明就是奚樵授意的,是要爲甘琳出氣。
這個推測,林良謙只能放在心裡,不敢對妹妹講。畢竟,不管猜對還是猜錯,涉及到奚樵那個魔頭的事,都得避諱。
“這仇,總有一天,我會報。”林良謙鐵青着臉,把聲音也壓得極低,是怕萬一有錦衣衛暗中監視,儘管他也覺得奚樵沒閒到這份上,或者說沒必要爲他這種小蝦米費太多心思。可是,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嘛!
倒是樓曉曉跟林晴兩個,被他這一句話給安撫了,心情平復不少。然後,樓曉曉又冒壞水兒了:“我有個想法,你們兄妹倆聽一聽,要是不行,就當我沒說。”
林晴很爽快:“只要是能坑死甘琳的,就算是賣了我也肯啊!”
林良謙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甘琳兩個字,皺眉說:“不要招惹她,你們虧還沒吃夠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樓曉曉初嫁爲人婦,還沒機會圓房呢,又沒嫁妝傍身,底氣不足,就不敢往下說了。林晴沒這顧慮,仗着兄妹感情好,況且,不是還出了那種事嘛,她咬牙切齒的說:“十年太長,我等不了。”
在林晴的再三催促下,樓曉曉還是先瞅了林良謙一眼,見他沒反對,才低聲說:“小妹命苦,先是做童養媳,還是個短命的。如今又出了這種事,雖說是被算計的,到底是名聲盡毀。但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總不能做一輩子的老姑子。”
林家兄妹聽到這些話,臉都黑了,林晴更是拿眼睛剜樓曉曉,還刺她一句:“你的名聲也跟我差不離兒,五十步笑一百步,有意思嗎?”
“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我幹嘛要笑你。”樓曉曉趕緊解釋,接着又說出她想出的一條毒計。
“啥?讓晴兒嫁那個老東西!”林良謙氣得想掐死樓曉曉,這死女人嫌他的名聲不夠臭,竟然想出這種餿主意來。
倒是林晴眼視了,像餓狠了的流浪狗看到熱騰騰的肉骨頭,還舔了舔嘴脣,一臉嚮往的說:“這主意不錯,老東西年紀是大了點,可是,老牛吃嫩草,他纔會疼我嘛。再說,他看上不顯老,還是個知縣老爺。我們還沾親,嫁進去肯定是個貴妾,等他家裡的黃臉婆死了,把我扶正,我不就是知縣夫人了嘛!”
她都自動腦補到這程度了,樓曉曉的底氣就足了,頗有智囊的風範,點點頭說:“還不止呢,以甘琳那個賤人勾三搭四的本事,奚樵跟秦煜對她都不錯,不拘是誰,要提拔她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她爹做京官也不是不可能,你到時候就是京城裡的官家夫人了,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林晴腦補的那些話,林良謙還沒動心,可是樓曉曉的話就讓他心動了,不由得伸手撫着下巴冒出來的一茬鬍子,點點頭說:“江東縣不能再住了,你們倆收拾收拾,就進京去投奔大姐。鄉試之後,我進京去找你們。”
“我纔不要進京,我要去甘家,我要做知縣夫人。”林晴牛性子發作,梗着脖子直嚷,滿心不情願。
樓曉曉趕緊捂住她的嘴,低斥道:“上趕子不是買賣,老東西若只是個知縣,你就算能扶正,也虧了。”
這話太直白了,饒是林良謙腹黑臉皮厚,也臊得慌,咳了兩聲說:“我是不想你們倆聽那些閒言碎語。要不是我得參加鄉試,我也想即刻離開江東縣。”
他肯說,兩女也不肯信,只是都給面子的點頭表示贊同。然後,他們又盤算起上京的費用跟生活費,林良謙一臉歉然的說:“曉曉,讓你一進門就爲黃白之物操心,是我對不起你。這幾天,你們就在家裡收拾東西,等我上街寫字賣錢攢些盤纏,你再帶上小妹上京。到了京城,大姐必會接濟咱們。等渡過這一段困難時期,我進京之後謀一份差事,別的不敢誇口,一定能讓你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