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秦卉意識到一時嘴快說漏了嘴,忙將旁邊的下人都趕走,連貼身侍候的丫環桃兒也打發走了,才又試探着說:“在賭石村的時候,甘琳那個賤婢污衊你是百變妖狐冒充的,奚樵信了她的鬼話,你要小心。”
“呵呵,賤婢,跟你那個低賤的大哥,倒正好是一對嘛。”安親王世子略顯浮腫青白的臉上,氣色極差,現出猙獰的恨意。
若是以往,秦卉肯定會附和,此時卻沉下臉來,也忘了素日對未婚夫的畏懼,竟氣得粉臉一下子通紅,刁蠻脾氣發作,嚷道:“我大哥英明神武,當世年輕一輩無人能匹敵,誰敢說他低賤!”
她那小眼神掃在未婚夫臉上,就只差寫明“就你這蠢貨,給我大哥提鞋都不配”了,看得安親王世子臉綠綠的,罵道:“你腦子壞了吧,等那賤種上位,你們母女跟你那廢物三哥都得被他弄死。”
眼前不期然閃過在賭石村的情形,大哥與奚魔頭強勢對抗的偉岸身姿,跟安親王世子這種紈絝大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秦卉眸中異彩閃過,傲慢的說:“不準詆譭我大哥,不然我就告訴大哥!”
“本世子怕他?”安親王世子也沒有多喜歡她,可好歹有婚約,見她說話時那異樣的神情,跟那些發花癡的女人一個模樣,他能舒服麼,不由惡毒的詛咒:“那個賤種今天就要身敗名裂,被逐出家族還是輕的,他能奈何得了本世子,笑話!”
秦卉心一緊,驚問:“你是不是對我大哥用了什麼陰損的招兒?”
“對付你大哥,還用得着本世子出手麼,你娘恨不得生啖其肉,今天可是安排了一出好戲,本世子就是來看戲的。”對她的異常反應,安親王世子很不痛快,忽然覺得看戲不過癮,很想親手虐死秦煜。
從小到大,秦煜都那麼優秀,是京城權貴子弟的噩夢,尤其是他跟秦煜的妹妹有婚約,更是經常被人拿出來跟秦煜作對比,他就是襯托秦煜這朵紅花的葉子,這也是他討厭秦卉的原因,也沒少在秦卉身上撒氣,弄得她見了自己都成驚弓之鳥,他才覺得解氣。
眼下,一向討厭大哥的秦卉,忽然轉了性子般維護秦煜,就是在打他的臉,打得啪啪響。要不是秦家的背景強大,他都想用把她扔進蛇窟喂蛇了。
秦卉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衝桃兒使了個眼色,想讓這丫頭去給大哥通風報信,可是她眼皮都快抽筋了,桃兒還傻不啦嘰的杵着。
“走吧,好戲差不多要上場了。”安親王世子笑了笑,舔了舔紅得泛黑的薄脣,露出異樣的興奮神情。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事實上,在他說話的時候,手就勾上秦卉的肩。
隨後,秦卉感到脖子上涼涼膩膩的,接着就看到頰邊有個黑影冒出來。她猛的一偏頭,跟一隻眼鏡王蛇的頭碰在一起,有蛇唁在頰上滑過。
蛇!
秦卉頭皮發炸,全身的涼嗖嗖的,又噁心得想吐,想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幾乎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被安親王世子帶着走,方向卻也是朝着秦老太爺的書房。
“走水啦!”
秦老太爺的書房方向,突然響起一道驚叫,隨後是濃煙伴着火龍騰空而起,還有無數嘈雜的嘶喊聲此起彼伏。很快,從秦府四面八方都朝那個方向趕去,不斷有人超越秦卉跟安親王世子,疾衝而去。
安親王世子吹了聲口哨,嘖嘖嘆道:“本世子的好岳母還真是大手筆啊,連秦老爺子的書房都敢燒,看來這次是鐵了心要弄死那處野種了!”
“跟我娘沒關係!”再怕安親王世子,秦卉也是要維護親孃的,只是那條眼鏡王蛇的蛇唁再一次滑過她的臉頰,就讓她徹底失語。
等他們來到書房外時,看到整個院子連同書房都被火焰席捲,火勢在短短的時間內一發而不可收拾,水潑不熄,最可怕的是,從屋裡流淌出來的水泛黑,燃着火。
水上浮着的是黑油!
屋裡一定存有大量的黑油,可是,那明明是老爺子的書房,怎麼可能會存放黑油呢?
秦卉看了也是分外不解,就算是要陷害大哥,也沒法在這種情況下污賴是大哥乾的,難道說這裡面還有什麼內情?
她的目光閃動,看到人羣中的甘琳時,顧不得有多討厭這女人,忙問:“甘琳,你在這裡,我大哥呢?”
避過一名提水衝過去救火的家丁,甘琳偏過頭來,打量着安親王世子,嘴裡說道:“當然是進去救火了。”
“火裡怎麼會有黑油,不會跟大哥有關吧?”秦卉焦灼的問。她這麼問,真的純屬關心,聽上去卻是在質問,甚至說是指控秦煜縱火。
甘琳真心懶得答這種沒腦子的問話,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安親王世子,很快就判斷這人肯定不是百變妖狐假扮,而且這人肆無忌憚的目光,讓她感覺討厭,還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安親王世子明顯也是對甘琳頗感興趣,也毫不掩飾這種興趣。
秦家各房的主子們也紛紛趕來,連老太太也在衆媳婦孫女的簇擁下匆匆趕來。秦大夫人攙着老太太,一眼就在人羣中瞟到不起眼的甘琳,絲毫不掩飾其敵意,當即發難:“真是個晦氣東西,剛一來,就攪得家宅不寧,弄出這麼大的禍事來!”
在人家的地盤上,甘琳覺得識時務爲俊傑的老話很有道理,只當沒聽到秦大夫人的話,充耳不聞,也懶得冷臉貼人家熱屁股,沒過去行禮。
秦卉斥道:“甘琳,你有沒有規矩,沒聽到我娘在對你講話嗎?”
“秦家的規矩,我不懂。”甘琳淡淡的答了一句,掃眼看了一圈,沒一個表示善意的,都用一種極度藐似無比厭棄的眼神打量着她,態度最好的就是漠然,比如秦老太君。
老太君多年來養尊處優的,保養得宜,又頗會捯飭自己,不像別人家老太太都喜歡厚重的色彩,一應衣妝都是素淡,乍一望只如四十許人。她只是平靜的看了甘琳一眼,就跟看一棵樹,一塊石頭,沒有分別。
哪怕聽說長孫秦煜對這個女人死心塌地,老太君也認定他只是爲了跟家人賭氣,氣順了,自然會將這種女人當雜草一樣扔掉,老秦家的院子裡肯定不會長那樣一株雜草的。
就連秦大夫人跟秦卉母女倆先後衝甘琳發難,在老太君看來都是自掉身價的,微微的皺了皺眉。接着,她聽到甘琳死鴨子嘴硬的回答,才認真的看過來。
甘琳沒有那種明豔動人的美,倒也算得上清秀佳人,雖不是老太君原以爲的草包千金的風格,沒有那種小地方暴發戶的鄙俗,卻有一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囂張。
老太君不喜歡甘琳,比沒見她時的印象更差。本來以老太君的身份是不屑於答理甘琳的,這時卻忍不住問了句:“那你懂什麼?”
有着前世在秦家爲婢的記憶,甘琳對秦家女人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知道秦家女人就沒一個善茬,就連這位常年吃齋唸佛的老太君,手上也沒少沾人命,處理果斷狠辣。只是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了,可以說秦大夫人能在秦家內宅興風作浪,沒有她的默許是絕對辦不到的。
外人只以爲秦大夫人是秦府當家夫人,在內宅一手遮天。但是,府裡的老人都清楚,老太君纔是那根定海神針。
看到老太君的第一眼,甘琳其實心裡在發冷,因爲她突然想到秦大夫人對付秦煜,老太君這位嫡親祖母絕對是知情的!
老太君看到甘琳眼神變化,透着驚悸,還有說不出的複雜意味,隨後又變得冷洌。她突然覺得,或許小瞧了這個姑娘,秦煜喜歡這姑娘有可能不僅僅是賭氣吧。
短短的時間,各人心裡都是心念電轉,不變的是彼此的壞印象。
在別人都以爲甘琳怕了老太君的威壓,不敢回答時,她說:“小女子書讀得不多,只知道很淺顯的道理,像什麼天理昭彰,報應不爽,還有人在做,天在看。”
秦卉沉不住氣的喝道:“放肆!甘琳,你敢對我祖母如此無禮!”
“有沒搞錯啊,秦大小姐,亂扣罪名也不是你這種扣法的吧。明明是你家祖母問話,我僅僅是秉着尊敬老人的原則,如實回答。你說我無禮,請問我回答的是錯了嗎?”眼見這些人一來,不說幫着救火,都來找她的茬,甘琳就算是心存忌憚,也忍不住要反脣相譏了。
秦老太君還沒碰到過如此囂張無禮的小輩,只是不屑於跟一隻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發飆,冷哼一聲,移開了目光。
秦大夫人看到甘琳惹怒了老太君,感覺留着甘琳拖秦煜的後腿,比弄死更划算,就打消讓人抓住甘琳重打的主意,只嘲弄道:“好一個伶牙利齒的丫頭,不過,秦家的大門,不是能耍幾句嘴皮子就能進來的。”
甘琳一開始就沒幻想過嫁進秦家,此刻聽到這種話,心裡仍有些澀然。秦家連季銀嬋那樣的病殃子都能接受,卻不會接受她,就因爲她的家世不如季銀嬋,哪怕跟秦煜兩情相悅,終究也是有緣無份。
“呵呵。”甘琳笑了兩聲,懶得辯駁。她是腦子被驢踢了,纔會答應秦煜,陪他來秦家自取其辱。
秦卉看甘琳無話可說,心裡解氣,還要痛打落水狗,順便也討好一下祖母,又神氣活現的喝道:“甘琳,衝撞了我祖母,還不跪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