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一句話叫冤魂不散

出莊的時候,甘琳走得很慢,心裡還有一點希望,希望娘會叫住她,或者問一下她要去哪裡。可是,娘什麼都沒問。

娘是不想被她牽累,惹來秦家人的報復呢,還是猜到她會去找秦煜,會更安全呢?

她想了想,又無奈的笑了,貌似不管是哪種情形,其實都一樣,都表示娘放棄了她這個不聽話的女兒哦!

死掉的七彩毒蛛還在地上,周圍有一些死螞蟻跟兩隻死麻雀。甘琳經過的時候,略略停了一小會兒,後知後覺的想蜘蛛有毒,她被咬了一口,似乎啥事也沒有,難道她現在百毒不侵了,這算不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

不過,她提不起來興趣多想,也沒覺得值得高興,很快就丟開這件事,慢慢的走出去。

從城裡回來的時候,是乘坐季三少的馬車。離開時,她讓人備車,卻被告知莊子上的馬車都在城裡的甘府,要坐車只有牛車。她越發的意興闌珊,默默的走了。

家,真的沒有了。

孤獨,像蜘蛛一樣噬咬着她的心,可她感覺不到痛,就像七彩毒蛛咬了手指頭,她也沒有什麼感覺一樣。

走了十多里路,喬風不知從哪裡弄了輛馬車追來,請她上車。她也不矯情,上了車,但是進了京城就下車,漫無目地的在街上晃,餓了就在路邊小吃攤上隨意吃點,直到夜深了,腿麻木了,仍茫然的四處遊蕩。

城裡的夜晚,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甘琳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卻感覺像個在巨大的墳場上飄蕩的遊魂。

“唷,這妹子……真……水靈。”

街邊的酒樓出來一羣醉熏熏的男人,走路跟螃蟹似的,其中一個險些撞倒了甘琳,她倒是不想跟這醉鬼計較,對方倒纏了上來。她幾乎都避讓到牆根了,仍被撞上了,一陣燻人欲嘔的酒氣,險些沒讓她吐了。

旁邊的牲口們鬨然大笑,其中有一道沙啞的嗓音惡意的大笑:“顧四,抓緊時間好好疼惜一番,這可是我大哥的相好。”

甘琳心裡打了個突,緊張起來,視線也迅速鎖定沙啞嗓音的來處,藉着旁邊燈籠的光,看到一張跟秦煜有幾分相似的臉,長相倒是不俗,只是少了秦煜的霸氣沉穩,透着一股陰冷狠毒。

是秦珏,秦家二房嫡長子!

她記得前世在秦家爲婢時,就聽說秦珏是長房嫡子秦瑋的狗頭軍師,沒少給秦瑋出一些陰損的招兒,在秦卉面前也是格外殷勤,不過對於別的兄弟姐弟卻是另一幅嘴臉,是個相當陰險的小人。

此刻,甘琳忽然覺得秦珏或許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簡單,他不止是做秦瑋的狗頭軍師,而是在玩驅虎逐狼的把戲。

顧四是秦大夫人孃家侄兒,跟秦煜自然是不對盤,也不怵秦煜,對於能羞辱秦煜的事情,他肯定都樂意幹,也不怕事情鬧大。一旦她今天受辱,以秦煜的個性,絕不會跟顧四善罷干休,甚至秦煜能直接宰了他,秦煜跟顧家跟秦大夫人的矛盾就會進一步激化,即便秦家還有老傢伙們想保秦煜,只怕也無法調和雙方的仇恨。

秦煜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絕對會還擊,首當其中的就是嫡弟秦瑋,也就是秦家長房嫡子。這哥倆若是同歸於盡,或者殘了傷了,秦家這一代身份最高的就是二房嫡長子,也就是秦珏出頭的日子了。

還真不是甘琳多想了,秦珏也有執掌秦家軍的夢,從小就一直做着這個夢。他從小聽爹抱怨長大,潛移默化的中,有一種不甘深植入骨。

秦二爺一直服不氣,僅僅是出生晚了兩年,一母所出的嫡親兄弟命運就是雲泥之別,大哥執掌秦家軍威震天下,秦家的一切都是長房的,而他只能帳前聽令,等到子侄輩執掌秦家軍時,他甚至要帶着兒孫遷出秦府。

秦珏跟爹一樣不服,也比爹多了一樣東西……野心!

他處心積慮的跟秦瑋搞好關係,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死心塌地的追隨秦瑋,幫秦瑋出謀劃策,卻不知他是覺得秦瑋太草包了,遠沒有秦煜的危險性大。等除掉秦煜,他有一百種方法除掉秦瑋,而不被察覺,還能讓接收到支持秦瑋的力量。

對於秦大夫人,秦珏表面恭敬,實際上並不怎麼放在眼裡。秦家基業是馬背上打下來的,秦家的男人骨子裡都狂傲好鬥,絕不可能被一個女人把持。老傢伙們放任年輕一輩的子弟爭鬥,其實與培育藏獒的方式差不多,九狗一獒,要的就是優勝劣汰。

秦珏相信,長房的庶長子跟嫡子鬥個魚死網破,餘下幾個庶子身份與才幹都不足,就該輪到他這個二房嫡長子出頭了。

此時看到甘琳,秦珏第一個反應就是可以利用顧四,引爆秦煜跟顧家的仇恨,讓雙方死磕,不管死哪一方,都是他樂見其成的。

看到顧四的魔爪抓向甘琳胸口,秦珏笑得尤其歡暢。

下一刻,顧四像見了鬼似的後退,連酒意都嚇沒了。

甘琳剛纔對他說了句:“顧貴妃宮裡的佟才人死得好冤。”

“你……你怎麼知道?”顧四驚恐萬分的問,說話都打顫了。

她自然是前世知道的,顧四進宮給貴妃姑姑請安時,色迷心竅,對住在顧貴妃宮裡的佟才人下手,被顧貴妃知道後,以莫虛有的罪名處死了佟才人,只是罵了他一頓。事發之後,秦卉也從顧家聽說了,還曾當笑話講。

“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冤魂不散麼?”甘琳淡淡的說,語氣聽不出波動,連眼睛也不帶眨了,直直的瞪着顧四。

有種鬼氣森森感覺,顧四簡直毛骨悚然,都要懷疑甘琳是被佟才人冤魂附體了。他吞了吞口水,顫聲叫道:“不要裝神弄鬼,本少不是嚇大的!”

甘琳還就是嚇他的,迫近一步,接着說:“你們姑侄狼狽爲奸,穢亂宮闈,殺人害命,現在要報應臨頭了。”

附近沒有看熱鬧的人,過路的行人看到顧四等紈絝都遠遠避開,周圍只有顧四的同夥,聽到他跟甘琳的對話,酒意都嚇沒了。酒意最淺的秦珏,倒是聽得眼裡精光一冒,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顧四,盤算着如何用這件秘聞撈取最大的利益。

顧四這時也略略鎮定下來,作爲顧家嫡子,又是顧貴妃最寵愛的侄子,他除了好色如命的毛病,城府比表弟秦瑋還深些。他這時也明白過來,打死也不能承認跟佟才人的死有關,而且甘琳也必須死,不過,是在他利用甘琳坑害秦煜之後。

“賤婢,是秦煜讓你污衊本少的嗎?”他反咬一口,又獰笑着說:“你是傻啊,秦煜指使你詆譭娘娘,還讓你栽髒嫁禍給本少,根本就是讓你送死,你要是肯指證秦煜,本少可以保你不死。”

秦珏挑了挑眉,這件事情越發有趣了。他從顧四的反應中,斷定甘琳沒說假話,對這傢伙竟然懂得借勢而爲,利用甘琳來對付秦煜的做法,感到好笑。

對於甘琳的瞭解,是在秦煜到江東縣不久,秦珏從傳回來扔關秦煜的情報中,得知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哥竟然跟一個女人多次接觸,他就對甘琳有了興趣,也是想確認甘琳會不會成爲大哥的弱點。

恐怕連甘琳自己都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一個男人對她極爲了解。秦珏可以肯定她不會接受顧四的威脅,或者說被收買。事實上,他打心眼裡就認爲,甘琳不像個女人。

“你……你色膽包天,竟在在宮中亂來……你們會遭報應的!不要以爲佟才人死了,就死無對證,還想有梅妃……”甘琳說到這裡,猛的捂住嘴,似乎發現極其恐怖的東西。不過,她的腳也沒閒着,擡腳踢向顧四襠下。

“休要胡言!”天黑,光線不明,顧四隻顧伸手來掐甘琳的脖子,沒留意下面,被她一腳踢個正着,一股蛋碎的劇痛襲來,兩眼發黑,差點沒痛暈過去。

甘琳想跑,卻見顧四的同伴都圍了上來,背後是一堵院牆,根本逃無可逃,她索性原處站着,故作驚懼的尖叫:“你們簡直喪心病狂,就爲了要對付梅妃娘娘,竟然連梅花塢也要毀掉!”

顧四痛得沒法開口,秦珏上前一把抓住甘琳的手臂,厲聲喝道:“你還敢信口胡說,是想被誅連九族嗎?”

誰也沒想到,黑暗中突然嗖嗖地飛來許多黑影,衝上來就是一頓拳踢,把顧四的同伴都揍趴下了,只除了扣住甘琳脖子的秦珏,他們投鼠忌器,沒敢對他出手。

“格老子的,敢動耗爺的主子,找打!”

“放開她,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

讓甘琳更加沒想到的,是耗子跟黑炭在這時候也到了。兩人也真猛,在京城這地頭兒也不怕事,或者說是無知者無畏,上來就對着秦珏一拳砸去。

秦珏也是託大了,沒想到他們一來就動手,僅僅是下意識的轉臉一看。結果,他鼻子先中一拳,鼻樑骨直接被砸裂。緊接着,他腮幫子又捱了了一,掉牙伴着血水狂噴。

“滾!否則,本少就扭斷他的脖子!”秦珏氣急敗壞的吼道,手上一用勁,掐得甘琳的舌頭吐出好長。

甘琳反手一抓,竟然給她摳下一塊磚,狠狠的一板磚砸出去,剛好砸中秦珏的腦門,鮮血如注,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鬆開,被她掙脫。

“還有誰活得不耐煩了!”她也是豁出去了,舉着染血的板磚,威風得一塌糊塗。只是,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院牆上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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